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进了偏殿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白晃晃地,在地上铺了一层微光,亮亮的,有些刺眼。
困灵阵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光芒,空留几大法阵支柱还在兀自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微风经过,漾起一层轻微的波痕。
摩诃拾起依旧遗留在地上的金龙珠,双目微闪没有说话。
墨泽和鹦哥都跟在身后,两人看着摩诃的样子,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摩诃接着又慢慢地拾起了法阵中的其他东西,一个一个地,不慌不忙地样子,法阵在这些东西离开后,也再不复之前的模样,阵行则完全散了去。
“姐姐……”鹦哥还是低低地唤了声,“你没事吧?”
“我没事,”摩诃回头温柔地看了一眼鹦哥,“希望他们也能没事。”
“走了也好,也好。”最后一句,摩诃只是轻轻地在唇边滚过,低低地如同一阵风刮过,墨泽和鹦哥都没有听到。
也好,胡为走了,青衣也和林静一起走了,现在,又只剩下她和鹦哥了啊……
仿佛是感觉到了摩诃心内低沉的思绪,墨泽忽然上前,动作轻柔但却十分坚定地拉住了摩诃的胳膊,见摩诃茫然地转过头来,忽然展唇一笑,“摩诃,我饿了。”
……
摩诃……
“姐姐,我也饿了。”不说还好,这话一说,鹦哥也不知道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被墨泽的思路带拐了,竟然也顺口接了句。
摩诃……
说实话,摩诃的脑袋,在墨泽刚刚开口的一瞬间,就像被一阵狂风刮过,原本氤氲在心口的一堆低沉的暗云被这阵风刮得一丝不剩,除了乌鸦偶尔地呱哇声,什么都没有剩下。
两眼呆滞地看了看墨泽,又看了看鹦哥。
摩诃完全是无意识地问了句:“你们想吃什么?”
……
“姐姐,你看见胡为没有?我几天都没有瞧见他了。”摩诃在厨房里忙活,墨泽高兴地在外面布置碗筷,而鹦哥则缠着摩诃问这问那,忽然地,就问道了这里。
摩诃愣了一下,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想了一会儿,又十分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啊,他回青丘了,有点事,可能过些日子再回来。‘
摩诃的语气太过平常,太过随意,这让本来来说十分严重的一件事,瞬间在她口中变得微不足道,不过一件小事而已。
而鹦哥,向来是脑子里缺根线的,意思是听懂了,但配上了摩诃的这个语气,顿时就觉得她说了一件和胡为出去修炼这件事同等的事情,心里除了微微的茫然之外,忽然就不担心了,而重点又重新放了回来。
“哦,对了,姐姐,我上次在汴河抓的鱼,你还记得吗?”鹦哥应了一声之后突然一声大叫说实话确实把摩诃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鹦哥反应过来,明白了,十分伤心地要怎样了,结果,这一开口,摩诃瞬间觉得,她太高估她了,故而不由地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笨一点也好。
“嗯,嗯,记得,”心里有事,摩诃有些敷衍地答道,手下不停地收拾一些才从院里采集了的熟透了的果子。
“我这里还有诶,姐姐,我们今天吃鱼吧,好久没吃了!”鹦哥兴奋地大喊大叫,眼睛也不由地露出好吃的在眼前的时候的那种绿光。
摩诃……
……
吃饭的时候,摩诃有些微微地走神,一回头,发现墨泽看着她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
吃过饭,摩诃找了个借口让鹦哥出去玩,被憋了良久的鹦哥 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木讷的阿三都跑了出去,当然,如果胡为还在的话,此时自然是边争边打地飞出去的。
摩诃有点出神,过了会才有些疑惑地看着墨泽,“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墨泽闻言神情却是有些古怪,颇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在摩诃越来越稀奇的眼光逼视下才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道:“摩诃,你……你不打算处理那个,耿介之的事情了?”说到耿介之的时候,墨泽的口气明显重了许多,就连表情都有了一丝些微的扭曲。
摩诃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墨泽那泛酸的神情。
“嗯,我,我有些忘了,呵呵。”摩诃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你真的忘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想起来?
摩诃暗自问着自己,然而,心底那按捺不住的声音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你哪有忘记,你根本没有忘记,你只是不想想起。
你只是,害怕面对和青衣一样的问题罢了。
是啊!
摩诃忽然无声地苦笑起来,啊,是啊,她是害怕啊!
在每次看到青衣的时候,很多时候,她感觉,那都便是面对介之的自己,那么的无助,那么的不舍,却偏偏别无选择,那种绝望,她,不想面对。
所以,她刻意地忘了,刻意地忽略,她觉得,这样拖了,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在得知青衣离开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丝庆幸,她觉得,挺好的,走了,挺好的,真的,走了,至少,她就不用正面面对那种爱而不得、恨而无终的绝望,那种,将所有的快乐与伤痛一个人承受的重压。
啊,是啊,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可是,刚刚,就是现在,这个连自己都哄不过去的谎言便就这么直接了当地被戳穿了,她不怪谁,只是,有些难过。
墨泽一下子就静默了,他没有见过那个叫耿介之的人,他只见过,那个有些鲁莽、有些孤勇的,被说是这个人的转世的男人,那个男人,叫做风逐浪。
在客栈的那段时光,很多偶然的时刻,他都能看到摩诃用一种包容而怀念又微微带些伤痛的目光默默注视他,也不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总有一种特别的温暖,包围着他。
那时候,他总是很嫉妒,情绪也难道地有些激动,他并不是看不起人类,所有的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只是,我们很多时候,只看得到自己,所以,他并没有瞧不上他,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摩诃,哦,那时候,摩诃还叫青衣。
对,青衣。
那个时候,他每每看到这般,都会忍不住出言讽刺,要么,就是刻意缠着青衣,吸引她的目光,让她没有时间去看他。
不过,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青衣会用这种目光看这么一个男子,如果是爱,为什么,不靠近,如果不爱,那么,又为什么,对他另眼相待?
他不解,他好奇,他总是尝试着去打听,可是,不知道为何,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却偏偏对那个男子,讳莫如深。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听到了一个他之前绝对没有听到过的名字。
介之,耿介之。
青衣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就变了。
连一向没心没肺地鹦哥听到这个都不由有些跳脚。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介之是谁。
怎么会有这个能力,让所有知道他的人,为他闻之色变、
可是,所有的秘密,终有被揭开的一天。
终有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个秘密,那个青衣埋藏的过去,那个温柔隐忍的男子。
可是,不同于之前不知道时的焦急和百抓挠心,知道这个秘密的他,第一想法竟是,要是不知道多好。
是啊,不知道,多好。
至少,他还可以和以前一样自欺欺人得猜测,那个人,不过是一个对青衣很重要的人罢了,还可以安慰自己,现在,对青衣最重要的人是,自己。
摩诃,现在,是不是和当时的自己一个心情?
墨泽的凤眸忽然变得低沉而深邃,可是,哪怕可以理解,但是,这个无法掩饰的酸涩和嫉妒,他还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