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阁老在哪里?”杨秋迟和王恕在各个衙门都没找到叶三,就直接找到叶府,却吃了闭门羹,被下人告知不清楚。杨秋迟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是没折,杨秋迟今天穿着大红色仙鹤官袍,一副牛B哄哄的样子,站在旁边的矮子老头王恕也是红袍,俩老头都是大员,叶府的下人竟然敢怠慢他们,这成何体统。这时王恕忙拉住杨秋迟道:“老哥先别动肝火,何必和这些下人奴仆一般见识,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杨秋迟问道。
“进宫找唐指挥使问去。”王恕道。杨秋迟想了想,既然叶三不在府上,叶府的女人也不一定买他们两个老东西的帐,找唐甜确实的最好的办法。于是杨秋迟点了点头,和王恕一起离开了叶府,上了马车去紫禁城找唐甜去了。唐甜一般都在设在紫禁城的玄衣卫总衙门里,就算不在,衙门里的人也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说贤弟,其他事儿咱们还能商量着办,可这事儿不让叶阁老亲自拿主意成吗?”杨秋迟在马车上说道。王恕点点头道:“老哥所言不差,这事儿必须得叶阁老拿主意,否则别人要是知道是咱们擅自处理的,那唾沫都能淹死咱们。你说这上书要叶阁老登基怎么是胡美玉的人最先跳出来?我此前还想着可能是西大营的那些老将或者黄启忠,却没想到是胡美玉。”
杨秋迟和王恕在内阁几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都是叶三的死党,这俩老头混的比那些进士都得意,官儿升得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所以屁股正才是王道,跟对队伍最关键。杨秋迟揪着自己的胡须说道:“以前我也没料到是胡美玉,不过事情发生之后一想倒是合情合理。贤弟想想,这几年朝廷倾全国之力平定辽东,这是多大的功绩,以后封侯封爵还不得论功行赏?可偏偏每次都是黄启忠在前面立功,而胡美玉就是在后面搞后勤,这次大人回京之后,仍旧这么安排。胡美玉在辽东那么多年,总得设法扳回一次局面不是?”王恕听罢点点头道:“上折子的是个小人物,我查过档了,是胡美玉的同乡,平日只是书信往来,胡美玉在朝廷外边呆了那么多年,小小的手段倒没什么生疏,用一个小官打头阵试探试探,如果成功了,功劳是她的,不成也罚不到她头上。”
“正是如此。”杨秋迟把车帘撩开一条缝隙,看着外边的路,已经到了棋盘街了,他头也不回地道:“当今天下,满朝文武全是咱们的人,新军达到了一百多万,都盼着叶阁老能登基,开国论功行赏。现在天下大势一目了然,那小官上书叶阁老顺应天命登基的事儿,全天下都看着,叶阁老的态度就是一个信号,不得让叶阁老亲自拿主意吗?”王恕脱口道:“要是叶阁老问起咱们有什么建议,咱们如何回答?”杨秋迟白了他一眼道:“贤弟是老糊涂了吗?这事儿还不是明摆着,叶阁老当然是当着众人的面斥责那小官,然后不动声色地升他的官。朝臣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眼见这么个情况,大伙儿还不明白?”
“老哥真是……老奸巨猾。”王恕笑骂道。他们在东华门下车,先去了内阁衙门,然后派人进去问唐甜。过了许久,回来的人传来唐甜的话,说是叶三在老宅。叶三的老宅就是青石胡同那座破旧的院子,是叶三以前住过的。杨秋迟等人只好又辗转赶去老宅。他们的马车行到青石胡同口,这胡同太窄,无法行大车,他们只好下车步行。冷清幽深的胡同,两旁的宅子大门多数没有向着胡同这边开,几乎看不见有人走动,叶三发达以后就搬离了这里,两边的房屋照样破旧,突然有一众身穿华服的人走在其中,倒显得十分突兀不相称。王恕纳闷地问道:“叶阁老到老宅来做什么?”这时杨秋迟突然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压低声音道:“是了,这些日子宫内不是又多了一位皇子吗?叶阁老恐怕是为了这件事,心里不痛快。”王恕看了杨秋迟一眼说道:“叶阁老不像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吧?一个顽童……”杨秋迟瞪起眼说道:“难说。”
王恕道:“如果真是为了皇子的事,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放羊一只是放,一群也是放……”
“理是这么个理儿……”杨秋迟打断王恕的话道:“可是又多了一个障碍不是?到了,你去敲门吧。”
生着铜锈的铜环哐哐地响了几下,没过一会儿,角门就开了,竟然的徐玉英亲自来开门。虽然徐玉英的官职很小,可她是叶三的人,是叶三的心腹,杨秋迟等人心里都如明镜似的,自然比较客气地道:“呦,怎么是徐姑娘亲自来开门?”徐玉英笑道:“杨大人和王大人大驾光临,玉英自然要亲自开门了。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身边没带什么人,所以……招呼不周,请两位老大人不要见怪。”
“没事,那咱们就不进去了。”杨秋迟挥了挥手道:“不过朝里有一件要紧事,必须叶阁老拿主意,姑娘你看能不能问问叶阁老的态度?”徐玉英道:“如果方便对我说,我就进去帮二位问问。”
杨秋迟屏退了左右,遂将那小官上书请叶三登基的事儿说了,然后又说道:“那小官是蓟辽督师胡美玉的同乡,姑娘就这么对叶阁老说,其他也不用多说,叶阁老会明白的。”
“好的,那我这就进去问问,请两位老大人稍候,怠慢怠慢。”
叶三正坐在院子中间看书,听到徐玉英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玉英,来的人是谁?”徐玉英道:“是礼部尚书杨大人,还有王大人,他们说有个小官上书言大人登基的事儿,那小官是蓟辽督师胡美玉的同乡。他们想听听大人的态度,怎么处理?”
“胡美玉?”叶三沉吟了一声道:“他们都找到这里来了,这事儿确实挺重要的……转告他们以内阁的名义斥责那小官,让杨秋迟知会吏部尚书商洛,让商洛亲自过问,过段时间找个理由升那小官一级,调到京师来做官就可以了。”
因为是朝廷大事,徐玉英谨慎地在叶三面前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确认并无差错,这才出去给杨秋迟和王恕传话。
徐玉英离开后,叶三拿起一本书,正看到唐中宗李显神龙政变的事儿,李显登基以后,他面对的是十分尴尬的处境,功臣集团彼此呼应,有架空皇权的趋势。这时候叶三就想:如果我登基称帝了,下面那些功臣如果铁板一块,我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听说章程和黄启忠正在闹不合,这倒是一出妙手偶得的好戏。叶三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不会听了大臣们几句头头是道的话,就真觉得要法办谁,不会,绝对不会,他还要支持弱者。现在叶三的脑子里很清醒,此时虽说离登基称帝已然不远,但是叶三其实心里并不太愿意登基,他发现龙椅上面非常危险……毕竟窃取一个在普世价值观里的正统王朝是不合法的,说不定等他前脚推翻明朝,后脚就被人以大义的理由搞翻,那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道德有时候没有用,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但有时候不道德的事儿就可能成为敌人的武器,让他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暗算自己……况且最可怕的是敌人来自内部,让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说不定今天是亲如兄弟的人明天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作为明朝臣子的出身,登基称帝是很危险的,至少叶三觉得非常危险,真是身在其位才明白那种孤独和惶恐啊!
可不登基称帝更危险,不登基称帝就是和所有的功臣新贵集团利益作对,还有就是,纵观青史,有几个权臣得到善终的?叶三他不能一直当权臣吧?这条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那该如何是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