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明,又奔城门走来。
城门外的路口处,有人聚集,马车不能通过,宏正让马车停在了一边,见两个农人被军兵拦在当道,两个人指着一头牛争吵着,都说牛是自己的,非要找官府断案不可。
“这样的小事也来麻烦官府,你们自己弄不明白吗?”一个军兵喊。
“这么简单。”太小儿在车上听到了,扬起了小手说,“我最知道,牛有家,他自己就能回家。”太小儿的声音小,马车旁的一个路人听见了,把他的话向着军兵喊了过去。
“谁说的这么对。让牛自己回家。”军兵小头目向马车走来,看了马车,问道:“这是王宫里才有的马车,怎么会在这,你们是什么人?”
老驭手回道:“我们是那乌国王派来的特使,要见你们国王。”
小头目看了看马车上的太小儿,问道:“国王的特使怎么还带着个娃娃?”
老驭手说:“既然是特使,不特殊就不叫特使了,这也需要检查吗?”
小头目把眼睛看向了太小儿,问道:“刚才是你说的让牛自己回家吗?”
“我说了,你怎么不明白?”
“明白。我再问你,你是从哪来的?”
太小儿把老驭手的话重复了一遍,喊道:“我们要见你们国王,你怎么问了还问啊?”
小头目扑哧一笑,回头喊他的军兵,“你们看看,这有个要见国王的小特使。这么小还知道牛回家,说话也挺有劲儿,”
一个老兵好奇,说:“小孩子说话也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们哪有闲功夫给他们验牛还要跟着去他们家跑一趟。”
太小儿被说的不高兴,看看老牛只顾吃路边的草,忽然又说道:“老牛饿了,就给他吃草,不就知道了么。”小头目一听,笑道:“那怎么验证?”
太小儿说:“牛认识主人,两个人拿草给牛吃,牛吃主人的,一定不会吃生人的。”
小头目一听,笑道:“这个主意好。”
好奇老兵按照太小儿的办法一试,果然验出了牛主人,贪牛人不做声了。牛主人来谢太小儿,脸上带着笑,说道:“这小娃娃真是菩萨的童子,我们说出了天来,也不行,小菩萨两句话,军兵就听。”
“不对。”贪牛人喊道,“法度岂是儿戏,小娃娃的话不能作数。谁都知道,牛见草好自然吃,刚才我给牛吃的是枯腐草,牛当然不会吃我的草。这等验证岂不是慌诈之术吗?”老兵道:“你们手中的草换了再试。”
小头目说:“等等,这刁蛮人再输了还会有说词。”
“你这话好无道理。”贪牛人怒道,“你如何说我刁蛮,此案断明了吗?”
小头目被贪牛人一句话给问的没了言语。太小儿忽然扬起了小手喊道:“断明了。”
老驭手道:“太小儿,你又出什么耍戏,不是好玩儿的。”
太小儿的主意不被认可,他本也没了主意,却听贪牛人说自己是慌诈之术,心气顶起,正想起了一个慌诈的主意。他拿出灵绳,取了两段,众人不解,太小儿却收起了说:“这是验证绳儿,你们二人各拿一根,绕在手上,谁心虚,此绳也会虚,便短一分,此案便会应验。”小头目道:“这娃娃,又当着好玩儿了。”说完,转身离开了。好奇老兵却接了绳子,比了长短,递给二人说:“你们好自思过,知趣儿就可自去。果然验出,便是砢碜了。”二人口气强硬,各不服气,接了绳,都不屑一顾,把绳子在手上绕了,等老兵发话。太小儿暗中看,心里有了,掩住笑,让老兵收了灵绳。老兵拿了绳儿垂在手中一看,两条绳儿,一长一短,惊奇地喊道:“有了有了。”老兵指着贪牛人道:“这是牛主人。”贪牛人得意,牛主人急了,喊道:“这绳子怎么搞的,不对啊。”小头目转来看,老兵说绳儿神奇,太小儿说:“你们都不对了。绳子只能抻长,不能缩短。长了的人做了手脚,是不安分人,绳子短了的人才是安分人,是牛主人。”
“有道理。”小头目又看了看绳子,回身来宣布判词,却见贪牛人已经跑远了。老兵也醒悟了,夸赞太小儿厉害。牛主人道:“兵爷,我本输了,如何赢了?”老兵一笑:“我也说不好,这是小娃娃的一计,你该问问这小童子。”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太小儿。太小儿扬起了小手道:“你们,你们不知道啊,那个人心虚,怕绳子短了就抻长呗。他想赢了牛主人,也故意抻长了绳子,这不就验出了他是不安分的人了吗?牛主人不想这些,绳子短才证明了的,就赢了呗。”
宏正也暗暗地冲着太小儿伸出了大拇指。几个军兵也围住了太小儿一个劲儿地赞叹。
小头目来到马车前说:“你们既然是那乌城的特使,那就我带你们进城,但是你们只能进不能出。”太小儿喊道:“我们进去就出来,你怎么怎么不让出啊?”
