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剌加灵船限额满了,老船长知道再等时辰无益。他当机立断,引正了舵向,遥感东方,起航的意念附在了满剌加灵船上,灵船鼓起了风帆,向大明号的方向追去。老船长至此完成了护船使命,急匆匆回西洋去了。
海峡东去,大明号还没有走出海峡,风向已经变了。
“这又是个意外。”老督军说。
宏正笑道:“前辈,不用太着急了,这风只是来的早了些,等到咱们往北走,就是顺风了。”
铁拳头问道:“爹,你说过海峡口的海盗多,是不是到地方了?”
“正是这地方。不过郑和来了以后,就没有那么多的海盗了。”
“也不能大意。”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方老汉。宏正急忙迎上去问道:“方先生,你该好好休息。”
“承蒙关照,我还好。”方老汉与老督军招呼过,然后说道:“卑职就是那块心病,你们让我上船了,我那病就得了对症的药了,现在大有好转,自我感觉也和好人一样了。”
宏正说:“我也忘了,先生也是郎中,你是心病用对了心药。”
“道长说对了。只要是回大明,这唯一的心药就有了,这是所有海外华人都需要的。只要能与大明有沟通,所有华人的病,就都不是病了。”
老督军说:“先生刚才说不能大意,你有何感悟吗?”
“海盗不是明晃晃的来,也不会横冲直撞地让你们看出来,如果让你们发现了,他们也已经得手了。特别是现在的海盗,他们手里有了火枪,与郑和时使用刀剑的海盗已经不能相比了。”
宏正道:“咱们的船,在路过帽山的时候,就遭遇到了的海盗,他们就有火枪。”
方老汉说:“当初咱老祖宗发明出来的好东西,都是为了改善生产,造福民生。可是让海盗拿去了,就成了杀人的工具,只可惜,郑和的船队,也没有这样的装备。咱们的船要是遇上了海盗,吃他们一炮就沉了。”
船上众人说海盗,太小儿没有兴趣儿。他伏在船舱里,似睡非睡,迷迷蒙蒙。老船长不在灵船上了,没有了灵通感应,他觉睡的不踏实,眼睛闭着,耳朵没闲着,好像灵船一个看不住,就会给丢了。不觉一觉,太小儿再睁开眼睛,见天上的灵船变成了两只。
“师父,快看,两个灵船。”太小儿跑出了船舱,向宏正喊来。
宏正应声往灵船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是两条灵船并行在天上,他眉头一皱,说道:“这是满剌加的灵船到了,刘向怎么提前把灵船给升了。”老督军道:“在大明村的时候,想蹬灵船的人,不也是人山人海吗,满剌加的人更多,恐怕老船长吼不住了。船额满了还不走,那就麻烦大了。”
“有道理。”宏正对太小儿说:“老船长不在了,你还没有断了与灵船的联系,值得表扬。师父和你胡子爷爷注意海上,你要多注意天上,没到大明海域之前,不能让他们走散了。”
太小儿被师父表扬,心里美,应声转向了灵船,细细地感应着灵船,隐隐约约,他听到了灵船上有歌声传来。太小儿耐不住寂寞,他看李默在身边,便稳住身形,意念一闪,形影升起,飘在了空中。
太小儿直奔大明号灵船,轻轻落在了桅杆顶端,盘杆坐定,俯看灵船上的魂影灵形,船头船尾,歌伏舞起。男女老少,各得其欢。太小儿没见过,看的高兴,神志专一,
笑过一回,忘了自己所在,一个后仰,失了依靠,身外虚空,坠向甲板。忽然,他手里有了感觉,用力一攥,原来是抓住了起帆的缆绳。
太小儿挂在半帆处,弄出身姿,从容地悠荡着,也如戏耍的一般。灵船上的灵影们纷纷聚来,骤然响起一阵惊嘘异叹。
“好个太小儿,也来添彩。”
太小儿身下有称赞声,他低头一看,是李默的老爹正揽住了太小儿挂住的缆绳,“太小儿,下来吧,你船爷爷不在了,李爷爷接着你。太小儿顺绳滑下,被爷爷接住。
“你是不是来找你船爷爷?”
太小儿道:“不是,我知道他回古里去了。我是来看灵船的,李爷爷,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热闹啊?”
