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躲到了桌子下面,看着三人的脚步,在一点点向师父逼近。
杨庄主道:“老道,真是太巧了,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现在已经是我的伙计了。你干什么不好,做朝廷的探子,假扮个老道。现在我们面对面了,你该明白是什么结局了。想从这里走脱,可没那么容易。”白脸汉也说道:“老道,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便让你也见识见识绿林好汉了。死到临头,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明了。”
“还有我呢。”素装侠女也一边晃着手中刀,一边说,“你是冲我来的吧,没想到你就这么落在了我们手里,今天也让你知道我山外大侠不是好惹的。我的刀下,没有活着过去的,你把脖子伸出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的。”
宏正看白脸儿伙计拿着刀,摆出个花架子,并不害怕,却见侠女恶气顶在天庭上,有些狠色。宏正自有防备,他余光扫双刀,眼看杨庄主,坦然道:“你们误会了。你们说的什么,贫道一点儿也没听懂。我们回大明是为了汉传佛教,去西域是为了传播道教。沿途说法布道,为的是弘扬儒教。”
“油嘴滑舌。”白脸儿汉道,“你走这荒无人烟处为谁布道?你能跟到这儿来,分明是冲我来的,既然来了,那就做个了结吧。”说着话,举刀逼近,宏正离开了桌子,杨庄主也逼近了宏正,三人合力围住宏正,把他逼到了房山墙角处,女子举刀就砍。
宏正看大刀劈来,正要接招儿,却见那刀悬在空中,不能落下,余光中,他看见太小儿暗中骑在了房梁上,已经掷出了如意绳。
原来,太小儿在桌下,看这几人对付师父,没把自己当回事,便趁机转到了三人背后,腾身攀柱上了房梁,正看见侠女灵不守舍,魂不和体,知道不是凡人,便把两眼盯住了侠女。他刚扥出腕上的牛皮绳,见侠女恶刀举向了师父,太小儿灵绳掷下,将恶刀缠了,略一提,挂在了梁上。庄主见了喊道:“哎呀!这小哪吒厉害。”持刀伙计也看见了梁上的太小儿,举刀向上扎去。太小儿小腿一挪,身子一歪,躲过刀尖儿,将灵绳另一头,顺向来刀。
白脸儿的手腕也被太小儿的灵绳缠了,一只手被吊在梁上,他想抓太小儿却上不去,想脱开缠腕绳,拼力往下拽也脱不开绳扣。
“哎呀这小崽子,如何这般的力气,快来拿住他。”
白脸儿求援,侠女把被太小儿缠了的刀使劲儿一拽,刀刃儿割断了灵绳。侠女举刀直奔太小儿。宏正见状不再犹豫,直奔赤手空拳的杨庄主,一个交手,便将他拿住,喊道:“住手!”
侠女见庄主被拿住了,急忙舍了太小儿,来对宏正。宏正拿住庄主的穴位,只略施巧力,庄主便听任宏正摆布了。庄主遮挡了侠女的刀,几个回合,侠女够不着宏正,差一点儿把庄主给伤了。
“别打啦!”庄主被宏正牵来拉去挡刀,侠女的刀晃的他心惊肉跳,便喊侠女停手。
侠女的刀垂下了,宏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出家人下此黑手,为何说我跟着你们?”
“别费话,假老道,拿命来。”女子一声喊,不顾杨庄主在中间相隔,只顾往上冲。
“住手!”庄主知道
自己是人质的身份了,有意外首先就是自己,他又喊住了侠女,“有话好好说。”
白脸儿伙计喘平了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们不是官府追杀我们派来的探子吗?”
宏正略一沉思,知道了其中必有缘由,刚要回应,太小儿在梁上喊道:“我和我师父还被朝廷追杀呢,”
小哪吒喊出了这话,杨庄主听出了门道,知道误会了,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宏正给庄主解开了穴道。太小儿也把缠住白脸儿的灵绳收了,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
宏正三言两语,把逃出京城走过原始森林的经过说了。杨庄主这才稳住了心神,狠狠地瞪了侠女一眼,“你们给我惹了这么大的误会。要不是小哪吒,后果如何收拾?”他转向宏正再次拱手道:“师傅,得罪了,我这闺女甚是无知。”说完,拉过侠女,“快给师傅赔罪。”
“不必啦。”宏正摆了摆手,问道:“贫道也有疑问相问,你们怎么会被官府追杀呢?”
