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的骑兵冒着漫天的雪花,越过了百余里辽阔的草原,接近了居庸关,树林密布的山区,冰封的河流隐隐可见,险峻的居庸关就在眼前,向北瞭望,白皑皑的积雪没入天际。大队骑兵从容地在一望无际的冰雪中慢行,他们已经摆脱了明军的追击。也先穿着豹皮大氅,坐在树下的积雪中,看着自己的军队从眼前经过。
“太师,我们的行军速度太慢了,居庸关就在眼前,要抓紧现在大雪封山前的有利时机,拿下居庸关,那时,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太监喜宁在也先身旁低声道。
“嗯,我们的军队太疲劳了,现在让他们去攻打居庸关根本不可能,肯定会损兵折将,还是暂缓一天吧。”也先声带疲惫地道。
“太师,如果居庸关守军在他们背后发现我军的行踪,有了防备,我军攻打更加难上加难,现在是机不可失啊太师。”喜宁太监有点着急了。
也先捶了一下腿,树上的积雪洒了两人一头一脸:“你看这鬼天气,能爬上城头吗?”
喜宁抹掉脸上的雪花,又把身子向也先探近了一点:“可用奇袭,少数勇士上城,夺下城门即可大功告成。”
“哦?可以考虑。”
叶三和唐甜行进在队伍中,已经看不出是汉人的模样,头上的风帽掩耳拉下,只露出双目,肋下插着兵器,骑着马。瓦刺骑兵对他们的看管已经很放松,在这样的环境下,想离开大队逃走是绝无可能的,只有死路一条,不是饿死也要冻死。
“老爷,也先一路北上,你能看出他去的是哪里吗?”唐甜看着雪花飞舞的前方,真不知道现在去什么地方。
“目前还不能断定也先的去向,不过,我敢肯定他没有从原路返回,方向也不对。从气候上判断,他走了捷径,想迅速退出关外。从北京到关外,最近的路途就是从居庸关出塞,也先可能要去居庸关。”叶三没有回头,也看着眼前雪花飘飘。
“居庸关?居庸关不是还在大明军队的手里吗?也先到那里去,不是死路一条吗?”唐甜对叶三的判断产生了疑问。
“也不见得是死路一条,兵行险着,必有所得,也先也是很聪明的。到了居庸关他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塞外肯定有他的人马在接应,两下夹击,你说居庸关能有几成守得住?”
“这样的恶劣天气也不利于也先攻城,胜负各占一半。”
“那就要看居庸关守军是如何防御了,如果他们也认为天气对他们有利而轻视也先的能力,那就很难说了。”
“兵部员外郎罗通是大明智勇双全的战将,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有所疏忽吧?”
“如今也先兵存关内,居庸关关内城墙低矮,不利于防守,让人担心。”
“老爷,我们如何助他们一臂之力?”
“看情况,也先不会用骑兵主力大规模攻城,怕就怕他兵行险棋,采取异常手段,令我们也鞭长莫及。”
天色已晚,离居庸关二十里的一个山口,也先的骑兵停止了行进,都在找避风处搭起皮帐。没有皮帐的就找一处山崖下,吃过干粮,堆雪为床,往皮睡囊中一躺,把雪堆满全身,只露头部,开始休息。
叶三和唐甜侍候好朱祁镇在皮帐内休息,朱祁镇疲劳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两人回到自己的皮帐,虽然是夜间,雪光隐隐,还可远视四五十丈外。远处的景物朦胧,无从分辨方向,此时行军,极易迷失在冰天雪地中。叶三的皮帐在离朱祁镇不远的一处背风山崖下安顿,一阵好忙,侍候好马匹,才进帐入睡。叶三搂着脱光了衣物的唐甜,唐甜趴在叶三身上取暖,渐渐睡熟。叶三睡得相当警觉,没有因白天的行军而很快入睡,朦胧中听到山脚下传来一声干咳,清晰入耳。他听的十分真切,声源就在自己的皮帐不远的树林里,这般时辰还有人走动?难道是卫兵?不对啊!卫兵都在外围警戒,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本能地把头转向地面,把耳朵贴实了,凝神注意外面的动静,倾听一切可疑的声息。没多久,他又听到轻微的踏雪声息,还有像蛇游过草地时的声浪,轻的几乎让他难以察觉。不对,这是拖动物体的声音,这个时候还有骑兵在行动,他们在干什么?
叶三轻推唐甜光滑的肩膀,想把她放到皮褥子上,没想到手一滑,大手碰到了唐甜丰满的胸部,把唐甜惊醒了。
“老爷,是不是想要了?”唐甜迷迷糊糊嘟囔着躺下,把一双粉腿分开,搂住叶三往自己身上搬。
“嘘!小声点,外面有动静,我要出去看一看。”叶三出了皮囊,很快穿好了白色的老羊皮外氅。
“老爷,等等,我也去,出了什么事?”唐甜清醒了,光着身子就爬了起来。
“快点,好像瓦刺人有什么秘密行动。”叶三催促着。
两人悄悄出了皮帐,前面树林赫然出现了不少凌乱的脚印,是瓦刺骑兵的靴印。出了树林,在松软的积雪上发现有重物拖动的痕迹,是向居庸关方向延伸,他发现的靴印已经没了。
“咦!奇怪。”叶三情不自禁地低叫。
“老爷,有什么奇怪的?”
