莫春山说完,耐心地看着何莞尔,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一般。
本来也看不够的,更何况这时候的何莞尔,是他很难得一见的。
以往,就算她落难,就算他是个她不在乎的陌生人,她也不会这么不注意形象的。
她穿着灰色的卫衣,黑色铅笔裤,长发随意地挽起,乱糟糟的似乎连梳子都没用过,素面朝天、眼圈微肿,一副下楼打个酱油就回家的打扮。
没了不可一世的精致与完美,嘴角还沾了点番茄酱,邋里邋遢的,像是一点都不在乎莫春山怎么看她。
莫春山微扬嘴角。
恐怕何莞尔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以为这幅样子就能打发他?
想得美。
何莞尔则一边啃着汉堡,视线一直放在窗外那排橙红色的共享单车上。
也不知道这家公司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山城来玩共享单车?庆州哪里是适合骑自行车的地方?下坡人骑车,上坡车骑人,再举着单车过高坡,呵呵!
何莞尔还想到一件事——她是会骑单车呢,还是不会骑?年少的记忆寥寥无几,她几乎都快忘记。
但是她好像依稀记得一些感悟——要想维持着单车平衡不倒下,那就只能向前。
就像人生一样。
她神游万里,莫春山默默等待她的答复,耐心地不得了——他有的是时间,和她周旋。
五分钟后,何莞尔总算啃完汉堡,拿纸巾抹了抹脏兮兮的嘴,看了眼莫春山。
“为什么找我?”她问,“莫总要找老婆,哪怕是假扮的,也应该有很多女孩子愿意,你甚至可以找专业的演员,肯定比我有说服力。”
莫春山好整以暇地回答:“第一,我姨妈不傻,我随随便便找回去一个和我毫无交集的女孩子,很容易露馅。第二,你够美够漂亮,很符合外界对我妻子的猜想;第三,你不够精明,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何莞尔觉得前两条还勉强成理由,但第三条简直听不下去,气愤不已:“不够精明是什么意思?”
“那一百一十万,你又给退了回来,至少表明你并不贪图钱财。”
“呵——”何莞尔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那只是我欲擒故纵的招数。”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在欲擒故纵?我主动送上门来还非你不可,应该正合你意。”莫春山反应很快,勾起嘴角回答。
何莞尔表情一滞,发觉又被他逮住了漏洞,但也不甘示弱地回答:“你说的太荒谬了,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这不是要求,是一笔生意。”莫春山眯了眯眼,轻缓地说,“不会让你白打工的,我给报酬。”
何莞尔丝毫不领情:“您已经不是我的目标客户了,您的生意我不做。”
莫春山摊手:“既然是生意,何必挑三拣四?又为什么要歧视我?”
歧视?
何莞尔眨了眨眼,觉得这个词怎么听怎么怪异。
她撩起眼皮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不管说什么我也不答应的,莫总您时间宝贵,不要在没有可能的事情上纠缠,白白浪费时间。”
“浪费?我不觉得是浪费,至少和你斗嘴就很有意思。”莫春山勾了勾嘴角。
“斗嘴?”何莞尔更加不乐意了,“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斗嘴的意思?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说话,最多叫敷衍。”
“随你怎么说吧,”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又摊手,“我可以不来烦你,不过你至少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找谁不好非要找我?我凭什么帮你?凭你脾气不好更年期提前到?还是凭你脸大能烙玉米饼子啊?神经病啊!我和你连朋友都不是,我就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能找上门来?”何莞尔一边骂,一边翻着白眼。
“你这是在骂我,不是理由。”莫春山淡定地回应,“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要你白帮忙,有丰厚的报酬,如果你没有过硬的理由拒绝我,那我还会第二次、第三次找上门来。”
何莞尔气结——知道是在骂你你还不走,怎么就这么厚脸皮?
于是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在天上我在地上。”
莫春山意外地扬眉:“你的性格不允许你这么谦卑,别说违心的话。”
何莞尔摇了摇食指:“你理解错误,我是说,在我眼里莫春山这个名字,已经在生死簿上划掉了。所以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早上天了,咱们阴阳相隔。我就算穷死饿死也没办法拿你给的冥币去换粮食吃!所以干嘛要接你的活儿?”
莫春山听得莫名其妙——何莞尔这是什么歪理?他已经死了?那他现在作为一个“死人”在做什么,诈尸吗?
还有何莞尔骂他骂得这么起劲,又是在做什么?通灵吗?
莫春山很想笑,但是看到何莞尔沉着脸的模样,只轻轻勾了勾嘴角,回答:“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名字在生死簿上重新亮起来?”
“没法子,”何莞尔看都不看他,憋着气恶狠狠,“您就准备永垂不朽了吧。”
“永垂不朽?”听到这里,他笑容再忍不住,“所以说其实你还是会想我的。”
何莞尔一怔,忽然发觉自己被占了便宜,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呸!我还想着你!你要不要这样盲目自信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更年期提前情绪不稳定而已,没想到您老是得了九型人格综合征吗?”
“什么?”莫春山这次真是懵了,“你这又是说得哪一国的语言?”
医学书他也看过不少了,可他记忆里可真没这个病的名称。
何莞尔哼哼两声:“思维混乱,找不着北,还缺乏对自我的认知。”
说着,故意横过去眼睛看着窗外,看都不看他一眼。
显然还在生气啊——莫春山想,接着想起了炸毛时候的煤球,不,小黑。
他端起桌面的橙汁,轻抿了一口,滋润着有些干哑的嗓子,然后说:“别生气了,对不起。”
何莞尔本来还在憋大招,猝不及防听到他温声软语地道歉,表情还没来得及收住,显得滑稽又古怪。
莫春山向她的方向前倾身体,又一次道歉:“对不起,小黑的事,是我错怪你了。之前那一次的爽约,让你等了两小时,也是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