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上了崖壁,没想到老鹰疾速飞来,已经到了崖前,他一个惊吓,来不及想,不顾崖高,一个跳跃,纵身跳下,钻进了临崖的一棵老藤树冠里。
太小儿一心想往那密密麻麻的藤枝里钻。老鹰也钻进了茂叶繁枝的树冠里。
原来,山顶上的老鹰,先时也看见了太小儿,便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最佳的猎物。太小儿与知学追嬉,只身攀上山崖,四下光秃秃的,一个遮蔽物也没有。老鹰看准了机会,便振开翅膀,突然出现在了太小儿的侧后。
老鹰动作凶猛,看来势,太小儿凶多吉少。知学也看见了来鹰,呼喊着向老鹰轰去。知成看太小儿有了危险,也向崖下冲来。
知成到了老树下,也是太小儿位置的下面。却见太小儿慌乱中,一头扎进了树冠里。知成急忙转向树下,却没有看见太小儿坠下。知成心里一紧,他刚才看见了老鹰也钻进了树冠里。
原来,老鹰来抓崖上的太小儿,两只利爪已经伸向了太小儿。却见太小儿纵身跳崖,直落老树的强枝密叶处。老鹰锁定了猎物,哪里能放弃,它抖开翅膀,身子一斜,俯冲下来。老鹰一伸爪就要抓住太小儿了,却有树枝遮挡了路径。原来,太小儿纵身落下,坠动老枝,头上的枝冠下摆,树枝间隙变了原位,遮挡了老鹰的路径。老鹰伸出的利爪,将那迎面的枯枝抓的粉碎。再来抓太小儿,却慢了一瞬,弱了一毫。
老鹰再翘起翅膀已经来不及了,它不及重新飞起,一个惯性,滚入了再前面的枝繁叶茂处,又两个翻滚,便坠到了树下。
知学看老鹰坠下,却不见太小儿下来,抬头一看,太小儿不是站在树干上,而是倒挂在了树枝下,躲过了老鹰。
太小儿用小脚丫勾住树枝,看知学在下面,身体前后悠两悠,荡两荡,一个翻转落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知成见太小儿安全了,回头向那只坠落在地的老鹰扑去。
宏正听见洞外的喊声,也急忙跑出来。看知学抱着太小儿,从五丈崖下走了出来,后面知成还在抓老鹰,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无量天尊。”宏正来到三人面前,脸色阴沉着,用加重了的口气说,“你们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们忽视了。”知学把太小儿抱到师傅面前,低着头说。
“这还只是天禽,遍地还有猛兽,你们在家里就这么轻易遇上危险,以后还能保住太小儿吗?”宏正显然动了真情。
知学低头说道:“徒弟知错了。”太小儿一听知学承认错误了,对师付说:“师傅,是我不好,我跑到那上面去了。”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了指崖壁上的凸石。
知成腋下夹着老鹰从树下走了出来,说道:“太小儿,你怎么知道往树枝里面钻呢?太惊险了。”
太小儿道:“师父教过我。”
宏正看了看老树,忽然明白了,嗔怪道:“这也没有不讲理和你比试,你又上崖壁上干什么?看来真是你错了。”
“那也不怪我呀……”太小儿又感到了冤屈。他本想说是大师兄追来,自己才上的崖壁,护士未出口便被师父的话拦住了。
“为师和你说过,最好的防范就是别离开师父,现在你师兄带着你,你就不能离开你师兄。”
太小儿没有回应,他低下头,不做声了。
宏正看太小儿低头不语,伸手从知学手中抱过了太小儿,抬手抚摸着太小儿的后背,太小儿似乎出了一口气,脸上的恐惧也散了些,带着半哭半笑的表情,也抬起小手,托了托师父腮下淡淡的胡须,又捻了捻,揪了揪。
知成把老鹰抓住了,他像抓鸡似的提着老鹰往宏正面前一递说:“师傅,太小儿还算机灵,要不,就让这老鹰抓走了,你看这老鹰怎么办?”
太小儿对老鹰没有好感,近在咫尺地看,表情也不自然了。老鹰也在看着太小儿,深深凹陷的两只眼睛,还在闪着锐利的目光,锋利的喙,像一把弯刀。宏正托住了鹰嘴,对太小儿说:“太小儿,你要不是逃脱了他的利爪,就会被这鹰嘴叨割成肉馅儿了。”
太小儿问道:“现在它还咬人吗?”
