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人,随着李慕方的身形落下,居然看到了一条红色的影子嗖的窜了出去。
“大胆恶女,你几次三番荼毒红锦,真是以为本皇子会担待了你?”三皇子恼羞成怒,在太子还未发落之前命令隐卫,本就纨绔不化的性情怎依得一个刁女打他脸面,“隐卫,把她和娄家母女一起押回大理寺大牢。”
“抓住她吧!”
隐卫们是皇上专门派来保护太子的,当然以太子的命令马首是瞻,在三皇子越矩下令之后巍然不动,直到太子忍着吃瘪的怒脸,同样发话之后,才欣然出手。
李慕方看着萧锦娘手中的盆,再也不做任何表示,他已经把该做的做了,并且彻底惹怒了三皇子,遂站在河边,看着红锦消失的方向沉思不语。
隐卫们本来还顾忌李慕方出手,但看他一副对红锦落水后暗自不语隔岸观火的气势,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怎会因为一个女子和太子反了脸,现在红锦走了,没有了托词,他们才硬挺起来。
一个隐卫像离弦的箭转眼就飞到萧锦娘面前,萧锦娘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架子,却是面不改色在他未抬手之前做了投降的姿势:“太子殿下何故要拿我?”
“你毁了皇上的祈福大典,你毁了百姓的安定之梦,你毁了皇室成员的威仪,难道还明知故为?”三皇子声色具荏,把萧锦娘接红锦救娄欣玉说的比她在定州得到的灾星祸害的范围还要大,还要可怕。。
“三皇子殿下,本小姐为何要抢红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抢红锦了?”
“你休要狡辩,刚刚本皇子和太子殿下要去看红锦的死活你为何要抢先一步让让它下水,如果说那样不是抢那就是你的煞气害了红锦怕我们发现,更加罪大恶极!”
“那本小姐斗胆问三皇子殿下,红锦刚刚要落地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抢,还是要等它无人接住落地之后再拿人性命?红锦是皇上给天下黎民的福照,为何你在乎的不是红锦的死活而是娄欣玉的死活,三皇子,你可知她一个平常的闺阁女子对皇上挚爱的红锦虔诚至斯,为何众目睽睽之下故意要把红锦失手,让她成为天下民众的众矢之的?”
萧锦娘字字铿锵,三皇子脸色变了又变。
围观的人们听到这里似乎也看出了一丝暗火,遂对刚刚被忽视的娄家母女产生了同情。
在宫里太子和三皇子面和心不合已是心照不宣,这放生红锦若真是涉及到皇权争斗,此事怕是设计给任何人都是他们不能承受的,那娄家母女再傻再无能岂会连个金盆都端不住,明明知道红锦对皇上和民众有重大意义,为何陪尽小心又惹祸上身?
如此一来,可见真是着了别人的道。
有人想起代王世子传言误世人的话来,看萧锦娘面对皇室成员面不改色的气势,也由愤恨变成了欣赏。
“她们娄家一向都很敢作敢为就是不敢当,这又有何异?”三皇子虽是如此搪塞,但人群中已经被人把是非清明开来。
“三皇子,果若如这女子所言,那娄家母女在众目睽睽下似乎还没有这个胆,难道真有人在设计陷害?”呼延图真上前跨了几步,在娄家母女身上扫个来回,又看看身边围观的人。
李天威会意,淡淡地道,“今日在场之人一个也不许走,本太子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底下做这欺辱红锦之事!”
“太子殿下圣明,一看就是明察秋豪为民做主的好皇子,小女子真是刮目相看。”萧锦娘适时回了一句。
好话从来就不屑用来恭维人,但这个时候的好话还能让太子为刚刚险些丢失主导地位而扳回一局,她自然乐意说出。
太子听到她的话脸色依然不虞,但声音已经不再是刚才的冷厉:“你且勿要开心,这只是为了给民众一个明白,给皇上一个交代,你且站到一边。”
“太子哥哥,这,”九皇子一张无辜的小脸跳出来也想发表高论,太子一挥衣袖,坐到了隐卫搬来的椅子上。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见太子听完萧锦娘的话对他冷极,甩着袖子走到河边假意看河里的动静。明明他刚才感觉到红锦已经在金盆里没了气息,为何到了河里却是没有飘上河面,难道红锦还没死?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偷眼看着凝望河水的李慕方,心下杂陈。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站在哪里?”
“你推没推娄家小姐,有没有看到谁推了她?”
“你五官精致,骨骼奇特,是不是练武之人,会不会隔空推物?”那长相俊美,皮肤黝黑的隐卫也不知何来的掠词,居然对一个下巴三圆,身材雍肥的女子说这样的话。
女子一下子就被他的又羞又腼腆的神情感了兴趣,反忘了这是他再例行排查,拿起手中的帕子捂着半截粉面:“官爷,我可是一个清白的闺中待字未嫁之女,你这样慧眼识珠看出我的本事,是不是想娶我?”
