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锦娘,你也来了?”
朱显在人群里来来去去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目标,突然随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望去,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身紫衣的萧锦娘。
但是朱显这一声喊,好像给了人们一根导火索,坐实了人们心中的猜测,人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分批讨论,似乎要把萧锦娘和娄欣玉两个掰开了,撕碎了,看个究竟。
朱显显然不知道这里正发生的事情,而且很激动,他想要分开人群过去,身后跟着的朱碧莲被他突然大声的喊叫郁闷了一会,但眼见他离他越来越远,也顾不得礼仪跟在他的身后,冲开人群的阻挡。
人群混乱起来,萧锦娘听到并不陌生的呼喊还在错愕之时,朱显上来拍她的肩膀,“锦娘,你过得不错吧,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害我。”
“害你怎样,你以为我怎样,死了吗?”萧锦娘被众人指着鼻子说难听的话,当然有些气,刚好有个人给她出气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怎么会这么想,我见到你平安无事就可以安心了。”
朱显还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没想到身后的朱碧莲金抿着嘴唇,拉了拉朱显的衣袖,轻声道:“表哥,这个人是谁啊?”
敢这样和表哥说话,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个女子好高的气焰,难道是公主或是郡主,可看她的穿着打扮,根本就不像啊。
“呀,这位小姐好相貌,真是一个我见有怜的小家碧玉。”萧锦娘也打量着朱显身后的女子,算不上闭月羞花,但也是乖巧可人,“朱显,你好福气啊?”
“锦娘,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朱碧莲。”朱显说完,盯着萧锦娘暧昧不清的眼神看,似乎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你这个人脑子能不能不要转那么快,她只是我的表妹,陪我母亲的。”
“哦,我又没有说她不是你的表妹,你干嘛这样着急?”萧锦娘说着眼睛看也不看朱显,倒是好笑地看着朱碧莲,“不过,你这表妹可是要生气的样子。”
娄欣玉看着他们两个打的暗语,从朱显过来,她的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看,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位是?”朱显看着萧锦娘身边明艳动人的女子一派端庄贤淑的小姐模样,眼睛眯了眯,弯出月牙般的弧度。
“这位是我的表姐,娄欣玉。”萧锦娘淡淡说完,看向娄欣玉,“表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朱显朱少将。”
“你好,不过我暂时还不是什么少将了。”朱显意在纠正萧锦娘的语病,从见到他开始她就叫他少将,皇上都还没有封过他官呢,这四周那么多的管家夫人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你好。”娄欣玉瞬间的晃神过后,目光幽幽地打量他。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太子驾到。”
娄欣玉看向声音原处,朱显也住了口追随她的目光,萧锦娘也看向桥对面的大路上,先前喧闹的人群此时鸦雀无声。众人循着柔韧有余刚强不足的声音望去,只见一众黑压压的人影中,领头的男子明黄八龙袍,烫金的黑底朝靴,劲风之中尤显威风凛凛。身后的人她多半不认识,都是一些身穿锦袍,风姿翩翩的男子。
今日真是赚到了,有那么多的美男或风流倜傥,或潇洒飘逸,或孤高清冷,或面色不虞,总之,千种姿色都比不尽这时的百男齐现。在场的女子们不由的发出了惊呼。就连那些见惯风雨的夫人也为之一动。在另一边密切留意这边动作的朱夫人薛氏也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对面。
伴随着马匹在石板上震耳欲馈的嘶鸣和踢踏声,一百多号人已经陆续下马,被侍卫们把马牵下。
“太子殿下到,五皇子,七皇子到,代王世子李慕方到,内蒙太子到,六公主,八公主到。”
随着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腔唱完诺,众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的大,嘴巴一个比一个张的圆,人们的心跳也一阵比一阵强烈。
拜托,先前一个朱显就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了,现在突然窜出那么多美男来,真是惊喜连连。人们都被太子雍容凌厉的神色痴迷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领头喊了一句,众人皆向下跪拜,萧锦娘站在人群中没有动静,娄欣玉拉着她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好在太子免礼一次落下,人们七七八八地起身,萧锦娘才没有被更多的人看到。
那些先前守在她跟前说三道四的女子此时心里更加恼恨,说不得又骂不得,只得牵着自己女儿的手,对自己女儿说,“以后千万不要学她那个衰样,不然你会没人娶的。”
女儿们看着紫衣翩翩的清冷女子,自然是受之不恭,瞬间腰板挺得更直,身价一眨眼间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把父皇交给我的那条金眼红锦拿过来?”
红锦,金眼红锦,大家都知道红锦是皇家最喜爱的观赏鱼,一共在宫中养了三条,皇上一条,太子一条,七皇子一条,而这三条红锦中,皇上的红锦又大又可爱,非常惹皇上之喜爱,如今他把红锦放生,是不是在警告民众以后这护城河的鱼不能捕捞了?
