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喊道:“爷爷,你把门开开了,是不是迎接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喜鹊登门,把锁头给蹬开了,这就是吉兆。但不是锁头告诉我你要来。至于如何知道你来的,此乃天机也。”
太小儿喊道:“爷爷,是不是菩萨?”
知寂伸开双手,把太小儿抱了起来,“你怎么说是菩萨啊?”
“我和白狐打架,白狐看菩萨来帮我,吓得都不会跑了。”
“哈哈哈哈。”知寂脸上带着笑,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帮你,定是与你有缘啦,你知道是哪位菩萨?”
“大势至菩萨。”
知寂又是一笑,“你说的对,是菩萨,但不是大势至菩萨。”
“啊,那是谁?”
太小儿追着问,身后师父的声音喊来。宏正来到了知寂面前,笑盈盈地合掌在胸。“无量天尊。贫道宏正见过长老,多谢长老对我这童子的关照。”
知寂笑道:“小药童如此了得,老僧想象道长也非同寻常,现在一见,果然不一般。”
宏正道:“我这小童子刚才说你今天要圆寂。我们不放心,这才急急地赶来了。还好,我们相见了。”
知寂道:“老衲也没想到,你这小药童给皇家寺院带来了吉祥,你们这一举,如开天辟地,那乌国天下,至此复来又一春也。”
宏正一看,寺院里大殿门开着,院子里显然是刚刚清扫过,问道:“长老提前知道了今天是吉日吗?”陶南道:“长老能掐会算吧?”知寂笑道:“这不是镇南王吗?好久不见了。”
太小儿喊道:“师父,爷爷知道咱们能来,是菩萨告诉他的。可是刚才不是大势至菩萨来的吗?爷爷怎么说不是大势至啊。”知寂又笑了,“爷爷说了,这是天机。你猜到了菩萨就猜到一半儿了,你实在要知道,等你走了的时候,爷爷告诉你。”
宏正道:“太小儿,别纠缠爷爷了,你看墙上还有一首诗呢。”太小儿一听有诗,来到了墙下,仰头看墙壁上不甚清晰地写道:高墙深院荒草深,莲向昏日雾色沉。钟鼓楼上争鸟叫,殿前香炉无烟痕。
“老主持还有作诗的雅兴。”宏正感叹一声,知寂应道:“道长见笑了,老僧拙笔不成诗,这诗是天水寺十多年的写照,今天终于能见天日了,既然这是道长的缘分,老僧也请道长和诗一首以助复寺之兴。”宏正道:“有国王陛下在,还有众臣,贫道不敢出丑。”宏正话音未落,寺外一群人簇拥着国王走来,知寂长老急忙迎上前,合掌道:“阿弥陀佛,皇家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陛下今天能亲临,皇家寺院真是重见天日了。”
“免礼免礼。”国王说,“老主持受苦了。今天老主持能复见天日,这是因为明医和他的药童,不然,天水寺从明天开始就彻底不存在了。”
太小儿喊道:“我都把杀爷爷的榜给揭了,大王也不用谢我了。”
“你这医童,果然有神猴儿的灵品,先知先觉,好。”
宏正道:“陛下,这一夜的变故,国民还都不知道呢,陛下应该下诏,安抚本国各教和国民。
“准。”国王按照宏正的建议,立即张榜,昭示全国:招回各教各派善民,天水寺全面对外开放,以做示范。
国王走入寺院,大殿两厢,荒草遍地,青藤遮窗,只有通向大雄宝殿的路面清扫的干干净净。国王一扭头也看见了知寂的诗,感慨道:“寺院荒草深,昏日雾色沉,罪过罪过。大国师要灭佛,其实也有凌驾于本王之势,本王也糊涂,容了他,让老主持吃苦了。”
知寂道:“老僧对陛下不敬,陛下恕罪。老僧马上涂掉。今日云开雾散,也是吉日,陛下能亲临天水寺,把持未来,就先请入大殿吧。”
国王听知寂长老说今天就是吉日,吩咐侍臣立即将午宴素膳果品改做贡品,移宴寺中。转眼间,贡品齐备了,重新升了香火。
国王率领臣官拜了佛祖,拜了菩萨。转眼间到了午时,一场庆典,国王与知寂说佛,与宏正论道,众臣官畅谈国事。知寂请宏正颂诗助兴,宏正道:“应该,应该。”他把太小儿抱了起来,应道:“拙笔枯墨随一笑,略表心境亦堪豪。”叹毕,众人出了大殿。
知寂忽然喊道:“且慢,待我拿笔墨来。”宏正笑道:“不必啦,这是我即兴感怀。下面能不能出灵感还不知呢。”
“不用灵感,我说。”太小儿喊了一声,小手一飘,续道:“不说昨夜宫廷险,只看今日寺院开。等等,天水来比寺院开更好。”太小儿自说又自改,说完,眼睛看着宏正,好像在问师父那个好。
“噢,你这小童子,果然厉害。”知寂赞叹了一声,“只看今日天水来,改的好,改的好。你这小童子和你师父,又给本寺留下了一个美好的故事。”国王也说道:“小药童还有这般本事,能再说一个吗?”
