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需多言,本小姐已经三思,五思过了,今日之事不给个说法,定然不会让他们把她带走。”
萧锦娘收起一闪而过的惊思,沉声向那人说道。
“你这样螳螂挡臂,有何意义?”
那人再次拦截,他知道她有些功力,也看得出她的身手可能不错,但她不是那些隐卫的对手,况且还有冒天下黎民之大不为,她盲目救人无论如何都是站不住脚的。
“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莫不是和这位娄家小姐交好?还是和这代王世子交好?”三皇子眸色暗沉地觊觎着李慕方再三暗助那女子的样子,并未阻拦,反而心情大好地看着萧锦娘。
“你觉得他会认识我?”
李慕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萧锦娘自嘲兼莫名一笑绽放的芳华,眸底的暗色沉之又沉。
“三弟,先不要追究这女子的身份,把他们带下去,接着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李天威从亭台下款款走来,本来还和内蒙太子交谈的他声色隐约透着不悦。可是三皇子并没有要放红锦下水的打算,李慕方和萧锦娘还在对峙的状态,他这一声如拳头打在棉花上,徒劳无功。
“三哥,就是这个女子要杀死父皇的红锦吗?”
这声音更是不见任何硝烟就打断了太子要放红锦下河的决定,萧锦娘恶寒,眼前一脸好奇但又不像做作无知样子的小男孩,松松垮垮的却仍然不失雍容华贵的外衣下隐藏的娇小身板,和似曾相识的神态举止让她再次震撼。
“没有人敢杀死红锦,是传递红锦铜盆的人失手差点让盆子落地。”萧锦娘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更正。
“那还不是和杀死的意义一样,红锦一旦落地,父皇的心意就会变质,那祈福的效果就大不相同。”那男孩饶有兴味地看着萧锦娘,“这位小姐,你来灵台寺放生祈福,不会连这个五岁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都不知道吧?”
萧锦娘一头黑线地打量那个小屁孩,和她同样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尚且精致,音色也很铿锵,但心思却和年龄不符。皇宫里的人都这么工于心计,连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都被荼毒的,眼中只剩下利益了吗?
“九皇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也心思灵透,实乃是大周之福啊?”内蒙太子呼延图真也围了上来,看着两个女子被侍卫牢牢制服,一个还未长开容貌算不得倾城但也清丽脱俗的女子被代王世子李慕方拦住。
三皇子显然和李慕方有了暗战,而太子却直接给了三皇子压力,孰轻孰重,有皇帝老儿相压,世子怕是也不敢横刀硬阻。
“内蒙太子见笑了,九弟对父皇交代的事通常都很心思灵透。”三皇子显然是听出了一丝不屑,向呼延图真展颜轻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代王世子倒是从不怜香惜玉,今日为何破了自己的规矩?”
代王世子?
众人闻言再次惊呼,怪不得此人一出来,多少华贵玉颜失色,多少女子低呼暗倾,那样颠倒众生的容颜,在众多美男之中有他别人都成了陪衬,再加上于世无双的文采,大周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公子。
怪不得连纨绔嚣张的三皇子也变得有几分忍让,能让他趋之若鹜的除了皇上和太子殿下,恐怕就只有天下第一公子李慕方了吧。
听闻这个从9岁起就被代王赶到闽南寄住寒窑苦舍,沐浴阴雨潮湿之气,在闽南荒凉之地中长大的男子,从小就呆傻蠢笨受尽代王及母亲和族人的鄙视,在近乎死城的黑民窟里更是被人欺负成性。但是五年后代王五十大寿,那位世子再次归来,带给人们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弹指一笑倾天下。
这就是人们给他的评价,死城里的刀剑风霜并没有在他脸上划下岁月的痕迹,让他举止投足间反而多了一些别人学也学不来的优雅从容,而他的文采更是一举震惊了朝廷上下。
多少文人学士被他的才情学识折服,又有多少人彻夜不眠想像他蛰伏五年之后带给这个天下的震撼和倾动。
而此时的朱显显然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他那个未及想起的天下奇闻之四,说的正是这代王世子李慕方。一个近乎于完美形象呈现于世人眼前的绝世男子,就这样为了皇帝的一盆红锦出动尊体,让他为萧锦娘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涌了一股酸意。
“慕方向来不近女色,凡是有靠近他的女人,绝对会震出五米开外,再与她开谈,如今可是还和一个女子共同抓着皇上的红锦,慕方,你的不是在闽南呆久了,这样的货色也要收进囊中?”