宏正问:“城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情况?这样的告示几年都不见了,好像是王宫里的大案。”
太小儿听了,学军兵的口气道:“就,就是王宫里的大案, 我们才来呢。”
小头目看众人散了,这才说道:“你们是那乌国王的人,果然真是神人。所以我敢带你们进城。你们是那乌国王的特使,再出城要有王爷的特许令, 你们真是见国王,这也不算问题。”
宏正问:“昨晚的事,是不是因为那乌国的大国师?”
“除了他,王府里昨天晚上还进了盗贼,盗走了王爷的金碟。巡夜的军兵,抓住了可疑人。正在刑案府审问,没有结果,禁城就不能解除。”
宏正道:“既然如此,我们直奔刑案府。”
“上那干什么?”
“这样的大案,王爷一定在刑案府。”
“说的有理。”小头目上了车,老驭手一声响鞭,马车进了城,转眼间来到了府院门口。
南乌王听报有那乌国王的特使,走出了公堂,听了宏正的来意,看了信,说道:“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国王,大国师当初依仗他的势力,挑唆我们手足之情自相残杀,所有的人他都没放在眼里,如此狂妄,现在把那乌城搅合的天昏地暗,又想来利用我,我不会受他指使。你们的大国师在我的南乌城里有内应,昨天他已经逃跑了。”
“既然如此,贫道的使命完成了。”又问道:“王爷在审案,听说是丢了金碟,很重要吗?”
“这金碟是当年父王留下的,除了你们国王,没有人知道这金碟。这不是一般的偷贼,一定有来历。你回去也把此事告诉你们国王。”
宏正问:“既然大国师在本地有内应,能不能是他。”
“本王也想到了,现在抓了人犯,在里面正审着呢,本王还要听,你们使命完成了,歇息了就回去复命吧。”
南乌王说完,转身进了公堂。宏正不想久留,起身要走,陶南道:“道长,既然是走,也要有王爷的旨令。”宏正一听,又坐下了,“二王爷进去了,怎么办?”太小儿道:“找他呗。”陶南道:“哎,这里可不能乱跑。”宏正看了一眼太小儿,把背囊立起,让太小儿靠稳了,用手一指头顶,说道:“这里有公堂,刚才的王爷就在里面,你想看热闹,可不能乱跑。”
“嘟!陛下在此,你们莫大声喧哗。”厅门兵士进来一步,冲着宏正喊来。
太小儿躲到了宏正身后,看师父没有回应兵士,心里不服。刚才师父并没有大声说话,他刚要辩解,兵士一转身,只顾在门口处踱步。
太小儿却听见了那门里有审案的声音,便耐不住了。他偷偷看了兵士一眼,兵士脚下不停步,眼睛正看着师父和陶南说话。似乎在显示自己的高大,兵士昂首挺胸,没有注意地上的小婴儿。
太小儿绕过兵士,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跨过了高门槛儿。
公堂里,太小儿不见南乌王,四下里也无人,却见一个人跪案台前。
案台上,刑审官指着案犯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小孩子的把戏来搪塞本官。”太小儿听了,吓了一跳,“他没看见我,怎么怎么说我?”太小儿心里害怕,要往回走,见刑审官冲旁边一招手,两个刑吏抬上来一块砧板,放在了案犯身旁。太小儿一看,知道不是说自己,便躲在庭柱后面。
“再不招供,先断下一只手。”刑审官话音未落,人犯的手被按在了砧板上。
“我招。”人犯喊道,“昨天晚上,我先跳进了大墙,到了那屋里,便拿到了那牌子,出来时,有了动静,便翻墙跳到了街上,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你这刁民,这不是和刚才说的一样吗,本官问你金牌现在何处?”
“那牌子太沉,拿着也坠手,我揣在怀里,翻墙时那牌子坠下了大墙,现在何处,我也不知。”
“胡说!得手的宝物,岂能弃之。真是刁蛮的滑头,给我行刑。”
“大人,我说,我说的都是实情。”大个子哭丧着脸喊道:“你们没找到,那就是还在大墙下。我得了牌子,上了大墙,可那牌子太沉,我的衣服也糟烂了,不经兜,便坠漏了衣襟,那东西砸了我腿,落回墙下,来人急至,我哪里还敢去捡来,我只知快跑,窜过一条街道,便碰到了军兵。这些都是实话,我不敢撒谎啊。”
刑审官左右看了一眼,喊道:“这是谁验的现场?”一个官吏急忙上前解释说:“现场检查了,但他们进出的路径果然没有察看,下官现在就派人去。”侧门走出了两个军兵,跟了官吏直奔大门走来。
太小儿正堵在门口,刚才听了“小孩子的把戏”就惊了一跳,现在见有人急匆匆奔自己走来,急忙回身就跑。太小儿一心往外跑,慌不择路,竟跑出了府院大门。
太小儿没有躲处,看侧有厢房不高,他避开守门人,腾身上了房,躲在房脊后,回头看公堂里出来的三个人出了大门,太小儿
这才收住了狂跳的心。他刚要跳下,忽然觉得三个人去的方向,有一缕黑气,悬绕在一片民宅上空,旋了两旋,忽然往这边飘来。
“妖怪。”太小儿惊魂又起,“哎哟”地一声,翻身滚下了小房。
宏正不见了太小儿,急忙出来找,正迎住太小儿。
“妖怪!”