“是。”
众人只闻抽气声,不闻说话声。太子的声音又开始回响:“从现在开始,从这排站着的第一个人开始,依次传递给最末尾的人,然后由最末尾的人起送,放鱼归河。”
“好,皇上宅心仁厚,定然能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身后的李慕方向装红锦的金盆躬身作揖,众人也齐齐作揖。
“主持方丈,现在可以开始了。”
话毕,只见原先站在众人首位列队等待的大师们纷纷走出来,一身明黄色软袍,红黄四格的袈裟披在肩上,主持方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取香,花,果,灯四样贡品来。”又有一众穿着黄色软袍,小腿绑着土黄色布条的人手捧着燃着手腕粗细檀香的炉鼎,粉艳压人的荷花,个头有孩童脸那么大的苹果,还有尺把长的蜡烛。各人执着手中的东西分两路站开。方丈大师被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围着面向护城河,其他众人在台下和他相对,而观看的人和要准备放生的鱼儿,虾蟹,都在众人的前方呈列。
“时辰已到,祈福开始!”
“阿弥陀佛。。”不管你是不是台上被瞩目的人,此时大概整个护城河岸边的人都一副虔诚的样子禀神敛气听大师颂念。
大约唱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主持方丈云海才收起颂念之势,宣布放生开始。
台上的人从太子开始传递金盆开始,依次递给身边的人,然后身边的人在手手相递,直到最后一个人把鱼放到河里。
金盆红锦,是多少爱鱼之人梦想见到的稀罕物,如今能亲眼所见还是在这种与天地日月同昌的场合,人们的心都是清灵澄净的。脑子里此刻什么也不想,只有安全地把鱼儿从自己手里送走。
等在金盆里畅游的红锦通身绯红的肤色在艳阳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渐渐亮瞎人眼之时,人们才感觉的今天的天气很热,汗珠直淌,几乎在红锦瞪着鱼眼望着他们的时候,他们被鱼光一电,瞬间通体酥麻。
萧锦娘不知道这红锦的来历,自然没有她们看到盆子接近眼前时的兴奋和不安,娄欣玉接过盆,忐忑地在红锦的身上痴恋半刻,侧过身就要交给萧锦娘的时候,不知谁推了她一下。
娄欣玉一心都在红锦身上,始料不及身侧有人推波助澜,脚下像被风弹出,手中的盆在空中旋出,打了个旋向前方娄夫人的方向砸去。娄欣玉大惊失色,身形还未站稳,眼睛却只盯着空中上冲的金盆。众人更是仓皇逃躲,生怕那金盆砸下来要和她执盆的人分罪承担。
这种时候红锦在你手中被递出事情,饶你有十个脑袋,十张嘴也不够皇上杀,不够为自己辩白的,不够天下苍生嗤之以鼻的。
人群骚乱起来,唯恐祸上己身,偏偏这个时候太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谁也不清楚盆中红锦还是不是活蹦乱跳,会不会在摔下来的时候挣扎几下,没了呼吸。
“玉儿。”娄夫人惨叫出声。
玉儿,鱼儿,娄欣玉耳中皆嗡嗡声,瞬间凝固一般。
萧锦娘稳住娄欣玉觊觎昏倒的身形凤目一凝,看向娄欣玉背后的妇人一眼,便纵身一跃去接那个盆,在那瞬间,盆里洒出的水喷溅到她的脸上,她丝毫未觉。就在她身形腾转,在空中翻跃,接住那金盆时,有一双手也接住了那盆。萧锦娘心中羞恼,有意争个来回,却见那人并不是来跟她抢夺,而是顺着她的身形,和她一同擎着盆飘然而落,来到了娄欣玉的身边。
“大胆娄氏之女,竟敢对金盆红锦妄加不敬,企图玷污,该杀。”三皇子在他们落地之后也飞过来,指着还在担忧的娄欣玉身上。
“三皇子?”
