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疯这么一吼,潘厚仁跟夏布朝几乎是同时向四疯所指的方向望去,林深影暗,妄是他们把眼睛睁得滚圆,也看不到半点人影。
“哟,真是要道爷我动手呢!”四疯见没人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右手往腰带里一掏,一小锭圆乎乎的银子就落在他手板心当中,潘厚仁定睛一瞧,那锭银子指定原本的长相不是这样,哪有人会把银子打磨成滴溜溜圆的?那不是没事儿找事?
可是四疯现在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银锭,分明就是一颗圆圆的弹子,而潘厚仁也可以确定这不是四疯在磨刀石上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光是这份指力,四疯的功力由此可见。
“去!”
四疯右手轻轻一抖,动作不大,然而尖啸声炸起,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密林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紧跟着树林里人影晃动,潘厚仁终于看到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窜出来,口中连连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我出来了!”
当看清楚那人之后,潘厚仁心中却是惊讶无比,他以为躲藏在暗处的一定是李家寨子的斥候暗探,然而当光线照亮那人的时候,潘厚仁却发觉尽然是个熟人。或许不能算是熟人,应该说是认识,见过。
只因为此人,正是那天代表蜀昌票号来给潘厚仁送信的青衣小厮。
“怎么会是你?”
潘厚仁缓缓走到那青衣小厮的面前,看他一手捂住小腹,显然刚刚四疯的一颗银锭正中青衣小厮的小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黑暗的环境当中瞄准的,潘厚仁自认是做不到。
“潘大人,小的见过潘大人!”
青衣小厮明显是忍着疼在说话,脸上的肌肉直抽抽,眼角也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个硬气的汉子,更没有江湖人的习气。
对于这种软趴趴的人物,四疯向来是没有兴趣的,而夏布朝则是感觉潘厚仁与其认识,他就不便过来打岔,万一人家要说点私密的话呢?
“你是蜀昌票号的人吧?怎么,蜀昌票号就这么希望本少爷跟那李家寨子火拼?”
潘厚仁的口吻有些戏谑,让那青衣小厮表情十分的尴尬,毕竟偷偷跟踪人家行事就是不对,最关键是还被人家发现了。
那青衣小厮转头瞅了四疯一眼,很明显是在想四疯的身份,而潘厚仁却一声招呼将青衣小厮的注意力召唤回来:“你还没跟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的跟东家姓周,贱名周小三。”
“小三.”潘厚仁肚子里一阵抽搐,看这青衣小厮柔柔弱弱一副娘炮的样子,跟“小三”这个名字倒真是有些贴切啊,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小三这种说法,好像也没有小三的必要,潘厚仁也就不打算将小三这个词汇提前发扬光大了。他微微一笑,道:“小三啊,你跟着我们,究竟是想干啥?”
“这个.”
周小三的眼神略微一游移,随即道:“是我们东家听说潘公子要对李家寨子下手,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地方我们蜀昌票号可以帮忙的。东家说了,大家都是朋友.”
“别!”
潘厚仁一摆手,道:“别以为有了点银钱往来就是朋友!蜀昌票号这样的大东家,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可是高攀不起啊!你回去告诉你们东家一声,就说李家寨子是我潘厚仁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你们蜀昌票号,我该做的事情都会做,至于说你们东家送的那些东西,暂时先搁着,等到少爷我得空了,再亲自去拜会你们东家!”
话,潘厚仁没有说死,可是他已经很明确的表现出他不高兴自己做事的时候有别人在旁边“监督”,这算是什么?当他潘厚仁是打手么?
周小三表现得很惶恐,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一定马上回去,将潘厚仁的意思转告给东家,至于说东家会怎么处理,他周小三可就没有资格去干涉了。
“行了,你快走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要去李家寨子了!”潘厚仁摆摆手,对那周小三道。
“就这么放他走了?”四疯瞥了眼跌跌撞撞走出视线的周小三,口吻当中多少有些不满。
潘厚仁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奈,毕竟现在跟蜀昌票号谈不上有敌对关系,说白了人家就算是当个看热闹的人,潘厚仁也不能把人家怎样,该放的人还是得放,反正他也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做成一个机密。相反,他就是要昭告天下,让这些土司头人们心中清楚,他潘厚仁,潘少爷不是省油的灯,说什么,大家就得跟着做什么!