太小儿指向了黑烟的方向。宏正看了看,没有理会太小儿,却嗔他自己乱跑。陶南也说:“太小儿,你以为这是静一爷爷的寺院可以随便转悠吗?”
太小儿辩解道:“哪里审案,我想听。”他把刚才公堂里的所见都说了出来。“但是,刚才我怎么有和白狐打架的感觉啊。”
宏正道:“妖魔鬼怪来的感觉,都是一样。”
陶南也说:“太小儿,这里有国王在,你可别一惊一乍的。”
“不是,就是。”
“什么不是就是的?”陶南突然转向宏正说:“道长,太小儿说火明教的感觉,真有可能,火明教到哪都有教徒,他们同样也阴魂遍地,我看与二王爷的金碟一定与他们有关。”
陶南还要往下说,南乌王从公堂里走了出来。
南乌王走出了公堂,见宏正和陶南还没走,一问才知道是没有给留下出城的特许令。又问道:“刚才没有来得及问,你们不是本国人,怎么充当了特使?”
陶南把宏正的身份和进那乌城斗跑了大国师的经过说了一遍,王爷道:“原来是大明国来此出家的高人,怪不得你们敢冒然而来,要是我信了大国师的话,你们这一来,就都没有归路了。”
宏正笑道:“贫道当然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岂能不想。但国王之命,不能违背。再说大国师的作为不得人心,谁也不会独崇这样的刁蛮险恶之人,现在看来,王爷果然深明大义。”宏正又把话题一转,问道:“二王爷亲自来审案,结果如何?”
“小偷小摸的小混混,竟敢闯进本王的宫府。”南乌王忽然看了看宏正,问道:“既然出家人是大明的高人,想必有些手段,我府中金碟被盗之事,高人能看出什么眉目来吗?”
“这么大的事,王爷没有线索,我们也无可奈何。我们想帮王爷,也无从下手。”
南乌王听宏正这么说,问道:“出家人是说,你们有办法,是本王没有给你们机会吗?既然如此,你都需要什么,尽管说话。”
宏正略一沉思,便提出看现场,王爷当即答应了。
现场是王爷书房的内室。宏正看过问王爷,最近有没有外人来过,王爷说没有。
“从来没有过吗?”宏正追问。王爷道:“以前有过,你说的大国师也来过,这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宏正道:“大国师来过,便是线索。”
宏正走出了书房,见三个查现场的刑吏从大墙下走来。他们见了南乌王,说没有找到金牌,所以要去搜查疑犯的家。
“那咱们也去。”
太小儿声音不大,却被国王听见了。小家伙好奇吗?
“好奇。”
“好奇童遇上了好奇的国王。本王不能去,就你代本王走一遭,童心所到必吉祥,去吧。”
南乌王吩咐刑案官带上大明的小特使。
出了王府,刑吏直奔一片民宅,太小儿一看,就是刚才黑烟起处。宏正被太小儿一提醒,笑道:“这回咱们又该见鬼了,你要小心了。”太小儿听了师父的话,知道师父是让自己提防暗鬼来魔。
刑吏已经进了街巷,按照地址,进了一户人家,陶南也跟了进去,没一会儿,陶南先出来了,看宏正站的老远在看自己,便冲着宏正喊道:“这家没有人。”宏正没应声,陶南又喊道:“道长,我说话你怎么没听见?你在那穷看什么呢,怎么不过来?”宏正看陶南满脸的恶气,用手一指,喊道:“你们走错了人家,从现在起,你别说话了。”
陶南一愣,扭头看刑吏也出了门,又往前走去,回过头来喊道:“道长,你装什么明白,他们带路,哪来的走错,快跟上。”前面的刑吏官也回头喊来:“你个出家人,带个孩子玩儿来啦,走不动就别来,回去吧。”
“哎,你说的什么话。”陶南迎住了刑吏喊道,“我们来帮你,你冲我们发的什么火儿。”刑吏怒道:“冲你们发火儿了,你们能如何?”说完,飞起一脚,冲陶南踢来一块石头,石头落在了陶南的脚下,只听“哎呀”的一声,陶南抬头一看,刑吏官抱着脚,坐在了墙根下,一个差役道:“头儿,你也不看着点儿,你把石头踢飞了,那下面的树根你踢得动吗?”
宏正追上来,看刑吏一瘸一拐地又往前走,喊道:“各位官人,你们上当了。走错了人家还不知道。”太小儿看师父说话了,也喊道:“你们鬼迷心窍啦。还往哪走啊?”
太小儿说鬼迷心窍,刑吏又瞪起了眼睛。
马车向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