“不,不,我说错了,对不起,请小姐放宽心,我家中已有娇妻。”
“有了娇妻,可还中意我,可见你这个小爷很解风情,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平妻!”
众人听他们的对话有点意思,看着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隐卫被那胖女子穿插人群之中追赶着往身上贴个不停,甚是滑稽遂笑出了声。
太子扶额,也暗自喷笑,为那个隐卫叹息。
呼延太子指着那一胖一高,一白一黑的两个奇葩,笑的眉眼弯弯。
六公主和八公主也是按耐不住笑点,但毕竟两人是公主,再想笑也只是随着两团影子的来回目光灼灼。
“站住,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娄家母女伙同?”三皇子借人发怒,当然不遗余力,“来人把他们也抓了,他们有嫌疑?”
“太子的隐卫有嫌疑,三皇子,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太子在幕后策划?”萧锦娘忍住笑意言辞凿凿地看着三皇子。
太子也循着萧锦娘的目光看向三皇子,“三弟,这不过是例行询问的一个小插曲,你当真觉得我的人是幕后策划?”
“太子哥哥息怒,三哥为了红锦之事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这样的话,那个隐卫明明是被叼妇缠住,怎会和这娄家母女有牵扯。”九皇子上前拍拍三皇子的肩膀,他低他半头的个子安抚地伸手去够三皇子的肩膀,宽松的袖子扬起来看着有些滑稽,倒让李天威的火气降了三分。
“太子恕罪,本皇子因为父皇祈福之事有了变数,心下甚烦,一时情急,唐突了。”三皇子面色不变,词不达意。
“三弟查案心切,本太子何尝不知,但事情总有了结的时候,你且稍安勿躁。”太子也见好就收。
这些年来,三皇子和其他皇室成员哪个不觊觎他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储君之位,三皇子和九皇子又深受父皇偏爱,他看在眼里,怎敢轻易去碰他们。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要打的是三弟和九弟,那些暗中维护他们的官员且不说,皇上和皇后可就第一个要找他不痛快了。
三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珍妃的儿子,而九皇子是皇后老来得子更是亲不可言,他虽然是皇帝以前宠妃的儿子,皇后名下的皇子,但毕竟母妃早已魂归九泉,他不会拿自己这个已经位高一筹的鸡蛋去碰虎视眈眈的石头。
“你们也收敛些,不然按亵渎红锦之罪下狱!”
太子发话,那胖女子也不纠结了,摇摇身子跪下,嘴上说着不敢,却还拿眼看着那体格健硕,肤色诱人的隐卫。隐卫见她手脚规矩下来,目光依然灼灼,早在她没起身时荒逃。
这一段搞笑的片段因为三皇子的盛怒无疾而终,人们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感觉累不可言。被毒日头晒着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是好奇心撑着,皇权约束着,早有支撑不住这样炎热的人想要离开。官阶小的夫人和小姐有的忍不住炎热,拿着帕子在擦拭,有的干脆把领口拉的大些,袖子挽了半截,试图找个树枝什么的遮个阳。
可这里四处是三百米见方岩石搭建的平台,那里能植树,只能等事情查完有了结果才能顺利离开。
这放生本来是极虔诚极庄严的事,为何会闹出这般的闹剧,台上的主持和几十位手执果盘鲜花蜡烛香炉的和尚,望着底下一众人等或喜或悲,或嗔或痴的表情已经内火焚身。
随着几方的思量,时间一点点地在过去,接连有隐卫排查时说话的声音,但再不闻笑意,只闻硝烟弥漫。
五百名隐卫查的到也不算慢,两盏茶的时间已经把一千多人盘问的只剩下冰山一角。
萧锦娘看着李慕方的背影,孑然影立在护城河边缘,暗红锦袍随风飘逸,蓝白底裤烫金白底黑靴忽隐忽现,八尺欣长的身量面对着古砖灰壁,碧水青莲的呈现出来的美好姿态,足以让百花失色,让弱水汗颜。
她想着她的初恋默默是不是穿上这身衣服也有如此的气度和风度,她乍一见到李慕方的绝世容颜,就被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吓到,但他的冰寒之面冷凝了她瞬间的奢望。
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能和前一世的恋人相逢在这个时空,可是那一眼包含的是是非非却誓死难以磨灭。可当她发现那个人的作风习惯和默默有着肖似,身份和地位同样让她胆寒时,剩下的就只有清醒了。
上一世,她和默默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事迹五年,却从未见过面,直到到了高三,他们在默默复读的时候相遇了。
两人刚到高三一个桌前一个桌后,互相倾慕互相鞭策互相关注,相互之间说的话却不超过五十句。
是什么支撑了这段感情,一直前行了五年,最后要大学毕业的时候才相互打开心扉,她不知道,默默也从来不说。但是两个人眼中又只有彼此,再容不下任何人。
无奈他们的身份地位悬殊,默默的父母早就在十年前就给他物色了一个门户相当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后来又成了他们局里的警花。
他们三个在警队的时候几乎无话不谈,却从未提及内心的那一个空间。
又一个十年过去,默默累了,想要结婚拥有自己的孩子,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独独属于他们两个世界的小窝,不管任何代价都要维持建立的小窝。