休息了差不多两刻钟,潘厚仁就招呼着大家重新上路。而这一次,通向李家寨子的官道两边,已然站着提着棍棒的民家白子,不用说,定然都是李家寨子里放出来的牲口。
这些牲口看潘厚仁等人的眼神当中都充满了仇视!汉白之间的仇恨自朱元璋而起,已经深入普通民众的心中。平民百姓之间或许不存深仇大恨,可是一旦涉及到势力和权利之间,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瞧这些家伙,一副讨打的模样啊!厚仁你没能从侯爷那里请来调兵令,实在是很遗憾!”
夏布朝坐在战马之上,双手不住地搓动,看上去像是手痒的很,然而他受到身上的官衔所制,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忍住。
“有的是机会啊!夏大哥若是有开疆拓土的心愿,小弟我一定鞠躬尽瘁,为夏大哥创造机会!”
潘厚仁这话不像是在说笑,让夏布朝很是惊讶,虽说他知道潘厚仁非比寻常之辈,然而能有如此雄心壮志,恐怕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抱负了。
在这一瞬间,夏布朝突然感觉自己当初离开京师之前,跟老父亲定下的那个计策完全没错,给妹妹找到潘厚仁这样的一个夫婿,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得,大哥你可别说那些感激的话,就当我刚才是童言无忌好了!”潘厚仁见夏布朝想要开口,连忙抢着一句话,堵了回去,随后抬手一指,“李家寨子到了,咱们哥三个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走!”
潘厚仁胆子大,四疯和夏布朝也不是那种胆怯之辈,既然有人带领,他们情绪昂然打马而行,嗯,四疯拍的是驴子屁股。
驴叫声夹杂在马蹄声当中颇有些不怎么和谐,然而对于李家寨子那不算太高的围墙上警戒的人来说,潘厚仁三人却像如同是千军万马一般,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
“喂,本少爷来了,快把李观音山叫出来!”潘厚仁站在李家寨子大门口,口中毫不客气,大声直呼李观音山的名讳。
在这个时代,若是潘厚仁以如此语气对着某个汉人连名带姓的称呼,那几乎就等于后世跟人家十八代祖宗里的女性发生超友谊关系一般,指定是会引起火拼。幸亏白族对称呼姓名还没有汉人这般讲究,加上潘厚仁挟“大军”而来,三个人的气势愣是将整个李家寨子压迫的鸦雀无声。
“不对劲啊!”
寨子里还没有回音,夏布朝却是皱起眉头。
他是个带兵的武将,不是半路出家的笔杆子。杀场上的事情他见识过,照理说李家寨子里只要有个脑子清醒的人都应该知道,他们三人即便带着三百个人来又如何?名不正则言不顺,若真是比拼武力,李家寨子超过潘厚仁这边十倍以上,没有道理被吓的如此厉害啊?
夏布朝心中迷惑,潘厚仁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将马鞍旁边那杆长达六尺以上的白蜡杆长枪抓起,右手微微一抖,枪头顿时绽放出耀眼的五朵枪花,枪杆震动的嗡嗡声在静谧的环境当中那是清晰可闻,就连寨墙上的那些民家青壮,一个个都是脸上变色,像是被吓到了。
“还请潘少爷稍安勿躁,我家寨主正在沐浴更衣,马上就开门迎客!”
寨墙上有人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太精通汉话的缘故,让潘厚仁三个听起来颇不是个滋味。
“开门迎客?夏大哥,小弟我看上去像是来找乐子的大爷?”潘厚仁强忍着笑意,低声问夏布朝。夏布朝同样忍着笑意,点头道:“像!四疯道长你说呢?”
“何止是像啊,他根本就是嘛!”四疯翻了翻眼皮子,潘厚仁还没回话,就看四疯身体一松,整个人居然躺在不算长的驴子背上,闭上眼睛睡了!
“我艹,这个懒汉,驴子背上也能睡觉!”
且不说潘厚仁三个在人家李家寨子门口嬉闹,隔着寨墙,还有里面一层不算牢靠的李家院子高大的院墙,一脸铁青的李观音山正在李家院子的大堂里,身上是刚刚换上的盛装,他面前却是跪着五个年纪不一的民家汉子,其中有他的儿子,也有他的亲传弟子,从左至右刚好一只手的数目。
这李观音山对着五个子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难临头,你等听我号令行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