众人听言又齐齐地顺着太子的话向李慕方身边的紫衣女子望去,只见他们一个娴静淡雅,面容迤逦却也清冷照水;一个如旷世绮兰,眸无春色却风华绝代,两个人人就那样各执一边,暗流涌动却谁也不松手,顿时人们惊呼的不是这红锦谁能抢的,而是这一对天上地下的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何时打破这惊心动魄时的和谐之美。
那样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女子,紫衣飘飘,尊华四射,站在剑拔弩张的太子等人物面前丝毫没有被震下,反而越是如此紧张却彰显出她铁骨铮铮的静。
“世子一定是为了保护父皇的红锦,难道呼延太子看不出来吗?”六公主和八公主的目光也随着众人不知是嫉羡还是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的目光看向李慕方和另一个从未见过面也不知是谁家小孩子却一点小孩子惊怕情状也没有的女子,不无真诚地道。
她们刚刚早已随众人走进人群,也试着想要从李慕方身边靠近,无奈,这身子总也走不进他五米开外,但不知这还未长开却难得一身傲骨的小女子是怎么冲破他的屏障的?
难道真如呼延太子所说,是世子手下留情,才给了对方和他平分一盆鱼的机会。六公主有些担忧地看着不知道他想怎样做的李慕方,心里纠结万分。
八公主比六公主小一岁,心下看着自己仰慕的男子已经和那女子擎着盆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如果没有人们臆测的那样暧昧不明的关系,那么只能说明这女子的武功不下于世子李慕方,那么李慕方为了红锦也留了几分情,她不相信那个女子容貌比平常女子艳丽却丝毫不见经传的名讳能和云端高阳的男子相提并论,也跟着道:“明明是世子不想伤了父皇的红锦才手下留情于那女子的,大家不要妄加揣测着了别人的道。”
这一句话似是提醒了众人。
臭名远扬,云端高阳,众人眼神游移不定。
而两个看似不相干且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用一盆红锦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却仿佛浑然不自知。
“代王世子,快把那红锦抢过来,那女子是个不详之人,她可是让定州城一万百姓染于瘟疫之灾的灾星,红锦千万不要被她染上灾气才好?”
此言一出,如平地起炸雷,湖水破龙魂,一时间呆静不动的李慕方不用一言一语,就已经因为灾星之说把呼延太子和九皇子刚刚预加在他身上的种种玷污之词稀疏驳回,李慕方天下第一公子的形象不减反增。
“定州灾星?”六公主惊呼。
八公主脸色煞白:“那个娄老太爷的外甥女?靠人参吊命的病秧子?”
萧锦娘望着四公主和八公主白脸变红又泛青的样子,心下想着,我何时这么出名了,连宫里足不出宫的公主都能见名起户,那眼前这锦衣华盖的男子也知道她是大家眼里的臭鸡蛋加臭狗屎加臭不可闻连她都不自知却响当当在大周上榜的灾星这个名号了?
李慕方站在萧锦娘的对面,眸光里看不出任何神色,仿佛他就是一池幽水,他就是天地间一灵物,任何污秽到了他身上都显得美好,本就华姿悠然,而他却更能够临池照水,让人怎样也生不出污秽之心。
正如此般人们一番恶评之后李慕方恍若未闻。多少女子为此痛恨娄家女子,多少男子替李慕方唏嘘,又有多少人猜得出代王世子出自何心?当然,人们更多的是惋惜,那样一个旷世难寻的男子,就那样被一个臭名昭著的女子死死缠住,不是为了大周皇帝的红锦屈尊降贵,不是为了大周百姓安居乐业玉颜受损,却是为何?
一时间,代王世子李慕方的形象在人群之中默默然又增加了一个高度,连沉冷凌厉的太子都不能撼动半分,更莫及嚣张冷情的三皇子和张扬鬼杰的九皇子。
“我是灾星,你确定不放手,要拦我?”
萧锦娘看着隐卫手里莫名复杂一动不动望着她的娄欣玉和满眼都是乞求希望她和李慕方求情的娄夫人,她可没有时间听一个祸水容颜吐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自降身份,她当然更不相信以她的三言两语就能把她们两个救下,不过是拼死一搏,争个现场抓凶,娄欣玉罪不至死,暂被禁锢娄府,待查而已。
“慕方,红锦给她吧,不要脏了你的手?”
太子幽幽道,显然他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中让李慕方的光华胜过他,让三皇子和九皇子无视他,他才是众人的焦点,主宰生杀大权和事情进展的主要人。
“世子,放手吧,跟父皇的红锦比起来,还是你的身份要紧?”
