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正也对杨庄主的话似曾相识,被太小儿一提醒,也想到了靠山村的于吉山家,他把眼睛盯住了杨庄主的表情。
果然,杨庄主也显出了更惊讶的表情,两眼盯着太小儿问道:“哎,你这小哪吒,你在说谁的名讳?”
宏正解释道:“说到了祖先,往往能把族亲连上,不知这大明以外,也有叫槐庆的大明人,这真是巧合。”
“和谁巧合?”杨庄主的脸上又泛起了戒备的神色。
“你们逃难到此,不可能还用真实的姓名吧?”宏正依然带着微笑说,“贫道斗胆说一句,你们原本不是姓杨,你姓于。”
宏正的话,庄主没有反驳,也没有应话。宏正看出了他的脸色,便将路过靠山村遇上了于吉山一家的事说给了庄主。
“怎么会这么巧。”庄主解除了戒备,“这太对了,我的父辈也是吉字,他们果然和我们是同宗近亲。”
宏正道:“往上古的时候说,你们于姓家族是周武王姬发的后代。周武王分封诸侯,他第二个儿子邘叔的子孙就落在了河南。”
“对。”庄主听了宏正说古论今的话,觉得宏正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像是朝廷的细作,便敞开了话题。
“从周朝传承到现在,我这一辈排到了槐字,庆字又是最容易在名字里出现的用字,我用了,我本家天各一方的兄弟也用了,这当然就出现了巧合。我几次回河南,都没有打听到他们这一支的消息,没想到,师傅这一来,还让我找到了族亲。刚才那个伙计,他也是槐字辈的,叫于槐庸,你们看看,沦落天涯,漂流海角,一样能得到亲人的消息。”
太小儿听庄主说出这话来,触动了老祖宗给自己找妈妈的感情。他把小手往前一飘,“这都是祖宗教,最厉害。有了老祖宗,就是到了西域,我们碰到一起还能还能认识呢。”
于槐庆冲着太小儿伸出了拇指,“说的好。咱们老祖宗的教才是天下最好的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宏正听了庄主的话,忍不住“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个教是我这童子创立的。有了老祖宗,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走多久,炎黄子孙都能凭着老祖宗把大家联系起来,也都能在无边的人海里找到自己的亲人。”
“道长说的对。没想到你这小哪吒还能想到这些,好!有了老祖宗,咱们中国人,所到之处都能找到亲人,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经商也是如此,不管走到哪都会遇上咱中国人,只要彼此提起,便会相认,就会随时得到相互的帮助。”
宏正道:“贫道也曾进京见皇上,现在朝廷内乱,连沿海的倭寇也难以顾及,哪有余力走出大明离开追查你们这写人。郑和遗留在南洋西域的大明人,皇上一样难以顾及,依贫道看来,庄主过于戒心了。”
“如此说来,果然是我过于小心了。如若道长所言,我也不必隐姓埋名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现在就复我本姓,在下于槐庆是也。”
一阵欢语过后,晚饭已经备好了。
于槐庆请过了,陪同宏正师徒吃饭。太小儿吃着饭,困意泛起,刚才是饥不择食,现在是困不择地,一边嘴嚼,一边倒进了宏正的
臂弯里。于槐庆知道师徒二人几天没合眼,吃了饭,便安排宏正休息。
太小儿一梦到了天明,宏正早早就起来了,看太小儿醒了也依然是满脸的困意,说道:“今天咱们不走不行,你睡不醒就进背囊,还是我背着你走。”
太小儿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做梦了。”
宏正道:“有梦一会儿路上说。”
太小儿拉住了宏正的衣襟,“师傅,我梦见老祖宗了,我问他,我姓太,这一辈儿是‘小’字,我的爸爸的辈分排到了什么字?他回答我说我这不是姓,也不是名。”太小儿一口气把梦给说了一遍。
宏正道:“我知道了,你为什么做这个梦。昨天于庄主论字排辈,竟然还能攀祖论亲,这让你又动心了吧?”
太小儿小嘴唇微微一收,没有做声,宏正一笑,“如果论老祖宗,咱们都是一个老祖宗,都是一家人,姓什么都无所谓的,比如师父和你,比如你那两个师兄,不用姓什么,都如一家人一样。不过,你说的太姓,也有来源,那是周文王的时候,有一个叫太颠的贤臣。如果你真是姓太,那就是你的祖先。但是你不是,太小儿是你的法名,是你的道号,出家人的法名,就是从形式上断了与凡人的联系。因为神仙追求的是天下为公,法名和道号,就是从形式上的公而忘私。”
宏正的话果然让太小儿有了精神,又道:“还有一句叫做公私兼顾,是不是也是说的神仙啊?”