宏正也觉得太小儿今天有兴致,把太小儿放在了门旁的方桌上,说道:“为师再出一题,你试一试再给国王陛下说一个。”
太小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仰着天真的脸儿等师父出题。宏正略一沉思,忽然说道:“不用出题了,刚才门口有知寂爷爷的诗,你给和一个。”
“啊,我知道。”太小儿小手一扬,半醒眼忽闪了两下,迟语慢声地说:“高墙深院睡不醒,莲向昏日眼难睁。钟鼓楼上鸟乱叫,喝粥住持变老翁。”
“停,停。停。”宏正拦住道,“你怎么把你自己睡不醒给说了?”大殿里也响起了笑声,知寂道:“小道童说的没错。睡不醒也是寺院的状态,二十年了,天水寺如沉睡的一般,贫僧也变成老翁了,又把日日喝粥也说了进来,好厉害。”
太小儿道:“那我说的对不对啊?”
“不仅对,还很好啊。”国王也送来一声称赞。宏正说:“现在是佛寺恢复了,你的意境还是以前不行。”
“那我重新说。”他张开了小手,捧在胸前,“高墙深院锁禅深,莲向昏日心不沉。钟鼓楼上鸟惊去,向佛殿里又来人。”
“好。”众人异口同声。国王道:“大国师锁了寺院,老僧向佛心不沉。钟鼓楼上鸟争鸣到鸟惊去,只因寺院又有了拜佛人。好。”
太小儿忽然把小手指向了窗外,喊道:“又有拜佛人了。”宏正一看,寺门外一老一少两个僧人走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静一老主持,后面跟着的是德容。宏正急忙迎了出去。
“老主持,你来的正是时候。”宏正上前扶住了静一。
静一道,“你救了一国的僧人,更救了各教各派,老衲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还算不晚。但愿老僧来了,没有给道长拖后腿吧。”
宏正笑道:“贫道论道说笑的话,老主持也当真了。你是怎么知道了消息的?”静一一笑,不及回答,知寂来到了面前,宏正给静一引见知寂,二人相拥而泣,知寂道:“我们早就熟识,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
静一拉住宏正的手说:“老僧没想到,道长一日,便让王宫重现天日。真是佛高一丈,不如道高一尺啊。”
宏正说:“佛心慈悲,法力无边,不与世争,但对魔鬼的仁慈,就是对无辜者的残忍。也是对你们自己残忍,皇家天水寺不能弘扬佛法,这又是对佛教的残忍。”
静一说:“道长说的对。佛教本该强,却反倒让道家来帮忙。佛教适合和为贵的世道,所以才去了大明,而道教能抑恶扬善,在天水寺有了展现。今天有道长,天水寺复活了,明天佛教的复活,也叫老衲打开了想象。”
国王走来,知寂把静一引见给国王。
宏正道:“陛下,有静一老主持在,贫道想请他做后面的事,公主此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静一道:“现在没有了大国师的蛮政,老衲当尽全力为陛下解忧。只是道长的医道,老衲不及啊。”宏正笑道:“公主的病只需修炼便可治愈,这是老主持的强项,不及的该是贫道。”
国王道:“你们别说了,明医一定要走,也要和陶南王一起帮本王完善大明式的王政。”知寂和静一也挽留宏正,宏正道:“陛下心归正道了,贫道可以留住几日。”
宏正接受了知寂和静一的挽留,也满足了国王的心愿。便尽心安排公主的作息。
宏正给公主治病,无非是全素为食,清水为饮,绝了胭脂香气。转眼间十天过去了,国王不让宏正走,又过了十天国王请教宏正治国,仍没有放行之意。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宏正心里着急。
那乌国有了新政,公主的容颜有了消瘦,国王看公主身形没有了臃肿和肥胖,神态也焕然一新了,心里暗自高兴。国王知道公主的病好了,却只字不提,只与宏正说王政,道国兴。
这一日早晨,宏正赶在王宫早朝前,给公主诊过了脉,想早进火明宫,向国王提及南行之事,刚刚走出萌香园,迎面一个侍臣跑来,说国王召明医即刻上朝。陶南拉住侍臣问原由,侍臣言语了几句,匆匆往火明殿去了。
宏正看侍臣神色慌张,问陶南怎么回事。陶南眉头紧皱,对宏正道:“昨夜大国师越狱,跑到了南乌城。”
宏正一听大国师跑了,“哎”地一声,满脸的悔意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我劝陛下善待大国师,没想到大国师不思悔改,这一跑是他心里不服,我们忙于陛下的国政,把他给忽略了。”
陶南说:“南乌城的镇守,是陛下的弟弟,也曾经与陛下争夺天下,因为陛下有大国师的辅佐,所以他们分割盘踞,各领一城。现在大国师跑到那边去了,情况就正好反过来了。”宏正知道事情紧急,和陶南王一起带着太小儿往火明殿去了。
大国师竟然能逃脱,这让国王一阵恼怒,“大国师能逃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堂上,众大臣面对国王,声息皆无,宝座上的国王,厉声怒色,看宏正来了,免了礼,说道:“正等你呢,依明医之言,本王善待了大国师,可是他竟然逃跑了,还要杀回那乌城来,明医能给本王一个高见吗?”