“李慕方,把红锦交给我?”三皇子是整个事件的发起人,应当有他做个了结,自是不会让人把主动权夺走,虽然他也看不出李慕方是何意思,但毕竟能够从天下第一公子手中接到维护父皇声誉的红锦,才是所有问题的症结。
“松手!”众人都劝李慕方,却没有提娄欣玉如何处置,萧锦娘知道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眼中略过锦衣男子周身的光华,不想和他再僵持下去。
“你松手,我救人,可好?”李慕方声音沉重,神情冷淡,在场的人再次尖叫起来,传闻天下第一公子李慕方从来不近女色,不屑与女子说上三句话,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身体,哪怕是五米之外都要震飞她,如何这个时间,竟也不见他豁然出手。
而祸害遗千年的萧家四小姐萧锦娘,在连累疼她爱她视她比自己生命还要珍贵的娄神医娄老爷子,甘愿冒天下之大爱,舍百姓之眷顾,毅然为她在皇上和众朝臣面前保她一死,她却浑然不知,一年后,娄家人竟然化干戈为玉帛将她转嫁给定州的霉运重新带到了京城。
“此女子不除,十年之后,大周将动弹不安,生灵涂炭,改天换地,无人能憾。”
灵台寺法师在五年前占星望月,洞察了隐藏在娄府的萧氏女子,而这个人参吊命却不死不抽的女子依然为害人间。
这是当时回荡在灵台寺颂经堂里最为憾人的一句话,人们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被遗忘,但没有想到,因为一条红锦再次把这个女子推到了风口浪尖身上,而且出言维护她的人还是云端高阳的李慕方。
果然祸国殃民,千年遗害。
那样一个旷世奇才就要被一个灾星赤裸裸,明晃晃的玷污,且当着当朝贵胄,朝臣妇孺,那不是要亮瞎主导这一场阴谋的背后之人,更是要诋毁万千民众束之高阁唯恐被人亵渎的天下第一公子的心。
“世子,放手吧,此等惊世骇俗之人为害也用不着你这样的人物出马,即使父皇知道你在这种情境下放弃红锦也不会迁怒与你,灾星从来就不是你能靠近的,相反父皇要是知道红锦被灾星碰过,也不会再希望它流入大周的护城河吧?”
六公主眼中的担忧和怜惜,外人皆看在眼里,这六公主怕是喜欢世子吧,可为何有人说她要指婚给席绍戎?
她有了未婚夫却依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美人护英雄,她们这些同样喜欢世子的人却不敢这样拿皇帝名号出来护他,在场的女子不时后悔自己生不逢时。
“六妹说的极是,请世子爱惜清誉不要为了一条红锦脏了自己的手,红锦是父皇的最爱,但你是大周的脸面,”太子说着扫了身边的呼延太子一眼,“总不能让人们以为大周无人,对付一个灾星撒泼还需一个世人敬仰的王府世子?”
这话说的极妙,既把李慕方威压了,又让自己的形象高升一层,又让呼延太子打消心中太子无能的念头。
他是代王世子李慕方,他再出彩荣冠天下也是李家人,是他们皇室分流的血脉。
“太子殿下无需替本世子担忧,名誉光华都是别人妄加之词,慕方从来不信云端高阳传言从不认为本世子与在场任何人何异,也不信灾星祸害遗千年之说,”李慕方娓娓道来,声音依然清冷,但却足以令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说着,还在萧锦娘的身上扫了一眼,“再说,你们见过这样飞身从高空把金盆接过来的病秧子?见过这样不施粉黛却仍然敢和众位天香国色的美女站在一起的自负女子?见过为了救不是本家的亲人而以蚁之躯和高高在上的皇权抗争的灾星吗?可见传言不可信,信了误世人!”
众人听闻李慕方似乎在维护那个灾星,可仔细想想,那个女子真不像传言中的冷艳寡情,卧床不起,可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猛然被一个不谙世事却看的透彻明白的第一公子讲出来,以前的信念此时相比还真有些粉末倒置。
人们瞬间转换了好奇的眼神看着萧锦娘。
萧锦娘听那个酷似某人风华绝代五官的男子,他刚刚讲的一切都不是在为她说话,却处处都是撩拨了人们的心神,紧绷的心柔软下来,他这是在截她还是在护她?
听大家的言辞好像这个人比太子的威仪还要深得人心,难道会为了从不曾谋面的她出手?
若是以前的萧锦娘可能相信世间还有单纯的互帮互助,可她两世为人,根本不屑去想这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她,这其中必有隐情,或许跟娄家有着关系,或许跟她可能有可利用的余地,皇权争斗,向来都是风云变幻。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她可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
“好一个传言误世人,你怎知她此时心中没有算计父皇的红锦,或许她天生灾星转世,煞气大,不用吹灰之力便可以让红锦死于非命。你们看红锦可还有气息?”
三皇子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两个握着盆子的人,先前在盆中以苦为乐不疲跳舞的红锦,此刻已经窝在一边不动了。
萧锦娘内骇,使出内力欲要抽夺金盆,李慕方也豪不退让,他手上的劲力虽然不见出拳,可金盆在你推我拽的拉锯战中还是纹丝不动。
众人看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在干吗,两个人被这么多人围着,皇室高高在上的成员劝着却依然不相退让,真是稀罕事,这一条红锦不会真死于他们手中而怕别人察觉才故意拖延的吧?
太子李天威已经失去了耐心,却没有正当理由奈何不得李慕方,他提步走向两个人的方向,分明就差一步的距离可以看到整条红锦。而一直静观其变的三皇子身形腾挪,也移到临水的河岸边。
李慕方和萧锦娘在他落定脚步之前,同时腾跃而起,眨眼的功夫,把金盆一扬,使长时间缺少水分的红锦跌落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