“现在不用问,快追!”
两人顺着两条拖动的怪印追了下去,没有其他痕迹,所有的靴子印都留在了树林里。
“看见没?瓦刺出动了高手,在这样松软的雪地上竟没留下任何痕迹,看样子这批人要对居庸关采取行动。”
“老爷,我们怎么办?”
“能阻止就阻止,如果不能的话,也要给居庸关示警,他们可能要偷关。”
“偷关?他们能去多少人?”
“目前还不知道,偷关不需要太多的人,只要是精锐,占领关口就可以了。”
两人展开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掠过五六丈,也没留下足迹,追了下去。追出不远,就发现有折断的树枝,叶三断定,瓦刺人在树林里草草制成了拖橇,拖着重物在行进,拖痕掩盖了足迹。
转过山口,很快两人追上了前面的雪橇,上面堆满了标枪,在雪地上滑行。再往前看,一百来号,身穿白衣的人在前方晃动,身手矫健,速度极快地在雪地上疾行。快接近居庸关关口时,他们的速度放慢了,脚下更加轻巧,毫无声息发出,这批人真是雪中高手,那么多人,行动整齐划一,不见一点惊慌,可见常年的塞外苦寒生活,造就了这批人的适应能力。
居庸关城头上,没有一丝灯火,也不见有人走动,完全沉浸在雪色里。城头的旗帜仿佛冻硬了,没有了随风飘摆,和守城的军丁一样,进入甜甜的梦乡。
“不好,如果是这样的情况,这批人太容易得手了。”叶三心里暗叫。
“老爷,这样的情况,我们如何示警?”唐甜也低叫起来。
“看来我们要暗中拖他们的后腿了,只要制造一点动乱,城上是军丁就会有所察觉。”
“瓦刺人真的要偷关,真没想到能选择这个时候。”
“也先能有今天的地位,绝对不是吹出来的,他的绝对有真材实料。”
瓦刺人已经摸到了城下,刚要有所行动,城头上突然传来声响,一队巡逻的士兵,抱着大枪,低着头从城上走过,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城下。而城下的这批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同把头扎进了雪里,身上的白羔短袄和雪同色,在雪地上一伏,像是平空消失了。
“好厉害,这些人显然是受过特殊的训练,不然的话,在紧急情况下,不会都采取这样的方式避敌。”
“老爷,我们是不是要杀出去,动静一起,他们就藏不住了。”
“我们不可以暴露身份,这样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朱祁镇就危险了。甜儿,你看!城头上好像有一面战鼓,能有机会击响那面战鼓,我们就有可能成功。”
“距离很远的,你怎么击响它?”
“我在部队的时候,训练过投弹,这个距离还算可以,至于准头,那要看运气了。”
“投弹?投什么弹?”唐甜不明白。
“哦,就是投标枪,那是需要臂力的,经常训练。”叶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唐甜听的似懂非懂,也就不问了,继续观察着前方。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再接近一点,看见吗?我爬到那棵树下。”
唐甜点点头,看着叶三消失在雪夜里。这时,城上的巡逻队伍已经过去,城上又恢复到了万籁俱寂。叶三蛇形兔翻,很快来到那棵树下,伸手捧起一把松软的雪,双手不停地搓捏成团,再用手上的温度暖化成水,雪团慢慢变得坚硬起来,不像松软时那样轻飘。叶三如法炮制了几个雪团,放到了自己面前,静静地观察着右前方雪隐的瓦刺高手。
终于有动静了,光亮的雪地上,慢慢站起了五人,手里提着挂着锚勾的长索,用力打着旋转,向城头上甩去。叶三看准机会,在他们甩出锚勾的同时,一颗雪团快速而有力地向城头上那面战鼓仍去。
锚勾缠着软皮,搭在城头没发出任何声响。可叶三的那颗雪团却准确地击中了那面战鼓。“咚”得一声,声音在暗夜里传出好远。站起抛投锚勾的五人又齐刷刷隐伏在了雪地里,他们在纳闷那声音是如何发出的。
城头上有了动静,一支火把亮了起来,在那面战鼓边来回巡视着,不一会传来了说话声,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接着火把一根根亮了起来,有的开始向城下照,可是又看不清楚,几个军丁开始向城门走来。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有挠钩,有人偷关,快示警!”
话音刚落,城下突然腾起一片雪雾,漫天的雪粉中冲出了几条人影,抓住长索,快速地向城头攀爬而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