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正看富公子把自己的话说成了笑料,也笑道:“不看也罢,你只要自己注意就是了。”
“我注意什么?”
“别人不用,你却要注意,不能饮食不节,过食辛辣,恣食肥甘。这些做不到,你就会湿热蕴阻肛门,气血凝滞,必诱发痔疮。”
“果然是高人。请教师傅可否治愈?”富公子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有时站着,肠子也会坠出来,收也收不住。你能治吗?”
宏正看富公子的眼神儿,显然有些不信任和挑衅的意思,暗自一乐, “公子要是想治,我可以试试看。”说着从地摊儿上找了一枝草药,问道:“这是常见的,你能找到干的,就卷起来,燃火烟熏。”
“这个有的是,熏屁股吗?”
“还有肚脐。”
富公子忽然站起来,按住肚子说:“我这儿要来了,我先回去,也正好试试,好使了,我再回来谢你。”
富公子说完,离开了人群,走进了街对面的大院儿。
小和尚的摊儿上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摆了一晌午,一无所获。又急着要走。把草药往太小儿面前一推,“反正也卖不动,这些我也不要了,都给你吧。”
“你明天来再卖呗。”太小儿说。
“明天我还去采呢。”小和尚说完,与太小儿招呼了一声,自往街对面去了。
太小儿这时才发现,小和尚是一瘸一拐走入小街的。
“他是一个瘸子。”
宏正听太小儿一说,也向小和尚看去。
“这叫痿躄。”
“什么是痿躄?”
“他的病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就得上了。”
太小儿问道:“师傅,你不是能治病吗,你就给他治一治呗。”
“治是可以,只是……”
“我叫他去。”没等宏正说完,太小儿已经颠起了小碎步,冲过了大街。
小和尚别了太小儿,刚拐进小巷,忽然听到了太小儿的声音在喊他,他回过头来问:“怎么啦?”
“快回来,”太小儿表情十分神秘的说:“我师父能治你的腿。一下就能治好,你信不信?”
小和尚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小瘸子,在他心中,最美好的梦想就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现在,小和尚听了太小儿的话,犹豫了一下,“一下就能治好?”他问到。
“一定能。”太小儿肯定地说。
小和尚看太小儿一脸的神秘,二话没说,“走,我跟你回去。”说完,拉着太小儿过了大街,到了宏正面前。
“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我也不知道,小的时候就瘸了。”小和尚应了一声,“师傅,我的腿能治好么?”
宏正没有回答,他拿住小和尚的手腕,排了寸关尺,又看了舌苔。让小和尚坐下,伸出腿,找准穴位,扎了两针。
太小儿在一旁看师父施展开了,有些得意地说:“师父,你让他一下就好。”
宏正道:“太小儿,为师和你说过,治病要辩症,而且病来有时,病去有期,一下就能治好,这可不该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小和尚悟性还好,他明白了宏正的意思,说道:“假如能治好,十年也行,二十年我也治。”太小儿急了,“师父,你不能一下就给他治好,那咱们走 ,他怎么办啊?”
宏正笑道,“看你急的,你这大哥哥的病,要想把症状暂时消了容易,但是要去病除根,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夏冬一个轮回,春秋一个过渡,只需按摩,能天天坚持,也能达到效果,甚至此病就根除了。”
“谢师傅。”小和尚听了宏正的话,一下精神了起来,“我听我师傅说过,能药到病除的人是神医。师傅不用药病就除了,更是神医了,那针也好,我腿都麻了。”
宏正把针拔了。小和尚走了两步,果然轻松了许多。小和尚忽然又问道:“我妈妈腿也不好。能治吗?”
太小儿喊道:“能,能。就是不能马上就好。我和师傅还要走呢,你怎么办?”
宏正也问道:“如果天天按摩,你能坚持吗?”
“能,我能。”小和尚似乎有了感觉,抬了抬腿,扭了扭胯。
“以后你用手按揉这几处穴位,天长日久,收效也会一样。此玄机非悟性高者不可得,现说与你知,也需你自己去悟。你妈妈也这样按揉,同样有效。”小和尚应了一声,又问道:“师傅还能治别的病吗?”
“还有什么病?”
“我妈妈瘦成什么样了,他整天都没有劲儿。”
宏正道:“那是你们吃不饱饭,这是穷人的通病,如果穷人都能吃饱饭,这病就没有了。”
小和尚迟钝了一下,说道:“还比如,刚才那个人的痔疮,能治吗?”
“你怎么想起他了呢?”
