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断云关,李飞与安宁骑在母老虎背上,穿云破雾朝着东方的第一大山脉天倾山飞去。
两人虽然没有紧贴在一起,但相距也不过寸许,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李飞并没有怎么在意,一来他只把安宁当女儿一样的小孩看待,二来这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安宁却是心如鹿撞,她从来没有与陌生男子这么接近过,虽然他是“前辈”,可是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如此英俊帅气,英雄无敌,令天下修真者尽丧胆……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早已死在古城废墟下了,昨夜如果不是他再次出现,她也必无幸免。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魔头,对她却是如此温和友善,距离她如此之近,几乎是肌肤相亲气息相闻。看他那貌似桀骜不驯的身影里,其实满是孤独与泣苦,伤痕累累,令她又是敬畏又是怜惜。
不知不觉,她的后背已经靠在他的怀里,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那强壮肌肉包裹着的胸膛内“呯呯”的心跳声,这一刻她觉得很安全,很温暖,比小时候被师父抱在怀里的时候还要有安全感。
李飞以为她是累了,也没多说话,任她靠在自己怀里。
沉默了一会儿,安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玉屏峰吗?你杀了那么多太上教的人,还羞辱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飞平静地说:“我知道。”
“那么你肯定能胜过任听风?”
“不能。”
安宁急了,后背离开了他,半转过头来:“那你还要去?”
李飞默然,安宁又问:“到底是为什么你一听到太上教开山门就不顾一切要立即赶去?就是可能有去无回也要去?”
母老虎忍不住说:“主人是要去见一个人。”
安宁更是好奇:“是谁?”
李飞怒道:“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还有你,再这么烦我就把你丢下去了。”
安宁不敢再说,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软语相求:“她是谁?你跟我讲讲她的故事好不好?她是不是长得很美,与你有过很凄美缠绵的故事?反正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你就说说嘛,好不好?”
李飞还是不说话,母老虎却叹了一口气:“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其实她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前生与主人有很大的关系,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故事啊!”
“她的前生?”安宁更是惊讶,“难道她是薛家的郡主,后来的无相城第一任城主?或者是无影门的阿奴?”
“当然是薛郡主了!我没见过阿奴,但我敢保证她就是拍马都赶不上薛郡主!当初就是因为我,他们两人才相识……”母老虎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而李飞也没有再责骂它。
听完了故事,安宁眼中已满是泪水,同时心里也有些不是味道,似乎有些酸酸的,但又充满了感动与羡慕。
“可是,可儿姐姐转世后还记得你吗?”她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飞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这个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那天晦明大师给我们施法,就在即将打通前生和今生的记忆时却被任听风打断了,也许……只怕她还不知道前生的事,但也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你……前辈,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觉得你有些太心急了。几十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必急在一时啊,万一她不记得前世的事,那么她就不愿见你,这样势必与太上教的人起冲突,不说任听风剑法如何可怕,内山藏龙卧虎,可比不得外山,这,这……”
李飞冷然道:“正是因为等了几十年了,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如果我现在没有勇气去,以后又哪里来的勇气去?生又何欢,死又何憾!若是死在她眼前,这事也算是有个结果了。”
母老虎接口道:“别说是郡主了,就是齐娜小魔女被困住了,主人知道后也是不顾一切立即就去救,他本来就是一个重情义轻生死的人。”
安宁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很不愿他就这样冲上太上教去:“前辈,好像你说过神功还差些没练成,要是练成了,也许就能胜过任听风了。”
李飞望着天空深远处微微摇头:“我的心已经动了就再也收不住,这已经变成了我的魔劫,若不破除这个障碍,我的功法就不可能有大的突破。”
安宁似懂非懂,心里却还有另一层隐忧:之前李飞神情异常,眼中邪气大盛,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邪灵的影响才执意要去天倾山,要是这样,后果只会更严重。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动他,于是不再说话了。
天空中偶有道士路过,远远见到风云滚滚雷声轰轰的母老虎,吓得急忙避开,去找自己师长报告千面人妖再现江湖的消息,等到集合了人手赶来时,早已不知他们的去向了。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母老虎便已驮着二人到了天倾山地域,这儿的海拔极高,山势奇险,放眼尽是千百丈的悬崖峭壁和突兀奇峰,从低处往高处望去,如天之欲倾,果然不愧为“天倾”之名。
天倾山山脉延绵数千里,云雾迷蒙,太上教内山更是隐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若是没人接引还真不容易找到入口。但李飞早已从邪灵魔种的记忆中知道了山门的位置,骑着母老虎直扑目的地,落向一座拔地而起高有千百丈的孤峰顶上。
此峰名为迎客峰,山顶上有些奇石古松,地势倒也平坦开阔,可容上千人,特别是中央又宽又平,似一条大道笔直通往悬崖。
人、兽还没有落地,悬崖边的古松下已经有四个年轻道士御剑飞起,大喝道:“来者何人?”
