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和石彪来到中军大帐,分左右坐定,叶三说道:“现在两位将军都在,本督要宣布一个决定。”叶三直接了当说出这样的话,有独断的味道,让杨洪和石彪都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们都是边塞一方总兵官,没有什么人能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现在叶三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说决定了。但是叶三知道在动乱的时候,必须有一个独断的人引领方向,而他是总督也是文官,在战场上代表的是朝廷和皇上的立场。皇上给了他这个位置,那么在动乱时刻引领方向的人,就只能让他来担当。独断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武断,很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和完善,但是相对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战场上的独断更有好处。
“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即刻集结主力强攻永定门!拿下永定门不仅能扩大我军的活动范围,而且我大军直接处在瓦刺军正中间的位置,就像一把利剑,时刻钉在他们胸口。瓦刺敌军东西两边的联络,也时刻在我军的威胁之下,对整个战局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只要拿下永定门,我军就掌握了主动权,愿诸位心怀大明江山社稷,在汉家千秋功业上,上下一心,竭力报国!”
杨洪忍不住皱眉道:“军门,我军满打满算不过七万人,瓦刺是十万,强弱又十分明显。现在我军却要时时进攻,不断消耗兵力。恐怕非长久之计。”
叶三冷冷地道:“本督纵观历史无数战争,被动防御有多少战胜的例子?只有全力掌握主动,时刻威胁敌军才是王道!杨将军你只看到敌强我弱。我们兵少,但是将军应该知道,这里是我大明的京师,勤王援军将源源不断地赶来,我们只会越打越强,要比消耗,瓦刺能耗得过我们?”众将听到叶三独断的口气,非常坚决,都默然不语。叶三见状,更加果断地道:“本督从南到北,指挥过数次大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诸位自个掂量掂量,现在瓦刺敌兵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究竟是自家兵马实力重要,还是我大明社稷重要!”
胡美玉因为叶三救出徐连胜,在这个时候当然第一个支持叶三:“末将愿全力执行军门方略,报效朝廷,虽肝脑涂地,绝无怨言!”徐连胜见他夫人都如此,也不会有二话:“叶大人虽然是文官,但我徐连胜和叶大人打过不少交道,叶大人绝对是个直爽的人,知道咱们都是大老粗。现在什么话都说清楚了,咱们还不明白?我又不是没和文官打过交道,要是换其他文官儿,恐怕很多事都会藏着掖着,咱们看不明白这皇城内外的道理,人家也懒得点拨你,大伙等着到时候挨参吧!”
石彪也觉得叶三其实对他和将士们还算不错,没有动不动就威胁要打小报告,他也跟着附议:“军门是勤王总督,我们都得听军门的,既然军门这样安排,我石彪也没啥话说,军门指哪,石彪就打哪!”
杨洪见石彪都老老实实的了,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关联,随着也附和了叶三的意思。皇城脚下你不做出一副不怕死,甘愿为皇上挡刀枪的态度,忠心就肯定有问题。大伙来勤王救驾是盼着立功的,不是等着以后遭打压的。杨洪能看出这样的苗头已经难能可贵,他绝不会想到,石彪在战后会死在皇上手里,成为集团打压的第一个牺牲品。
叶三见众人达成一致,暗自松了一口气:“明天我军一打永定门,瓦刺肯定会调重兵死守,这是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本督这样安排:杨洪、石彪各领本部全部人马,辽东军两万分出一半由徐连胜率领,三路合击永定门,本督与胡将军只留一万人马留守左安门。”
徐连胜听完叶三如此安排,当即皱眉道:“要是我们攻打永定门的时候,瓦刺分兵袭击左安门,叶大人和美玉兵力单薄,顶得住吗?”叶三镇定地道:“胡将军带两万人马能守住左安门,现在你们攻打永定门牵制了大部分敌兵,这里有什么守不住的?你们不用管中军,只需要使用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拿下永定门。”
叶三在左安门排兵布阵的时候,朱祁镇在上书房里作画,他的心里有点乱,画只画到一半就没心思再画下去。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皇帝,就算他有怠政的嫌疑,可敌兵都打到皇城门口了,应该知道急了吧?天下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作画?
就在这时,牛玉小心翼翼地来到上书房,他尽量放轻脚步声,生怕惊扰了皇上。但是朱祁镇连头也没回就说道:“牛玉,有什么事儿吗?”牛玉吓了一跳,百思不解皇上是怎么知道他来了,难道皇上背上长了眼睛?这时候他才发现朱祁镇的对面站着一个太监,那太监是自己的人,牛玉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那太监看见自己进来,表情有异,给皇上看见了。
牛玉急忙跪倒,而且跪得十分潇洒。其实下跪并不完全代表低声下气没有尊严,在大明朝,跪是一个重要的礼节,跪皇帝不但没有辱没的感觉,反而跪得那么理直气壮,跪得那么自豪:“皇上,叶三传来最新消息……”牛玉见朱祁镇没有任何表示就接着说了下去:“七月二十日,臣协同宣府总兵杨洪所部,大同总兵石彪所部,共五万人马,以大将徐连胜为先锋,大破左安门之敌,敌军西退,永定门敌军主力出城支援,观其旗帜,疑为瓦刺敌酋脱脱不花亲自统领。两支敌军合兵一处,涌到左安门前,被臣等击退数十次,敌兵退回永定门。二十日晚,臣等进驻左安门内,决定二十一日发动对永定门的攻势。臣长歌当哭,望北而拜,感怀皇上信任,皇恩浩荡,臣已下定决心,不成功则成仁,以报皇上知遇之恩。”念到这里,朱祁镇有些动容了,突然转身说道:“快!快马传出圣旨,命令叶三不论成败,不准死!朕命令他活着,不得抗旨!”
牛玉心下一喜,叶三和他私下关系深厚,如果叶三能得到皇上宠信,得势之后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当下急忙说道:“奴才这就叫人传旨。”朱祁镇丢下手里的画笔,周围的太监就忙上来侍候,把茶水端到朱祁镇面前。
宣武门城门洞上刻着三个大字:后悔迟。这时城门开了一个小逢,一个太监骑着马飞快地奔了出来,径直向南城奔去。外城随时可能遇到瓦刺兵勇,太监冒着极大的危险,使劲鞭打着马匹,极力快速赶路,由于双方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城中没有什么散兵,太监运气很好,顺利地到达了左安门。戒备的军士见到他穿的衣服,知道是个太监,便没有阻拦,只询问道:“公公有什么事?”
“哼!”太监刚才还担惊受怕,一路上吓得差点没尿裤子,这时却一副气势高傲地说道:“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身份,咱家有必要和你说吗?有时间和你说吗?”那军士尴尬地一笑,放过了太监,等太监远去之后,才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液骂道:“没卵子的阉货,装!装你妈个蛋,没有时间还和老子说那么多废话!”
太监走上城墙,在城楼门口又被拦住,被询问干什么的。太监急道:“咱家是来给叶三传旨的,快叫叶三出来接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