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廷海提起往事,何莞尔眸子一黯,垂下了头。
白廷海在等她的解释,然而何莞尔沉默了几分钟,也丝毫没有向白廷海说起当年的经过。
他动了动嘴唇,终究不忍心说出责怪的话。
长长的一声叹息后,白廷海说:“从大学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孩子看着开朗其实心里藏了很多事。不服输、倔,体侧从来都是拿男生的标准要求自己,肩膀骨裂硬撑着不说,习惯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你说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偶尔脆弱一下、抱怨抱怨,像孩子一样撒撒娇耍耍赖,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把自己逼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你白老师一介书生,就不能给你撑腰了?”
他这一番话,让何莞尔一瞬间就想起早逝的父亲。
高中时,她因为和同学发生冲突,不止一次请过家长到学校。每次她爸接到老师的电话,风风火火赶来,根本来不及和老师打招呼,就会先把她拉着仔细查看、询问,生怕何莞尔受伤。
她每次都得意洋洋和她爸邀功,是她揍了嘲笑她口音或者欺负卢含章的臭小子,并不是别人欺负她。
要知道,脾气火爆武力值超群的问题少女何莞尔,仗着手长腿长力气大,当年一个人对付学校里长年埋头学习一周就两节体育课能放风的弱鸡男生,两三个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冯昔帮她。
然后每次她爸都当着老师的面拍着胸膛,说:“打得好,打坏了爸赔,打不过你赶紧跑,爸给你撑腰。”
痞得一点都不像个人民警察。
何莞尔鼻头一酸,快要噙不住眼泪,忍了好久才忍下心头的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喑哑:“老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这件事如果是其他情况,我可能会有别的选择,不过涉及到卓安然,我不会知难而退的。”
她抬头,迎上白廷海微微诧异的目光,吐字缓慢又清晰:“因为,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卓安然有关。”
——
天边泛起鱼肚白,会议室里的何莞尔、林枫、陈清三人,几乎熬了个通宵。
从白廷海那里得来的关于莫春山疑似有商业贿赂加内幕交易行为后,何莞尔联系了林枫和陈清,告知了她关于这案子的线索。
莫春山一整天都没在桐城路桥,林枫监听十几个小时也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正愁没事做,接到何莞尔的电话就打了鸡血一样,说这事情拖不得。
于是他花了点心思弄到了数年前莫春山操盘某支年收益率达到百分之三百的基金交易记录,连夜看起来。
何莞尔不知疲累一般,再一次核对了手里的交易资料,确认无误后,和刚刚看完的陈清交换意见。
而何莞尔和陈清的结论,惊人的一致。
陈清对着屏幕发了好一阵子呆,感叹道:“他的操作几乎都是恰到好处的,甚至避开了那次因为熔断引发的股灾。我觉得哪怕有内幕消息,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我真怀疑他出生的时候老天爷给他开了金手指。”
“我不相信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何莞尔笃定的语气,“这样精准地判断什么时候买进什么时候卖出,还能在两个重量级大佬轧空和逼空的夹缝中盈利,太魔幻了点。有没有查到他诸如建老鼠仓之类的违规行为?也许这可以解释他当年买ST股票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陈清摇了摇头,说:“至少从警方和证监会的记录来看,没有,而且如果有的话,他早该被抓起来了。”
林枫听得云里雾里,脑子转了好半天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
三个人里,何莞尔对股票交易自然熟悉很多,除此之外的陈清,也颇有研究,就是本来学痕迹检验,后来又专供审讯技能的林枫,几乎没有操作过涉及到股票、金融领域实务的经历。
他不是太确定,试探着问何莞尔:“你们是说莫春山以前跟股神一样,现在给那些公司大佬们提供的消息也让他们赚了大钱,然后,莫春山顺利地从这些公司那里取得了融资。而现在我们怀疑这些融资的钱会被莫春山卷包带跑?”
看到何莞尔点头,林枫拍了拍桌子:“他自己有钱不就可以在股票市场上赚钱?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林枫的话糙理不糙,何莞尔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莫春山要是纯粹为了敛财,完全可以像几年前在金融行业那样呼风唤雨,他能够利用自己的专长帮别的老板赚钱,那也完全有能力自己来赚这个钱。
要是判断精准,区区一次做空就能赚好几亿,根本没必要大费周折收购个建筑类顶着上市公司壳子的企业,然后接个复杂的PPP项目,再用这项目吸引别的企业的融资,还支付高额利润——这完全是赔本赚吆喝了,莫春山莫非是吃饱了撑的?
打擦边球利用金融证券赚钱,风险虽大还可能涉及内幕交易罪,但总比背上一个非法集资罪名的好——要知道,后者的量刑可比前者重很多。从犯罪成本来说,除非莫春山是个傻子,要么真不用如此多此一举。
林枫想了想,摇着脑袋总结:“总之,现在事情朝着两个方向发展,第一,莫春山的清白的,他就是想做好这个工程而已;第二,莫春山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卓安然,他这一切布局的目的,非法吸存的可能性不大,洗钱也有待考证,很可能他的目的,我们目前都没猜到。”
“说了等于没说,”何莞尔发了句牢骚,又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一直在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