“不是他,还有好些人呢,都有这病。”
宏正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把小和尚给太小儿扔下的药草铺开在地上,从中拿出一个叶枝,递给了小和尚,微微一笑,“你自己卖的草药就能治痔疮病。”
小和尚眨巴两下眼皮,“这个能治痔疮病,我不知道,大家也都不知道啊。”
宏正笑道:“你以后就卖治痔疮病的药,但是这个不行,要它的树皮,煎水喝,再加上甘蔗汁,同喝最好。这个技巧你有了,比我对你的什么帮助都好,大家用了这药,感觉好了,就都来买,你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还能帮你妈妈呢。”太小儿补上了一句。
小和尚一听,也乐了。他嘴里千恩万谢,收起了草药,又和太小儿招呼了,拜别了宏正,举着那叶枝走了。
小和尚刚走,刚才离去的痔人儿,带着满脸的笑回来了。
“师傅,有感觉呀。”痔人儿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喊了过来。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来这儿又有热闹看了,也都跟了过来。痔人儿来到宏正面前,谢声已经重复几遍了。
“如果方便,我就让你看看。”富公子说。
宏正一笑,“我已经看到了。”
富公子介绍了自己的病情和刚才的效果,“刚才有了拉的感觉,用了师傅那法儿,果然有感觉,肠子也能收住了,肚子也热乎乎的了。”宏正止住他说:“切莫得意忘形,想一时稳定,只需一刻,想要痊愈,至少一年,想要永不再犯,还需一念。”
“师傅说的永不再犯,本公子倒是很感兴趣,只需一念,又是何意?”
宏正笑道:“治愈虽不难,但是你心神不定,恶习不改,这就不好说了。也许今天治愈了,明天还会再犯。”
“此话还请师傅明言。”
“世间病来皆因贪,酒色财气岂能安。超脱尘世知天命,脚踏实地病自远。”“痔人儿”听不进这些话,拦住宏正说:“我明白,我明白。你说说治病。”
“你家高门酒味熏,街上饥民处处有。刚才这还有个小和尚,因为吃不饱饭,在这卖药,而他的药里,就有治你病的妙方,你那眼睛却不在他身上停一停,你目中无人,能得到治病良方吗?”
“他能有什么良方。”
“我刚才告诉你的方法,缓解病情一时很有效,如果你要治根治本,还要用药,刚才的小和尚自有妙方,你却昂首走过,你想要把病治好,就要找这个小和尚,只是有一点,他帮你治好了病,你吃饱了喝足了,病也好了,别忘了也帮他一把。”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问病的人也七嘴八舌,痔人儿把手一挥,“你们都来凑什么热闹,去去去,都离远点儿。”
“你有个痔疮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群里有人喊,“你有,我还有呢。你想买药,我们也想问问。”
宏正看人们哄声渐起,向大家举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我来说说。”
人们安静了,宏正接着说,“所谓十男九痔。只在轻重之别。刚才这里有个小和尚卖药,他就有一个方法,你们却不用,他的药,你们可以试试,效果可能出奇地好。他可以天天在,我们却是路过这里,还要赶路,此话言明,大家自可与你那小和尚落实。贫道还要赶路,就此与大家别过了。”
痔人儿急忙叫住宏正,“师傅,我家还有老爹,刚才我试好了,他知道师傅是个有手段的人,他不能出门,在家等着,让我来请师傅。师傅务必到我家中给我爹看看。”
宏正道:“贫道只是路过,也不是专擅诊病。”
痔人儿看宏正有推托之意,说道:“家父另有他病,已有十年,师傅慈悲,救人一命。”
“师傅慈悲,也给我家病人看看。”人群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衣衫褴褛,破衣只有半只衣袖,面有焦虑。宏正把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我弟弟,他连床都下不来了,请师傅给他看看吧。”宏正听他说病人不能下地,叹道:“既然如此……”宏正略一犹豫,人群里又有了求医问药的喊声。
痔人儿拦住道:“你们别来烦师傅,今天晚了,师傅我请了,你们想问病,明天再说吧。”
众人被痔人儿驱赶,也抢不过痔人儿,便一哄而散了。半袖小伙儿没走。
宏正觉得众人有需,若给公子的老爹看完了病,天时也晚了,便决定滞留一天,满足众人的求诊。他和半袖小伙儿约定明早赴诊。
宏正带着太小儿,跟着智人,过了大街,进了公子家的大院儿。
“爹,这就是刚才我说的治病师傅。”院子里,一个老者坐在藤椅上,听儿子一说,把宏正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师傅好身手,我的病,师傅能治么?”