可是就在默默准备给家人摊牌执行最后一个任务之时,被暗枪所伤,而她为了怕最好的朋友受到伤害一直未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爱意,在默默出事后顷刻间如泉似血。
当然,她最好的朋友那个一直被称为默默未婚妻的警花没有再去阻拦,虽然她的朋友一直都不想承认默默和她的感情,但还是给了他们在一起互诉忠诚的机会。
五天之后,默默下葬了。
下葬后的骨灰洒在了蔚蓝的大海。
十天之后,她接了默默未完成的任务,经过缜密观察和一个月的暗战,她把杀他的毒枭抓住了,那毒枭因罪大恶极,被处以死刑。她在去默默躺着的海边告诉他一切的时候,被车撞死,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那片海,葬身默默的青蓝天地,是不是还环绕着默默的影子,可现在这个河里为何她看到的片片都是李慕方的影子。
可他根本就不是默默,和默默长的也不一样。
她之所以见到李慕方的时候吃惊,只是因为她魔怔了!
“噗通。”
沉重的匝地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异常沉闷。
“母亲,你怎么了?”
一声焦急的呼唤令场地中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表姑,你快起来啊,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咱们回家,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啊?”朱碧莲声音喑哑,看到薛氏晕倒显然是吓坏了。
“大夫,谁是大夫,快点来救人啊?”
朱显讶异地看着母亲手心里冒出的汗,尽管他早就觉察到了母亲的异常,他有心去给太子求情,但事情没有结束,而且此事还关系到一个他牵挂的人。所以并未开口,而是一直观察着母亲的情绪变化,适才母亲因为说热,已经松开他的手掏出帕子擦了几次汗,但依然汗流浃背,他一直留心观察母亲的状态,还是发生了意外。
“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太子殿下,好像是有人晕倒了。”一直守在太子身边的隐卫面不更色地答。
“有人晕倒了?”
“那人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严重吗?快去问问这里有没有太医或大夫?”
那隐卫因别人都去盘查,自己是太子的贴身隐卫所以不想离开太子,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太子便已站起来,就要往人群中去,那隐卫遂不说话,也紧跟而上。
“大夫,谁是大夫,你们快来看看她,她好像病的不轻?”
朱显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畔,萧锦娘收回心思,再不多想扒开人流只身来到朱显蹲着的地方。
人群越聚越多,为了怕有人混水摸鱼,隐卫们却没有擅离职守。只有检查过的人才敢凑上去,看个明白。
“这里有没有大夫?”有人向场外询问。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叹息,摇头,都没有回应。
“快,快带她去找大夫,这人怕是看晚了有生命危险?”
“是啊,不能再耽搁了。”
“小郎,快向太子殿下求情吧?”
人们纷纷提议。
朱显一直在呼叫昏迷不醒的薛氏,可薛氏面红如血,甚至都染红到了耳朵根。好容易朱显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掐了人中,薛氏才慢慢悠悠地缓过来一口气,醒来之后不但说不出话,渐渐的口眼都不对称了,嗓子里似乎有一口痰压的她呼吸渐次渐重。
“你懂医术,快些看看我母亲?”
朱显抬眼看了看被隐卫还抓着的娄欣玉,刚刚掐人中的建议就是她说的,可惜再问下去,娄欣玉透亮的眸子现出了暗沉。
如果她父亲在就好了,她也不过是见外公这样救过掉进水塘里的萧锦娘,仅仅是好意提醒,不知真会让薛氏醒来对上朱显求助的目光,她也很想去救人,可惜她无能为力。
“你不是太医的女儿吗,你为何不懂医术,快救救我表姑,她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这样?”朱碧莲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突然跑到娄欣玉面前,拽着她的衣服声嘶力竭道。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朱碧莲本能的又拽住娄夫人,娄欣玉随着她的目光和娄夫人对看一眼,娄夫人也直摇头。
“快带她去找太医吧?”呼延图真似乎也明白这人好像很严重。
朱显看到太子点头,就地俯身去抱薛氏。
“不要搬动她?”
萧锦娘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制止了朱显的动作,她本来不想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的,可是朱显毕竟和她也算有过交集。
“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带她去看大夫。”朱显还以为她是听到他的呼叫来安慰他的。
萧锦娘摇摇头,“昏迷之人不宜来回搬动,放下她,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