众人还在讶异是谁这么狠绝给娄太医之女扣了那么大的帽子,听闻这一称呼,齐齐顿首。
“世子?”围在人群外围的隐卫们因为看到代王世子先一步冲向人群,后来三皇子也迎身而去,猜测有意外发生,他们本来就是被皇上派来维持放生顺利进行的,如今发现不妙,不等人吩咐迅捷拨开人群涌上前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亭台之上的太子端坐其上,但还是听到三皇子的话,看来是有人要摔鱼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太子手一挥,他身边的近卫也纷纷上前去。
隐卫们一上来,围观的人群自觉地往后移。不一会就把几个冲突中的人暴露出来。
“三皇子,这都是误会。”娄夫人看着萧锦娘一向柔弱的身影竟然飘身一丈多高,而且还在空中轻巧地转身,竟然,竟然伸手接住了盆,如同在平地盘旋一样,她尚且惊魂未定,不想和萧锦娘一同接盆厉喝之人却是三皇子李云霸。
他一向冷眼无情,凌厉狠绝,欣玉落到他的手里可谓是羊入虎口,这后果,不敢设想。
娄欣玉听到自己的母亲喊出三皇子的名号,为之一动,小脸惨白地跪伏在地上:“三皇子赎罪,民女,民女娄欣玉不是有意的,是刚刚要递盆的时候有人从身侧踹了我一脚,我毫无防备,手中的盆子才被击飞的。”
娄欣玉到底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饶是她还沉浸在被人算计的惊慌之中再看到萧锦娘那惊鸿一转的一幕也镇静下来。
她一个靠药维持的病秧子都能做出惊天之举,为何她不能向众人说出实情。纵使信与不信两种结果,总要说出来让众人知道才对。
“误会?”三皇子的冰冷的眸光还停留在盆里的红锦上,“皇上的心爱之物,怕是只有你娄氏之女敢大不敬,众目睽睽之下,何来的误会?来人把娄氏之女拿下,交给大理寺处置。”
眼看扑上前的隐卫们气势汹汹,上来两个人抓小鸡似的从地上把娄欣玉架起,娄夫人奔上前去拦在了隐卫的前面,掰开了隐卫的手。
“娄氏,你在考验本皇子的耐性,还是觉得父皇的红锦比不上你家的女儿珍贵?”
“娄氏不敢,但是三皇子,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贸然抓人是不是有损天仪?”娄夫人真是豁出去了,她统共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怎能让大理寺把她抓进去,先不要说什么时候事情能查清楚,推搡女儿的人什么时候能抓住,恐怕在大理寺牢里呆上三天,都能让女儿崩溃,更不要说女儿还未及笄,名节清誉是多么的珍贵,要是真的被抓走,那她这一辈子的心血白费不说,女儿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等人宰割。
“来人,把她带走,如有反抗者视为同罪。”
侍卫们为人卖命,自是主子吩咐,誓死服从,一个区区妇孺,岂是他们的对手,早在三皇子一声令下之时,推开了娄夫人。
娄夫人此时若发了疯的母兽,从头上拔出绾发的金簪,朝着众人的手胡乱刺去。侍卫们本看她一介妇孺,不忍欺她,左闪右避之际,簪子不知划到谁的手上,那人吃痛,惊呼出声。
“废物,一群废物,明天直接卸甲归田!”
众人听言,再不肯受她握在手中几不可见的簪子威胁,抓起娄夫人就像拎一只小鸡似的,举在空中,慎防她再次刺来。
“啊?!”娄蕊玉大叫出声,娄二夫人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她的嘴巴,拉着其余两个花容失色的女儿退在三米之后,捂着娄蕊玉的眼睛生怕她们眼里见了血,又隐隐怕娄欣玉的事情殃及她,又怕娄夫人把脏水泼到她们的身上,躲在众人之中,大气不敢再出。
“慢着。”萧锦娘听娄夫人一言,她刚刚一直在人群中找寻站在娄欣玉身后的女子,而娄欣玉身后早已人去位空,很显然这人推了娄欣玉之后,不是趁乱逃走,就已经被人秘密接应转走,怕是不知逃到那里,哪能站在那里等她们抓个现形。
那人会武功,而且还有同伙,不排除刚刚在这里诽谤她的人,也不排除侧面一直打量她们两个却未发一言的女子。她一向不喜欢盯着人看,当然没有留意那女子的音容,要是她留心的话,应该可以记住那人的身形。
此时悔已晚矣。
“你们打算就这样放过罪魁祸首而把一个无辜受牵连的女子抓进大理寺大牢,而让破坏皇上替天下苍生祈福的红锦金盆之人逍遥法外?”
“你是谁?敢再胡言乱语,罪同娄氏母女!”
这就是皇权,让人无法直视却又难以直视的皇权,皇权在上,一个官员之女再有理也是无理。更何况这太医院知事,向来不理朝政,对皇权没有牵制的利用价值,娄氏这次被抓,说不定一人之错会变成满门抄斩。
“我不是娄家人,但娄欣玉要递金盆的人是我。”萧锦娘还欲说什么,身前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暗红色锦袍男子拦住了她,“姑娘休在多言,今日之事定有结论,但不是你能承受的?”
眉若远峰,目似黑潭,鼻高秀挺,唇薄齿寒,那样一个云阳高端的男子,站在你的面前温吐怒言,让围观的人觉得纵然头上艳阳高照,脚下却如置身冰窟,可是那声音在萧锦娘听来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在看清拦她人的身形之后,和那人冰冷的目光相撞,恍若一梦。
那人仿佛也觉察到对方看到他容貌时的惊诧,显然习以为常,不过,那女子清冷绝世的容颜还是让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看到还在惊吓未定的娄欣玉却并没有任何和缓的余地,继续道:“还请小姐三思。”
朱显此时已经觉察萧锦娘要做什么,脸色大变,又见她被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拦住,身形一晃本要出手,却被不知何时到她身边的薛氏紧紧攥住了手腕,朱显要打不能,要挣脱却是前有薛氏,后有朱碧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