“那可不是,出家人必须先公后私,当然啦,达到了无私才是最高境界,好啦,还是先苦后甜,一会儿还要走路呢。你那两条小腿儿行不行啊?”
太小儿抬起小手又蹭了蹭眼皮,慢声慢语地说:“不用腿,不是还有大象么。”话音未落,于槐庆进了屋,喊道:“师傅,你们起这么早,真着急要走吗?”
“是,这就走。”
“今早天气有点儿凉意。这西风好像跟着你们来的,你们着急赶路,这顶着风也不便行走,还是在这歇息一天避风,也不算耽误路程。”
宏正谢过于槐庆,还是执意要走,“我们的时间很紧,路程还很远,时刻都要抓紧。”
“你们西去路途遥远,大象就给你们做脚力吧。”
宏正推辞道:“谢谢庄主的好意。我们救了大象,因为赶路,也没叫它闲着,而且三天两夜也没让它有像样的进食。它一直带着我们走险境,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现在它回到了主人身边,我们物归原主,这也算是一件最圆满的事情了。”
“你们救了大象,不也是缘分嘛,至少到八莫这段路还很难走……”
于槐庆的话似意犹未尽,窗外大象的叫声传进了屋里,他说了声“有事了”,转身出了门。
宏正抱起太小儿也跟出了房门,见院子里的大象状态明显失常,脾气暴躁,吼声不断,主人吆喝,它毫无反应,于槐庆一拍大腿,叹道:“这不争气的东西,赶上发情的季节,它这是老象发新情了。”
宏正顺水推舟道:“既然大象不能再续远路,正好我们就自己徒步,也让庄主少了一份担忧。”
“这厮果然有些怪异,昨天你们来时,它还
那么地温顺,今天却这般地狂躁,翻脸连主人都不认。我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等状况。真不给我长脸,我只能祝福你们一路顺利了。”
宏正道:“你自己也保重。”
白脸儿伙计于槐庸看宏正要走,也来招呼。于槐庆忽然说道:“师傅且慢,我这个本家兄弟,时刻都要躲灾避难,请师傅给他看看,他该怎么办。”于槐庸听是说自己,没有做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宏正掐住了手指。
宏正问了生辰八字,指节间也有了下文,“于庄主,依我算来,你这族弟没有着落,孤守残年。”
于槐庸一听,冲着宏正就拜,“师傅果然高明,我该怎么解脱,师傅救我。”
于槐庆拉住了于槐庸道:“你现在已经在我这了,并非不安全。”
宏正道:“有句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师傅说的是,我现在过的是逃亡的生活,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现在我也后悔,师傅有法术,你给小人破了此难,小人一定重谢师傅。”
宏正淡淡地一笑,“受了你的谢,我岂不是与你也同流合污了?这些事不到地狱,你不会明白,你逃过人间劫难,逃不过地狱一判。下一世,你就是沿街乞讨,人家也会找到你,你欠人家的,割肉也要还给人家的。好在你没有杀人,要不就更惨了。这都怪你有理却没有走正路,真是一念之差。看你现在,比流放也不差多少,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善友,面对该有的责任,却不能担当。该有的忠孝也不能尽。好在你有宗亲相助,你不至于孤独。”
于槐庸还要问话,大象忽然带着吼声冲了过来,于槐庆一声喊,众人急忙躲闪,大象又往房山处冲去。房山处站着杨竺娇,手中拿着尖刀,拉开了侠女的架势,迎向大象。大象见了,更加快了速度,直奔侠女。
太小儿看大象直冲侠女,如同前日斗虎,举起的鼻子里喷出了恐怖的吼声。
“竺娇,你别招惹它,快躲起来。”于槐庆一边喊竺娇,一边又招呼大象,可是大象对主人的声音,毫无反应,众人都不敢近前。宏正肩头的太小儿,突然下了地,迈开小碎步来到了大象身旁。
“小哪吒,危险!”于槐庆嘴里喊,眼睛转向了宏正,却见宏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大象和太小儿。宏正知道太小儿平日里最谨慎,现在却只身近大象,一定另有原因。
“你别伤人呀。”太小儿的喊声传来,大象也像听懂了太小儿的喊声,看着侠女躲的没了踪影,便停住了脚步。
太小儿来到了大象面前,见大象眼睛里带着的怒色,充满了灵光。太小儿更验证了夜里的梦,只是过程还没来得及和师傅说,就已经发生了。他冲着大象一招手,灵音已经传进了大象的耳朵里,“你怎么啦,别吓唬人行不行啊。”大象摇鼻子扇耳朵,看了一眼太小儿,便安静了。太小儿扭回身跑到了宏正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于槐庆问到。
宏正道:“于庄主,我们也该走了,路途险恶,还劳庄主送我们一程。”
宏正的话,让于槐庆感到有些突然,刚才还客气的道人,怎么突然提出来这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