“江湖后学晚辈李飞,特来拜山,求见一位故人。”李飞拱了拱手,算是非常客气了。
四个道士对视了一眼,竟似没有听说过李飞的名头,却又惊讶于他骑的异兽,也不敢太怠慢了,一个穿松云图案道袍的道士揖首道:“本派封山三十年,今日子时方开山门,不知施主欲求见何人,施主又是何门何派子弟,师承何人?”
李飞微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道:“我要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义兄百里志,你只要说出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还有一个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弟子,名叫云如霜。”
“原来是百里师叔的义弟!”四个道士都松了一口气,还是那个道士说话,“李施主请在此稍候,小道这就去禀报,只是不知云如霜是哪位尊长的弟子?”
“我也不知道她师父是谁,只知她住的那座山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鸟。”
“看来是凤凰崖的师妹。”
四个道士又起了一些疑心,太上教闭关三十年,不足二十岁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出过山,李飞怎么会和云如霜相识?李飞连她的师长是谁都不知道,却又知道她住在哪儿,有多大年纪,这怎么说得过去?
但是见李飞气势不凡,骑的又是绝世罕有的神兽,四个道士在心理上先自怯了几分,也不敢再盘问。为首的道士说:“三位师弟在此暂陪客人,清一这就去禀报。”说完又对李飞一揖首,这才落向山顶,向着万丈悬崖快步走去。只见他不驾剑、不腾云,也没有做出做何腾空的姿势,就那么一步步走出悬崖,踏空而行,像是走在一条无形的天桥上,走出有百米开外,突然就消失在云雾中。
李飞不以为意,像是早已经知道了这儿可以走,驾着母老虎落向地面,三个道士也落了下来,朝着母老虎左看右看瞅个不停。
安宁跳下虎背,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李飞还有个义兄在这儿,也许轻易就能见到两人,并不会起冲突。
一个道士问:“李施主,敢问你这匹坐骑是何神兽?似虎非虎,似龙非龙,贫道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飞淡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三个道士本来很好奇,见他这么冷淡,也不好再继续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只好闭了嘴,气氛有些尴尬。
安宁见气氛不对,只好没话找话说,朝着悬崖外的空处一指:“三位道长,这就是传说中的‘渡心桥’么?”
一个道士有些得意地说:“正是,渡心桥是本派山门唯一的入口,无法以任何方式飞进去,便是仙人来访也得心正意诚步行进入。凡欲拜入本派的少年,也必须能通过此桥才有资格。”
母老虎似有些不屑,在嘴里低哼了一声,李飞远眺峰峦和云海,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三个道士自觉没趣,再次闭上了嘴,脸上疑惑之色越来越重,究意哪里来的这么一个狂妄少年?
尴尬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不料那个叫清一的道士偏偏迟迟不见回来,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事情似乎有点不正常,三个道士暗皱眉头,母老虎早已不耐烦地吹胡子瞪眼睛,转来转去,李飞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
后方远处天空中几道剑光闪现,紧接着剑啸之声连绵不绝,各色剑光遮天映日,却是数以百计的道士御剑来到。
“千面人妖果然在这儿!”众道士纷纷叫骂,显得又惊又怒,四下里散开,在天空和地面都围成一圈,把李飞、母老虎和安宁都包围在内。
三个道士急忙后退,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他他,他就是千面人妖?”
原来内山一开山门就听到外山的急报,说是出了一个叫做千面人妖的魔头,已经把世间折腾得鸡飞狗跳了,但详细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细说,四个看门的道士又哪里想得到千面人妖竟然这么年轻,并且胆敢找上门来了!
安宁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但李飞却没怎么在意,扫视了众人一眼:“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晦气的,也没心情跟你们啰嗦,趁着我心情好快滚!”
这些本来见了他像是老鼠见到猫的道士,这时却像是刚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个横眉怒目叫骂:“千面人妖,你今日自投罗网,在劫难逃了!”
“小魔头,今日叫你血债血还,还我师父的命来!”
“竟然敢跑到天倾山来,真是恶贯满盈,天欲诛尔!”
“还我宝剑来……”
骂得虽然很凶,心情也很愤慨,但却没有人先动手,也不是他们突然胆大了或是有骨气了,只不过因为这儿是太上教内山的门口,他们像流浪多年的孤儿找到了亲生爹娘。
李飞等众人的骂声渐落了下去,这才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今天不是来寻仇的,趁着我心情好快滚,否则悔之晚矣!”