智
人道:“爹,你的病我还没问呢。这不把师傅请到家来了嘛。有话你就自己慢慢说,比我说的明白。”宏正迎向老员外道:“老人家,你这个儿子,还算有孝心,只是贫道的医道不济,不知道能不能为老人家解忧。”
老员外突然看见了背囊里的太小儿。面有惊奇,病容也展开了,“哎呀,你这出家人,这怎么还有个小婴儿呢。”
宏正急忙解释道:“老人家,莫取笑,这是贫道的小徒儿。”
太小儿只顾看热闹,忘了回避,见老爷爷说自己,也只好赔笑道:“老爷爷,贫道童见过老爷爷了。”老员外听太小儿开口说出话来,还彬彬有礼,态度一转,也有了话语,“见过见过。你师傅厉害,你还能说出话来也出奇,看来你们果然是高人。”
太小儿与老爷爷言来语去,宏正在一旁察言观色,却觉得老员外的病情有些奇怪。
一阵凉风吹进了院子,太阳已经走到了院墙后面。晚饭已经备齐了。老员外让过,宏正带着太小儿进了屋,与老员外对坐。桌上四个大菜,宏正指着一盘儿素菜说:“我们能吃此菜足矣。”老员外一听这话,知道了所以。说道:“我们这儿的出家人都不那么戒律,开荤是常事。”
老员外又叫人再加两个素菜,宏正阻止道:“不必了,有稀粥最好。”
智人在旁座问道:“师傅,你们道家酒也不行吗?”
宏正看看桌上的酒杯,笑着说:“酒到用时必须喝,不到用时切莫饮。”智人听了这话,知道宏正是一语双关。他把玩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看宏正没有注意,把酒杯收了。桌上少了一个酒杯,宏正看了看公子,心中有感,脸上却没露声色。
老员外执意倒了满杯酒,举杯致意,宏正说:“还是老施主自己喝吧。酒也是治病的好药,只是不对症就只能有不好的作用了。老员外这样的身体,恐怕想解决病情不能靠喝酒。”
“他不喝不行。”公子说。
“不喝不行,这是何意?”
公子说:“我爹这有十年了,那时也有些先兆。经常做恶梦,怕冷怕风,头疼。喝酒就能好一点儿。”
老员外接过了话题说:“我开始干什么都没劲儿,后来发现肌肉萎缩了,再后来就这样起都起不来了。”
宏正还有问话,余光里,看太小儿抱着饭碗,一动不动了。
“太小儿,你干什么呢?”
“黄鼠狼。”
宏正看太小儿的眼神,正直盯盯地看着老员外,也用出了道眼,果然,看见了老员外身上有个灵影。
宏正刚才看老员外的病就觉得奇怪,现在他豁然明白了,他抚摸着太小儿的头顶,盖住了他的灵窍,又转向老员外说:“老人家,如果你年轻时杀过生,这就是你现在得病的原因。”老员外不信神,更有了一脸的不愉快。“我这是病,怎么和杀生扯到一起去了?”
宏正笑道:“凭空一说,我也不信。这些鬼精灵,不是让人着魔,就是让人着病。你的情况就不仅着了邪魔,而是还中了实病。”
“不能不能。”智人插言道,“我爹可不是着魔。他也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精神失常。”
宏正道:“你还知道这些,看来你们至少听说过这样的事。”
“有。我就见过两次。”老员外很肯定地说。
“爹,你怎么没说过?”
老员外看了一眼儿子,“你小时候就有过。那时你还小,不懂事,说了你也不懂,当然也就没说。”
“别,你讲讲。”智人有了兴趣。儿子一催,老员外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二十多年前,老员外家盖房子,智人那时还是个孩子,他一到房基处,就坐在地上不走了,又哭又闹。大人把他扶起来,他喊着“别抬我,我就在这住,你们不能毁了我家。”还说了许多争抢地盘儿的胡话。当时只当是有病。后来一个僧人来看了风水,才知道咱家地势高出一块儿,有一窝黄鼠狼,被圈在了房子中间。
“这是黄鼠狼迷人。”智人打断了老员外的话,“这样的事我在外面也常听人说。我也没见过,我也不相信。”
“你不信,也不能说它没有。”员外说,“黄鼠狼也有味儿,我看就是把人给熏懵了。不用说黄鼠狼,就是我喝酒喝懵了还胡言乱语呢。”
智人说:“不对,我们有个木匠在河滩上有了这事儿,远近百米荒滩什么也没有。坐上船又走出几十里地,进了城,到了药铺一打听,说他就是被狐狸迷住了。这是气味儿的作用吗?”
宏正插话道:“你们说的都是这些精灵在起作用。老员外也是如此。只是你们不懂。”
“这么说,我也招上黄鼠狼了?”老员外两眼直看着宏正,正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却放在了羹匙儿上,酒杯一歪,把酒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