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向大地,让人感到了几分温暖,马车穿进了一片树林,迎面一阵清风,撩动着枝头上的树叶,给马车上的人们平添了几分爽意。绕过一座小山丘,马车出了树林,远处是一川阔野。一条小河蜿蜒着伸向远处的平原,小河的尽头,正指向一座庄园。
陶南用手一指说:“那就是我的家。”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宏正叹了一声,“远傍山,近依水,沃野无边。难怪那乌国王给了你一个王号。”
老驭手加鞭催马,马车进了陶南的庄园。院子里,是当地农家的房舍,内里却是中原样式的四合院落。
众人下车。老驭手道了别要回去给那乌王回信儿,陶南也不挽留,宏正和陶南道过谢,送走了老驭手。院子里一个老家人迎了出来。
“员外,您再不回来,可就耽误大事了。”老家人把宾主迎进了客厅。又把备好的茶水端上了桌。
“何事?”陶南问。
“主人刚走就有了消息。明天有一个商队北上,我两天前就准备好了,可是主人迟迟不归,还好,今天回来了,没有耽误明天的启程。”
宏正问道:“陶南兄,是什么好消息?”
陶南让老家人即刻准备晚餐,这才说道:“有件事,我没有和道长说,我一直在寻找回大明的可能,也于当地人有了约定,只要有机会回大明,庄园便转让给当地人。我去禅隐寺刚走,这边就有了消息,我的管家就把交接日定在了明天,然后我就要和路过的商队一起北上。这是我谋求了一辈子的大事,这回是真的了。”
宏正道:“原来如此,你是经高昌国回大明,陆路北折比海路南绕一样险恶。”
陶南道:“郑和下西洋,第八次没有来,海路就断了,若是在南洋,冒点儿风险,还有回大明的可能,可是这里是西洋,一个是太远,再一个是沿海的海盗,这些年又猖獗了。北去有一条蕃尼古道,需穿越雪山,但也比盲入瀚海安全。还有就是西域绕行,虽然也有险恶,但它能走通, 唐朝的玄奘孤身一人也走来了,我何惧哉。另外我走遍了天竺南邦,就是没有去过北国。北去这条路上,我听说有一个地方,是大唐国之前的一个王子跑到了那里,留下的后人,现在已经形成的一个唐人的村落。当地人都把他们叫做支那普底人。”
宏正道:“贫道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你想把联系海外的中国人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令贫道敬佩。”
陶南道:“你们往南去,古里往南,打听大明人就容易了,我知道还有了一个明人的村落。道长南行,我本该奉陪,现在我突然要回大明,古里也只好是道长自己带着太小儿前往了。不过道长放心,古里有我的朋友,我写一封信你带上,找到了他,他会和我一样地帮你。”
宏正道:“多谢你想的如此周到,那边有了大明人就好办了。”
陶南说:“我古里的朋友,也很想回大明,你对恢复海路,能从海路回大明感兴趣,他也一定能帮忙。”
宏正说:“听你这么一说,此人是与你一样的热心人,他的联系也很广吧。”
“是,他叫吴规,是最早成名的绅士,所以,他结交很广。”
太小儿突然走到陶南面前说:“大王伯伯,你不和我们走了,要到哪儿去呀?” 太小儿话音还没落,老家人收拾旁边的神龛,从墙上摘下挂着的宝剑,不想将一个花瓶碰落,他“哎呦”的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花瓶向地面砸去。太小儿问陶南话,半醒眼余光正看见了意外,他踮出碎步,伸出了小脚丫。花瓶离地半尺,正被太小儿的小脚丫轻轻接住,太小儿双手抱住了花瓶,又举过了头顶,老家人没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却见花瓶颠了个个儿,被太小儿摇摇晃晃地举了起来,他急忙放下宝剑,接了花瓶,满面带笑地说:“这小童子怎么有这般地好身手,太厉害了,谢谢你啦。”陶
南也对宏正说:“道长,你这太小儿果然伶俐,又让我见识了。”
宏正却起身走到神龛前,把老家人的宝剑拿了起来。
“陶南老兄,这宝剑如何与那乌国王的宝剑一模一样?”
陶南也站了起来说:“既然要回大明了,就不瞒道长了,这是我的祖辈留下的,一共两把,那一把赠给了那乌国王。当年我的爷爷为官,效命元朝,朱元璋打下了天下,我爷爷只好南逃,现在有机会回中原,巧在让道长赶上了。”陶南话音未落,太小儿突然喊道:“雕塑人儿。”宏正听了太小儿的喊,看了看陶南,把雕塑人的情况说了,陶南道:“据我所知,元末南逃的官吏有一些,可是到了这边就各自隐匿了,重回大明的也有,我现在就是一个。”陶南转向太小儿说:“太小儿,大明是咱们的家,你不想回家吗?跟着伯伯一起走吧。”
大明在太小儿心里是故乡,也很神秘。他把眼睛转向了师父,宏正看出了太小儿的心思,说:“你想回大明,其实为师也想,但为师还有使命,你也有使命。”太小儿说:“静一爷爷不是说了么,佛都搬家到了东土,还是大明好,大明什么样,咱们也回去看看呗。”宏正道:“好,你要表现好了,咱们也回大明。”
陶南道:“太小儿本身就已经是个传奇了,还用表现吗?”