“只要走出海峡,往北一拐,就是咱大明海了,大家心不能平,便聚来逗兴。”
“不行不行,你们怎么不知道啊,咱们离大明还好远好远呢。”
李老爹笑道:“这你怎么也不知道了,我们的灵船航行在大明的天空里,就不分大陆和海洋了。不像你们阳船,还要闯关过卡走风浪,吉凶不定。我们不仅不用跟着你们了,还比你们走的快了。过了明天你再来看,看不见我们就是两船分道扬镳了,也就是各走各的了。”
太小儿道:“李爷爷,满剌加的灵船是跟着你们的,你们别给他们带丢了。”
“放心吧,回去告诉你胡子爷爷和你师父,只要方向走对了,都能回到大明,所以大家现在的心情,就已经是和到了家一样地高兴了。”
太小儿往满剌加灵船上看去,那边的船民们也正在唱歌跳舞联欢呢。
两只灵船上的船民唱着跳着,还有耍把式的在船上跑来跑去。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叫号声。
“古里的,西域的舞蹈来一个。”满剌加那边喊了过来。
“满剌加的,南洋的曲儿唱一个。”古里这边也有人回应了。
两个灵船上,一边唱起了南洋情歌。一边跳起了西域的婆罗多舞,满剌加的船上,年轻的老兵多,唱着跳着,排起了队列,舞起了郑和时的军阵,有人喊起了口令。军阵外,响起了海航诗的吟诵声。
万里海疆万里船,日月旗幡载日圆,斗海擒龙千帆过,但叫永乐万万年。
太小儿向那船上看去,见吟诗的是个戴草帽的胖子。草帽吟者诵毕落座,洪一猛站了起来,接着唱道:“太阳落海月中天,岁岁年年梦不圆。灵忠永乐终有日,孤魂天路终有还。
古里的船民也不寂寞,西域的舞蹈,翩翩的柔美,伴唱的小曲儿,叫人心碎,唱道:“永乐寒月今如初,远征的壮儿上归途。告老还乡容颜改,幽魂俱在人已无。”
洪一猛喊来:“你那古里的魂歌,怎知我们满剌加的船客,尽皆当年的军兵,模样仍是当年的模样,可不是你们说的告老,也没有颜容改。应该唱作:三十寒暑过,郑和无处寻。当年壮烈人,依然昔日身。”
洪一猛身边站起了年轻的韩鹤海,也喊道:“此诗正合吾意。今日壮魂得归故乡,众人皆老,我独童颜。我不识人人识我,怕是回到故里,故人笑我还是儿时的颜貌。此一番景象,固可一笑。在下也来顺一口吟唱,有道是:今日壮魂归故里,昔年童顽貌如初。入乡亲朋来相见问,笑我未泯儿时都。
洪一猛道:“咱们这两船的船客,到了家中,也是如此境遇,与家人见面,见父母,见儿
孙,该有一番相认,切莫做出尴尬的事来。”
李老爹道:“你那年轻人果然有些想象,却不知这一世终了,还需看来世,且听老夫唱来。
“永乐的人,西洋的魂,童年的稚志无处寻,今世已过无曾悔,老过方知世有轮。”
“世有轮,心愿真,此生不如初心意,来世再做萌悟人。”
古里女眷里,李老太太打断老伴儿的话,喊道:“来世的话来世说,谁知你那时是何人。对面的小伙儿众多在叫号,欺我古里船上无能人。”
李老爹道:“我们这边年轻人也有,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咱们却能以一当十。”老太太刚要辩说,身边一个形弱影轻的女子,用脆亮的声音唱道:“唱青山,唱绿水,萧萧魂落亦无悔。唱大海,唱远邦,清清真灵终有归。昔日男儿走万海,今朝女儿心一随。壮心纵有千歌唱,倾情亦有万舞馈。”
太小儿一看吟唱女,原来是古里被特别推荐登灵船的神算仔的姐姐。李老爹叹道:“这可怜的孩子还是个才女,此唱接的好,那边小伙子有灵性,咱这边姑娘敢相迎。”太小儿小声道:“爷爷,那边的叔叔是我胡子爷爷说的,就是那个,他妈妈眼睛哭瞎了的小兵,他叫韩鹤海。”
李老爹一听,悲情满面,他向韩鹤海看去,口中自言自语道:“哎呀,原来是他。这小兄弟,还不知老母一双眼睛已经为他瞎了,现在是不是健在又未知呢。”李老爹叹过一回,一时也无语了。
对面的韩鹤海听了神算姐儿的吟诵,喊道:“古里女子有叫号之意,却不知为兵勇的,断无退却之理。你有言来,我更有对语。”
李老汉身后的老太太见老伴儿没了应声,便挺身而出,护住神算姐儿,把韩鹤海的话接住,喊道:“姑娘小伙儿来对歌,有情有义明着说。前生无缘未曾见,来世有意话勿多。若有情义说句话,老身为你做媒婆。”
韩鹤海道:“有妹妹才有明月圆。月圆才有情绵绵。山花红,海浪白,哥哥有来世有心意,妹妹可否也跟来?”
神算姐儿道:“天歌好比云流过,过往聚散无定所。一言不能成九鼎,谁知你投胎何处心若何。”
韩鹤海摩拳擦掌还要对歌,太小儿看的新奇,也想看个清楚,听个仔细,便腾身而起,一道弧形云迹,飞上了满剌加灵船的桅杆上。却听桅杆下,几个年轻的军兵,舞刀举棒,蹈着军步。一个军官喊道:“看把你们几个给乐的,昨天还愁着呢,今天就在阴船上了,明天到大明的海域,就算回大明了,真是爽快。”
草帽胖子在一旁说:“什么昨天,今天上午还在满剌加呢,你们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老船长。”洪一猛应道,“他也是郑和前营的军官。今天没有他,咱的船都出不了满剌加。”
草帽胖子道:“他是掌船的,我们可是有仙人指路,昨天刘家女主人就告诉我们了,说今天有灵船。”
“不是老船长吗?”一猛说,“火烧灵船时,刘老夫人留在了尘埃里,升上天来的,可是老船长啊。”
草帽胖子道,“不是老船长,我看那老太太自己就有来历,昨天在她家里,她奔我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老船长。他手里拿着个条帚,冲我们一飘一飘的,可把我吓坏了。”
太小儿在桅杆上听了草帽胖子的对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上面有人!”不知谁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