宏正说:“陛下果断,让大国师错过了在王宫内对陛下下手的机
会,陛下解除了内忧;现在的大国师是明刀明枪的外患,如何交涉,如何用兵,陛下应该心中有数,可派使臣赴邻国求援,有邻国相助,陛下还怕他一个大国师吗?”
国王道:“你说的,大臣们已经都想到了。只是邻国与我们的关系尚有隔阂,恐怕不会响应。”
陶南道:“这都是大国师的霸道造成的,连国内的他教和善民都排斥,更何况邻国。现在陛下明白大国师的用意了吧?”
宏正一摆手道:“说眼下的吧,既然是邻国,便是唇齿相依。如果陛下相信贫道,我来做陛下的说客。”
国王一听,当即宣布退朝,把宏正让进内阁。
“如能得道师再助,我就没有忧愁了。”国王的语气显然放松了许多,“道长既然有把握,何时动身?”
“陛下信任贫道,贫道自当尽力,但陛下把贫道刚才的话当真了,贫道只是说说而已。把握的话更无从谈起。”
国王一听,笑道:“明医需要伴臣还是想要军兵护卫,需多少人马,本王一一答应。”
宏正看国王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应道:“无需一兵一卒。兵马相见,战火必起。只要维持现状,相安无事,那就是皆大欢喜,这就是道教的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这是何意?”
陶南道:“陛下忘了,在下给陛下讲过,有时间在下再给陛下讲讲。”
国王又问道:“刚才明医在朝堂上说亲自出使去解决问题。为何现在又出此言?”
“朝臣中免不了有大国师的耳目,贫道不能说真话。况且贫道并不知道南乌国的详情。”
国王对宏正提出的问题一一做了说明。宏正心里有了打算,脸上却低调地说:“要平息叛乱,陛下先不必出一兵一卒,只需写一封信给二王爷,我去出使南乌城。”陶南道:“二王爷镇守南乌,我们去见他,说与厉害,如果不行,再议举兵也不迟。”
国王道:“明医还要给公主治病,况且大国师最想要的就是明医,你们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宏正道:“公主之事有静一,二王爷我自有应对。陛下还要尽快张榜,对大国师和火明教的人,一律不追究。并把它快马急送南乌城,让二王爷张贴,贫道也即刻启程,随后就到。”
“好。”国王赞道,“道长果然有心计,如此先试探,若城门没有张贴,便可退避,免遭不测。”
“不。贫道去了,要见到二王爷,也要见到大国师,岂有退避之理,陛下放心,贫道自有道理。”
国王派出了传榜的快马,又安排了宏正的马车。宏正回到了天水寺与知寂和静一告辞。
马车出了那乌城,一路飞奔,到了南乌城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辰了。马车直接停在了城门下。
“是不是皇榜?”太小儿揭过榜的眼睛,已经看见了城门下的墙垛上贴着两张纸。马车还没停稳,太小儿已经跑到了墙下,“真是皇榜,一个是陛下的,一个是大国师的。”
“你说什么,还有大国师的榜?”陶南语有惊意,“咱们有危险。”
太小儿忽然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又喊道:“不是,不是,不是大国师的榜,是有大国师画像的榜。”
陶南走到了太小儿身后,把他抱起,看了看皇榜,笑道:“你这一场虚惊,要是马能听懂人话,早就惊的跑没影了。剩下你一个怎么办?”
“那我也跑呗。”
陶南听了太小儿的话,笑道:“现在不用了。你知道吗,这皇榜也是你师父的一计。你师父让国王快马传榜到这,皇榜贴了,就是大国师不受南乌王的欢迎。他若没有理会大国师和火明教的人,我等可以放心地进城了。”
赶车的老驭手说:“这么容易,能不能是大国师的蒙混之计?”
“下面谁在扰闹?”城门楼上有军兵喊来,老驭手喊道:“我们是那乌国王派来的特使,是来找我们大国师的。”
楼上道:“你们来晚了,你们的大国师是我们南乌国的死敌,我们陛下容不得他,他已经走了。”
宏正问道:“他往何处去了?”
“那就不知道了。他是趁人不备,偷偷跑了的。你们想要见陛下,只能明早再说了。”
老驭手道“这不会又是大国师的圈套吧?”
陶南道:“这是真的,如果是大国师的圈套,他不会把我们的到来拒之门外。现在咱们的使命等于完成了,也没有必要进城了,咱们继续南行,有马车,咱们半夜就会到我家。”宏正道:“你还让马车送一程吗?”老驭手道:“既然大国师的事完结了,国王也说了,明医需要,一直送到古里也行。这里去古里路途也顺畅。”
宏正道:“陛下很通人性,不让我徒步走,又想到了相送一程,有点儿大明人的气度。既然陛下仁善,我们更要尽心。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事,陛下的信,咱们还必须亲自送到二王爷手中。”
一行人只好在城外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