白脸儿汉道:“那是今年春天的事。我在蜀地的一个县衙里做官,因看不惯县衙对百姓的欺诈和劫掠,一时激愤,把知县的贪银给截了,本想将他举报了,不想被他发现了,他先发制人,先告我贪污,又派人追杀我,我本想跑回祖籍地隐藏,正遇上庄主,我一问,知道庄主也是从河南出来的,还是本家。庄主说我回老家就等于自投罗网,我只好随他跑到这里来了。”
庄主道:“还有我这小女儿,她叫杨竺娇,一肚子侠女的冲劲儿,遇事不过脑子,整天地打呀杀呀的,不惹事好像就活不了。”
太小儿从房梁上跳下来,凑到宏正耳边低声道:“师父,我看那个大姐姐阿姨不是阿姨。是一个男鬼。”
宏正对太小儿做了一个别说的手势,又转向庄主道:“杨庄主,你这女儿好像有些来历。和普通农家女可是大不一样。”
“师傅说的是。我闺女早年身体弱,前年一场大病,差点儿没活过来,说了几天胡话,也不知怎么就大病痊愈了。好了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爱干活儿,也爱练功,没有人教,她也耍拳弄刀的,还会了一两下子,有了一身的本事,要不怎么叫山里侠女呢。”
宏正听了庄主的话与太小儿的话对上了。他又看了看杨竺娇,问道:“你是侠女,能不能和我说实话?”
侠女的眼神里,显然没把道人放在眼里,对宏正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宏正想知道她心中的秘密,见她不说,便暗中将手型设定,意念指住侠女的阳关穴,手形划了一个系扣儿状,太小儿明白,这是封了侠女走灵的穴道。宏正定睛看向侠女,板住面孔问道:“你为何来到杨庄主家?”
“听你这道人的话,你是看出我来了。”
一脸不服气的侠女终于说话了。她神情显出了不自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宏正,嘴上说出了一番话来。
“你们远来,不识水土,不辩阴阳,冲撞了我这大山。看你们又有钱,又开地,有吃有喝的,一年比一年有,靠的是占据了我的山林,抢了我山寨的风水。”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庄主伸手探摸女儿的额头,把
手一挥,说道,“你怎么又说胡话了,尽给我丢人,你们先出去吧。”说完,用眼睛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脸儿伙计。
伙计看庄主撵侠女,也觉得话不投机,将侠女拉了一把。侠女只好把一直没离开宏正的眼神,移向了太小儿,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甩手,跟着伙计出了房门。
女儿的胡闹,让杨庄主没了面子。杨竺娇刚才的以刀相向,一顿胡说,又对小哪吒的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让他也感到了莫名其妙。女儿完全没有了一个女性该有的温情,这让杨庄主面对宏正感到了十分地尴尬,好在与道长的误会解开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太小儿,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你这小哪吒,还算有两下子,果然厉害。”
太小儿回道:“我可不是小哪吒,我是太小儿。刚才那个大姐姐也不是个女孩儿,她是大人。”
庄主听了,只当是小孩子学舌,一笑置之。宏正看太小儿想说的话没说明白,庄主也没把太小儿的话没往心里去,便把话题岔开说:“我这小童子也是学说话,庄主一听一乐便是。咱们发生了这样的误会,你们有防备之心,这很正常。我们也是曾经被追杀的出家人,都有同感,既然误会化解了,我们也不便多问了,只是麻烦了庄主,我们过了此夜,明早就走。”
庄主端了茶壶,倒了茶水递来,说道:“在下赔罪,给师傅压惊了。不瞒师傅说,我的祖辈明初就来到了这里,到我这,已经有五代了,我爷爷的爷爷原来是在元朝做官,元朝灭了,他被大明追杀,只好南逃,就跑到这来了,好在大明的疆界把此地给隔绝在外了,我们便在此安顿下来了。本来我们家经历了近百年,追杀我们也早就成了过去。可是祖训在,我们不敢违背。有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年春天回大明拜祖探亲,又遇上了本家兄弟,他为了躲避追杀,愿意随我来此避难。今天之事他多心了,我也不得不防,所以刚才就有了误会。”
宏正道:“是呀,当年建文帝失踪,朝廷派人都追到南洋和西域去了,你们这里,真是近在咫尺,防人之心可以理解。你们侨居海外的人很多,西域有,南洋有,流落异乡,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家族的传承和子孙后代的延续。为了这一切,你们在大明国以外的大明人并不孤独,你们恩怨无边,有怨有恨也不怕,怕的是你们的精神支撑垮塌了。刚才这一场就显出了你们的不自信。
“我也是依照我爷爷的遗训,我们经常回大明祭祖,走到哪,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根,现在我们感到了孤独,但提起大明的强大,郑和的影响,我们不避讳是元朝人了,我们是中国人,这才是根本。”
宏正道:“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离开祖地呀。杨庄主不忘根源,实在难得。”
“既然说到了根源,不瞒师傅说,我们杨家,宋朝以前就打下了家业,历经元朝、到了明初,便家道中落,我祖爷爷这一支,为了躲避明朝追杀,离开了河南,来到了这里,现在传到了我这。”
“于槐庆。”太小儿脱口而出。
宏正也对杨庄主的话似曾相识,被太小儿一提醒,也想到了靠山村的于吉山家,他把眼睛盯住了杨庄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