“不知死活的东西,撒野竟撒到本派门口来了!”有一个矮矮胖胖腆着大肚子的道士实在是忍不住了,宝剑化为一道红光向李飞射去。他一出手,早已如绷紧了弓弦般的众道士也立即出手,足有上百把宝剑同时向李飞射去。
当许多人围攻一个敌人时,如果每个人都使出复杂的招式,还没伤到敌人,自己人与自己人的宝剑就先撞到一处了。所以没有布阵时超过十二个人以上的合击,大多都是将宝剑直射出去,靠的是人多力量大,而不是靠剑法的精妙。
这时在场的个个都是太上教外山或各分坛的精英,天空和地面百剑齐发,罡气如山,端的是非同小可,便连安宁也被罩在里面。
李飞再也忍不住了,口发一声高亢长啸,闪电似的跃离母老虎,瞬间幻化出十八道人影,每一道人影手中都炸射出无数气劲,有如千百柄长枪突击,正是吴用的绝招“天机莫测”配合林冲的绝招“虎啸八极”发出。
十八道人影都往外发出的枪芒,如同一个炸射的光圈,护住了中央一二十米的空间。上百柄宝剑攻过来,还没达到预定目的地便遇上有如海浪般的密集枪芒,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五光十色的剑光乱跳,少数倒飞回去,大部分都不受控制地被抛跌出去。
枪影突然一收,李飞双手乱晃,刹那间像是长出了十几条手臂,身形滴溜溜转了一个圈,所过之处被震歪的宝剑都不见了。这一招是项充的绝招,可以用来发射或接收暗器、飞刀等,名字就叫“八臂哪吒”,可是岂止是八臂?这一下少说有二三十把宝剑不见了。
人影一敛,李飞又回到母老虎背上,站在身边的安宁只觉眼花缭乱,却一根头发都没断掉。
众道士都惊呆了,难道他们这些太上教的精英合起来还不如李飞一人?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说千面人妖只有箭法厉害的?
“用法术攻击,看他怎么接!”几个失去宝剑的道士气急败坏,吆喝着便已开始施法,其他道士恍然大悟,也开始施放法术。
太上教的道士擅长的虽然是剑法,但并不不代表他们不会法术,也不代表他们之中没有擅长法术的人!刚才失手只是他们心急着围攻,没有发挥出剑法的威力,更没有发挥出合击的威力,而施放法术就不一样了,每个人施法的速度不同,威力也大不相同,并且相互之间不会因碰撞消损多少威力,有的法术反而因为五行相生而威力大增,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全力出手。
一两百个高手同时施法,效果比放出飞剑还要壮观得多,大部分法术还没有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已受到感应,天地变色,风云激荡,云海气雾有如风暴中咆哮的海浪。
李飞倒是不怕他们的法术攻击,别说他的御身已经有了几成火候,最为常见的水、火攻击伤不了他,以他此时功力之强这些道士都远不如他,又有几个法术能近得了他的身?但有些“聪明”的道士早已看出安宁修为平平,李飞又不能不管她,攻敌所必救嘛!所以什么*、玄冰箭、烈风刀、霹雳火之类发动速度快的法术尽往她身上打去。
李飞这下真正是动了肝火了,竟然一再对着一个不相关的、远不是他们对手的少女动手,哪里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在?他快似一道残影掠过安宁身边,一拂袖将她甩起落在母老虎背上,自己一闪便没入众道士之中。
只见他双手各有一道刀光,冷森森似一团冰光炸射,白芒吞吐长达五六米,身似旋风乱转,观之在前,瞻之在后,厉如奔雷,快如袭电,所过之处尽是溅射的鲜血——这一式是天伤心武松的绝技“奔雷袭电”。
众道士有的失了宝剑,有的正在凝神施法,哪里能挡得住他这至快至猛的杀招?混乱中又怕伤了自己人,根本无法攻击他,只有逃避的份,但逃跑又哪能快得过他?一时之间惨叫声、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豕突狼奔,人仰马翻。众道士这时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毫无反击之力任他宰割,山顶上成了屠宰场,尸横遍地,血染石红。
安宁有母老虎替她挡住一部分攻击,自己也边挡边避,挡过了一波攻击后就没人顾得上她了,依旧是毫发无伤。
“住手!”蓦然一声怒喊,如同一声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渡心桥处冲出数十个道士,其中有三个人李飞都认得,一个是他结义兄弟百里志,一个是曾在火焰山出现过的沙无尘,另一个竟然是外山掌门人心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