太小儿喊道,“我们还没到古里呢,还有古里妈妈古里姨和大胡子他们等着呢,还有,还有那么多的事呢。”陶南道:“这就是太小儿的表现,不仅仅是出奇制胜,还仁慈守信。到了古里,一定有更多的传奇故事。”
当晚吃过饭,太小儿早睡了,宏正和陶南说古里,说郑和,过了半夜才歇息。
第二天早饭后,马车停在了路上。一番不舍,陶南对宏正说:“相见恨难别亦难,话有千语尚未言。”宏正应道:“归心不言语自尽,不愧宗祖心同安。”
陶南道:“同心同愿,归心不变。道长也回大明,不知咱们何时在大明相见。”
“借你吉言,海路打通了,我们同聚大明,再见也不说难事了。”
宏正说完,与陶南告辞,陶南让宏正上了特别安排的马车,自己也加入了北去的马帮。
南去的路上,车有颠簸,马不停蹄,昼行夜伏。这一日雨过,道路不通,宏正看前面已经是古里地界了,便让马车回去了。
宏正带着太小儿又走了半日,远处已经有了城镇的廓影了。太小儿见了,心里高兴,玩儿心又起。宏正呵护着,“太小儿,别只顾玩儿,跟上。”
太小儿走了一程,也玩儿的累了,困意也泛在脸上,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低跟着宏正往前走,嘴里哼哼着:“什么时候到古里啊?”
宏正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有了精神,那就到了。”
太小儿一听,强打起精神说:“我精神了,到了么?”
“到了,你看前面。”
太小儿抬了抬眼皮,看前方果然有了去处。一座寺院在树林的掩映下,只露出了一顶殿脊。
“是古里么?”
宏正笑道:“过了寺院,可能好是了。看你眼睛醒了,心还在睡。别忘了大国师随时都可能出现。”
“师傅,要是碰上大国师,那咱们怎么办?”太小儿话音未落,忽听林边有异响。
“有情况。”
宏正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抱起了太小儿,躲进密草丛中。太小儿面有恐色,说道:“要是大国师的人,我就跑回去找王爷帮忙。”
师徒二人静等了一会儿,又听见那声音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哭声。声音是来自路边不远处。宏正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向那响声走去。几棵树下的草丛中站着一个农人。
“施主,你哭什么?”宏正出现在了农人背后。
“我的大象倒下了。”农人应到。
“大象,真有一个大象。”太小儿也喊了起来,又指着大树说:“师傅,你看。”
宏正抬头一看,原来是象魂飘起在树梢处,正回头向他们看来。
宏正知道了,大象是农人的。他安慰农人道:“这位施主,大象已经仙逝了,你对大象有感情,但哭也没有用,能把它好好安葬了才是最要紧的。农人没有回应。宏正再看树上的象魂,仍飘在树梢处,用迷蒙的眼神向他们看来。宏正用灵音对大象说:“老象仙,你已经离世了。你的主人是在哭你呢,你明白就行了,也别不舍了,还是回天去吧。”
象仙听了宏正的话,愣愣地看着宏正和太小儿,忽然两眼低垂,也流出了眼泪。太小儿说:“它听明白了。”
宏正说:“这象也不是一般的灵性。能听懂我说话,一定也积累了不一般的修行。”他转身向农人走去,喊道: “这位施主,你家大象死了,真是不幸。你也别太难过了。这都是天道,谁也不能扭转。”
农人终于抬起了头,看是一个出家人带着个孩子,起身施了礼,说道:“你们出家人慈悲,可是你们帮不了我。大象死了,我不悲伤,只是如何将它埋藏,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暴尸日下啊。”
“师父。”太小儿叫住了宏正,“大象说话呢,它说大坑。”宏正抬头一看,见象仙前腿做刨土状,大树下就是一个大坑,宏正明白它的意思,又听大象说:“我知道我不行了,便直奔这大坑来了,不想还差两丈,气尽力竭,倒地便没了气息。我给我的主人添麻烦了。你们能把我的意思告诉他,我先谢谢师傅了。”
“这大象,真通人性。”宏正感叹了一回,再看看干枯瘦弱的农人,说道:“老弟,你想到了葬它,也是好意,这力气不会白费的,你的象虽然没有了,它的魂还在,它知道你的好心,将来一定也会保你平安。你也别发愁,我们帮你把它安葬就是了。”宏正说完,看看农人仍然站着不动,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吗?”
“我就是这前村的,叫博善。”
“不善?”太小儿没听清嘴里嘟囔了一句,忽然想起了南口村的明来说他的兄弟就叫不善。
“他叫博善。”宏正看出了太小儿的误会。又问博善道,“施主是这村子的老户吗?”
“是,我爷爷养的象,传到我父亲,又传到了我这,我们家可是这村的大家族。”
“那也挺好。”太小儿说,“你家这么近,就找人来帮忙呗,我们也帮你呢。”
“你们怎么帮?”博善说。
“你看树下不是有一个大坑吗,大象是想死在坑里,就差这几步就倒下了。”
宏正问博善道:“大象应该有前兆的,你事先不知道吗?”
“有前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不听话了,我赶它它不走,我唤它它不应,就是一个劲儿地往这儿走。”
“我都明白了。”太小儿喊了起来。
博善没明白太小儿的意思,不知何意,问道:“你们明白什么了?”
“你怎么不明白啊,你的大象知道它自己不行了,就找坑来了呗。”
博善依然苦笑道:“你们说的像真的似的,可眼前你们也看见了,这大象离着大坑还远着呢。”
宏正说:“别着急,你看看,这地面儿也只有这一处坑,这是大象为你想到了,只是力不从心,没能走到,就倒下了。”
“大象可是我们这里的吉祥物呀。我们家世代驯养大象。没想到最后最后让我赶上了。这是大象,就是叫来几个人,也弄不动它呀。怎么能给它安葬了呀?”
宏正告诉他,能铲土有铁锹就行了。
太小儿问道:“大象没在坑里,这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一头牛吗?”
太小儿一乐,把灵绳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