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芸意外地扬起眉,含沙射影的一句:“今天没吃鱼?”
言外之意,怎么不挑刺了?
何莞尔无意扩大战争,侧眸看着聂芸,认真地说:“吃啊,多宝鱼而已,只有骨头没有刺。”
于伟安扬了扬眉,嘴角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有了于伟安的首肯,聂芸的策划自然而然地通过了,而每周例会上最让何莞尔担心的通报点击率的环节,倒是轻描淡写就过了。
她负责的版块一直以来是《山城周报》的精品栏目,然而传统媒体受到的冲击太大,财经栏目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买纸质报纸的人越来越少,能静下心来精读一篇财经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加上网络版的报纸可以统计点击率,哪些栏目受欢迎,哪些不受待见,一张表格就一目了然。
这一期的数据还好,尤其是关于国际形势对投资策略影响的那篇报道点击率很好,进了前三,这让何莞尔松了一口气——两个月的奔波没白费,还是有人识货的。
但她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一整天的时间,她都无法集中精力工作,脑袋里总是跳出莫名其妙的念头。午休时间,她本想睡一睡的,然而一闭眼似乎就能看到怪梦里淡绿的涟漪和血红的双眼,耳边也开始回荡那让她异常在意的两个字。
小草,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下午,她精神困倦而焦躁,只好不停地喝咖啡,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助手小雷都察觉到不对,悄悄问她是不是因为早上例会被聂芸捅了一刀不高兴。
谁都知道,财经板块是何莞尔负责的,聂芸用人物志打了个擦边球,妄图挤占何莞尔栏目的版面,虽然只是一期,但就跟黑社会马仔抢地盘一样,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步,到最后退无可退,缴械投降。
何莞尔没心思和小雷解释她目前异常的状态从何而来,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莫春山现在涉及刑事犯罪,桐城路桥有可能一下子变得风雨飘摇。她对聂芸的策划不那么看好,当然也不会冒着泄露警方秘密的危险去提醒她。
先不说这案子可能和她这些年在追寻的东西有牵连,就说哪怕她实话相告,聂芸都不会领情。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何莞尔吩咐了小雷如何安排工作日程后下班,刚出大厦门口,就看到一辆深灰的雷克萨斯停在街边,车牌号很熟悉。
车窗下降,她看到白廷海手握着方向盘,面色不是太好。
“老师?”她有些奇怪,“您怎么来了?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也就十来分钟,”白廷海说着,开门下车。
他前些年因为股骨头坏死行动不便,这一次也不知道等了何莞尔多久,久坐之下站立,脚下一个踉跄。
幸好何莞尔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老师,您来了该给我电话的,何必在楼下等这么久?”
白廷海苦笑一番,说:“老了,不中用了。莞尔,你先送我回去,有些事我要问你。”
下班时间异常拥堵,耗费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回到香雪海山的别墅。
秦姐早就做了一桌子的菜,知道何莞尔要来,还体贴地给她准备了清爽的沙拉。
那个梦以及白天被聂芸提起莫春山,何莞尔一整天都心绪不宁食不知味的,这时候吃到秦姐的手艺,填饱了肚子,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
吃完饭,白廷海让何莞尔到书房里,说一说案子的事。
白廷海不再绕弯子,直接说起了桐城路桥的蹊跷:“我有位老友,恰好和借钱给莫春山融资的一个公司董事长有私交。他帮我打听了下,发现那公司之所以愿意高额的款项借出,是因为莫春山给了公司里有话语权的股东,莫大的好处。”
“好处?难道是商业贿赂?”何莞尔疑惑道。
“不是那么简单,”白廷海回答,“你知道莫春山曾经干过股票、风投、对赌,我粗粗浏览了一遍他的业绩,只能说这个人眼光太毒。听说莫春山只是在谈判期间说了说他看好哪支股票,听了他话跟着买的人,都赚了不少。”
何莞尔皱起眉头:“难道,还涉及内幕交易?”
白廷海摇头:“这个我并不确定,我还发现凡是受过他好处的人,口风都会相当紧,就这位透露消息的老总,也是喝醉了一时高兴说出来的。”
他顿了顿,微叹口气:“我虽然喜欢研究经济犯罪,但其实对股票这东西实在没天分,只不过我知道,现在的内幕交易方式日新月异,就算被抓到也很难被坐实。你要知道靠这个吃饭的是全国最精明的一帮子人,哪里那么容易被抓到?”
“那您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入手最容易抓到破绽?”何莞尔忙问。
白廷海神色微敛,声音更加严肃:“莞尔,莫春山这个人太不简单,这背后的水也很深。我害怕你一旦牵涉进去,只怕全身而退都很难。”
何莞尔怔了怔,不是太明白明明是白廷海提供给她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这时候又来劝她急流勇退。
白廷海有些不忍心的神色:“经济犯罪和暴力犯罪不一样,其中的利益会涉及到一批手里有丰富资源的人。现在莫春山用利益把一帮子上市公司的股东、董事长和他绑在一条船上,一旦你想要揭露的事是他们最想隐瞒的事,为了巨额的利益,我害怕,会有人对你下手。”
他埋下头,长叹一声,继续说:“你应该比我清楚,以往揭露假药、假奶粉、各种伪劣产品的调查记者,现在的状况是怎样?你想一下,这里面能有几个能善终的?我知道你有理想,只是现实如此,你应该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何莞尔摇了摇头:“白老师,我从来没有想要成为什么著名的大记者,也没奢望过诸如普利兹奖之类的光环。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尽我所能查清事情的真相。”
白廷海深深看了她几眼,放缓声音:“莞尔,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这片名利场上,这些年也在尽我所能帮你。但、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何莞尔眉心一跳,声音微颤:“怎么?”
“果然,”白廷海早知如此的表情,“这一次我去北边出差,好巧不巧遇到了以前学校的同事,也就是大学时候你的教官。”
“龚教官?”何莞尔下意识回答,忽然神色忐忑,目光也闪烁起来。
白廷海欲言又止一番,终于说:“我那时候已经离职,要不是小龚说起,我都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冯坚认为是你害他儿子瘫痪,所以有他当公安厅厅长一天,你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