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经过艰难的抉择,终于横下心来,同意白龙港村受让二二〇厂拥有昆仑山公司的四百万原始股份。
他秘密召集范乡长、老赵和柏青商量细节。范乡长表示坚决支持应声的意见,并愿意为此冲锋陷阵,承担一切后果。柏青非常感谢乡党委、乡政府的鼎力支持,愿意赴汤蹈火为村里的百姓维护权益。老赵只是长叹,恨自己年迈恐怕想担责也担不了了。
应声说,大家不要这样悲观,目前也不是谈担责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保密,消息一旦走漏让县里知道,股份转让就会成为泡影。所以要坚决做到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铃铃铃……”应声拿起话筒说:“喂,是刘董事长啊!身体怎么样?”
明所长通过猴屁股找到刘智手包后,应声在擦熨笔记本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对二二〇厂和县里在昆仑山公司问题上的做法委实感到费解和失望,为什么要伤害老百姓的感情呢?
他让柏青和明所长把手包还给刘智,此后应声再也没有与刘智见过面。刘智出院后主动约见应声,而应声知道刘智花花肠子多,就借故让柏青和老赵出面会谈,目的是争取回旋的空间。
“身体恢复不错,就是想老弟。关于去咱们厂签约的事,柏青告诉我他和一个姓于的人去。”刘智既客套又试探的挑明主题,他想到了厂里,面对的都是地市级和处级干部,柏青只是个村支部书记,洽谈和签约在级别上落差太大,他心中是想应声出马。
“对呀,我知道的。”应声若无其事的回答。
“我是说级别能否再提高点儿。”刘智商量的说,其实也是在向乡里提要求。
“柏青已是村里的最高级别了。”应声装傻的说。
“我是说,你或者范乡中能否去一个人。”刘智直截了当的说。
“你的要求我理解,但是我和范乡长出差是要向县里请假的,出于保密的原因,还是不去为妥。”应声心想,做事还得留有余地,别昏昏然被人家耍了,就委婉的拒绝了刘智的要求。
柏青和村里的法律顾问于春带着白龙港人的愿望,在刘智的陪同下,登上了去西宁的航班。
应声虽然没有直接去二二〇厂,心里却牵挂着洽谈的进展,这些天他尽量不下基层,而是在办公室焦急的等待着柏青的电话。
“铃铃铃。”应声立即拿起了话筒,说:“喂,是柏青啊,什么情况?”
柏青和于春到达西宁机场后,二二〇厂接待处派专人到机场迎接,经过两个多小时崎岖的山路后,汽车驶进二二〇厂,又行驶半个多小时到达了下榻的厂招待所。
刘智侃侃而谈介绍招待所的历史,说柏青住的,曾经是上将住过的房间。室内一张大床,若躺上去动一动,你会听到弹簧发出的“嘣嘣”的声音;一台黑白电视,如果打开它屏幕上会飘起很多雪花;一张三人沙发,从一个个磨破的小孔里可以看到绽出的海绵和棉絮。平滑的水泥地上到处有破损的痕迹,涂料粉刷过的墙面随处可见像梧桐树皮般的斑纹。这里既能展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发展核弹事业的创业精神,又尽显撤点销号工作接近尾声的潦倒之状。
刘智放了一桶水,哗啦啦的倒在地上,一片汪洋,让柏青和于春不解。高原地区干燥,水挥发特别快,不长时间地面就干燥如初。刘智告诉他们,要随时给地面补水保持房间湿润,不然鼻子的毛细血管会出血的;要少运动,高原上缺氧会让人头痛。
尽管很注意,然而当晚柏青和于春还真犯了鼻孔出血和头痛的毛病。核弹人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工作生活,谁身临其境不会赞叹他们的奉献精神?
接待处考虑得很细致,知道客人有高原反应就没有急着安排洽谈,这也是厂领导的意思,而是乘车参观厂区。
五月的二二〇厂,刚刚还是阳光灿烂,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顿时,鹅毛大雪笼罩了靶场。
这是一个处在低山环抱中的爆轰试验厂,半地下掩体正面一块数平方米大小、约一百毫米厚坚硬钢板上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累累弹痕。
这里进行过数十次核试验。壮我国威、壮我军威的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诞生前的所有模拟爆炸和冷试验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是让人既胆战心惊又灵魂震撼的地方!站在掩体前许久,柏青和于春热血沸腾,他们深知,这累累的弹痕记录着多少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啊。
来厂的第三天,孙厂长和老洪会见了柏青和于春,彼此寒暄互致问候后,孙厂长说:“刘智是厂方的全权代表,你们进行磋商吧。”就这样厂、村进入了第一轮会谈。
刘智说:“关于二二〇厂拥有的昆仑山公司的四百万股份转让问题,厂部非常重视,孙厂长专门召开了厂务会议,并已呈报部里审批。同意还是不同意厂里的意见,估计两到三周会有结果。安排你们去鸟岛等景区参观游览,太约两天吧,你们定个时间先回去。部里批示下来后,我就立即来白龙港和你们汇合。”
刘智的一席话,让柏青和于春参观爆轰试验厂所产生灵魂震撼的热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柏青觉得不对劲,真要部里审批吗?审批时间需要那么长吗?在海通时刘智信誓旦旦,大有很快就要做成这笔交易的感觉,并说到厂里的目的是为了签订协议,现在怎么好像是下逐客令呢。
柏青和于春使了个眼色,便说:“先参观吧,回程的时间等我们想一想再告诉你。”
回到房间,柏青和于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于春说:“不管交易能否成功,得弄清楚为什么厂里变化这么快,是海潮县知道了,还是厂里变卦了?至于说部里的意见,我看只是托辞。一个独立的法人企业处理四百万资产还要部里审批不太符合常理,当然处于撤点销号阶段报备是必要。”
柏青觉得于春说得对,他想把这里的情况向应声报告一下。
招待所没有外线电话,柏青和于春借散步之机走到了厂部大门,就在门内有个邮局。
“打长途电话。”柏青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一听是外地口音,一看是红润白净的肤色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厂职工,先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下了这单业务。
柏青向应声滔滔不绝的汇报了厂方接待热情、服务周到和参观游览厂区的情况,他突然话题一转语调低沉的说:
“但是,工作进展不顺利,第一次洽谈他们就说等待部里答复,让我们先回去。我觉得这里边有问题,是不是变卦了?吃不准。”
“股份是人家的,卖不卖由人家说了算。但是作为合作双方应该履行联营协议,机会难得,就谈谈这件事呗,如果双方解决不了可以找主管部门嘛,这个于春最内行了。”应声说。
柏青放下电话似乎感觉有了底气,他更觉得自己没有答应刘智购回程车票是正确的,下一步就让于春来唱主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