知成笑道:“你看我把它抓住了,它怎么咬人?如果它把你抓住了,你就永远也不用练功了。”太小儿听了,伸出了小手,摸了一下鹰头,又捋顺了一下鹰颈上的羽毛,绷着小脸儿对鹰说:“老鹰,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还想吃我呀?”鹰挣扎了一下,两只眼睛依然闪出了锐利的光芒。知学急忙把太小儿拉开了。
“哎呀!”太小儿忽然指着鹰的翅膀下喊了起来。
鹰的翅膀在淌血,太小儿扭头对师父说:“它流血了,疼啊。它肯定肯定疼。”太小儿说着,自己也咧嘴,显出了疼时才有的表情。
知成道:“好像干树枝杵在翅膀上了。”
“那,那就给它治伤呗。”
知成道:“太小儿,你知道怎么治伤吗?”
太小儿想起自己伤疼时的做法,说道:“给它擦擦血,揉一揉,吹一吹,捏一捏。”
“得,你跟着师父,医可是没学明白。”
知学道:“知成,你可别逗他了,咱小师弟说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还是看师父如何处置吧。”
宏正看了一眼鹰翅膀上的伤口,又用手捋顺了凌乱的羽毛,对知成说:“好像有骨折,伤口还要敷药,不让他动,十天八天地也可以好了。
”宏正又转向太小儿说:“太小儿,它是奔你来的,这回你说了算。”
“那就上药呗。咱们救救老鹰。”
知成道:“它都要吃了你,你怎么还救它的命啊?”
“就要救,它也是一个生灵。”
知学笑道:“你还懂得生灵,这肯定都是师父交给你的吧?”
知学拿来了一个大箩筐,太小儿见了一乐,上前和大师兄一起抬到了老鹰旁。
“你知道怎么用?”知学问。
“就是……”太小儿不会表述了,便用手势做了一个扣起来的动作。知成看了笑道:“太小儿明白,就是不知道怎么说,那叫‘扣’。用大箩筐把鹰扣起来,对吧?”
太小儿点着头,“呃呃”地笑了。
宏正把鹰翅膀固定了,让知学和知成把鹰扣起来。二人回到山崖下,把鹰安置好了。
太小儿有了鹰,干什么都没了心情。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宏正还没到,知学和知成,带着太小儿,等在石桌旁,太小儿依然想着老鹰,突然问两个师兄道:“咱们吃饭了。老鹰咋办哪?”
知成笑道:“它没事,你没听师父说了吗,老鹰几天不吃也饿不死。”
“饿不死也饿呀,我的饭给它吃,我不吃了。”说着,伸手端起了自己的碗,知成拦住了太小儿,笑道:“它想吃你,不想吃你的饭。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去吧。”
“那我不干。”
“老鹰不吃饭,它吃肉,还要吃你的肉。”
太小儿一脸的不高兴,忽然又说:“菜地里有菜,我弄点儿菜给它吃。”
知学拦住道:“别白费劲儿啦,它就吃肉,真饿的不行了,师父也会想办法。”
太小儿听知学说师父有办法,忽然想起被老鹰袭击前说到的练功,说道:“刚才的事儿,我还没问师父呢。”说完,抬腿就往洞里跑去。
知学喊不住太小儿,看看也追不上,喊了一声:“你长本事了,又不听我的话了。”说完,跟着太小儿往师父的间洞跑去。
太小儿甩开知学,径直走入洞中,见师父正在打坐,也不管能不能打扰,缠着师父要学“厉害功”。知学进洞来,拉住太小儿说:“师父在练功,你别捣乱。”宏正扭过头来问道:“哪来的厉害功?”
太小儿说:“你的厉害功,是我大师哥哥告诉我的。”
知学解释说:“我们说练功时,讲到了应该行意相合,太小儿就要找师父,说要学厉害功。”宏正看太小儿一脸的认真,眼眉一挑,面色泛起了兴奋。
“想学厉害功好,但不管什么功,能做到行意相合可不容易。”
宏正想到了练功有阴阳,相斥相合难易不一。太小儿是童子身,若练至阴的功法,与童子纯阳的功力相合,便有了分则至阴至阳,合则平水相安之效。宏正因为太小儿的一句戏言,得了启发,对知学说:“太小儿有心学习是好事,从今天起,太小儿就随我练相合功。”知学一听师父应承了,心想:怎么真有相合功,这太小儿,蒙事儿也能蒙对了。太小儿一听能和师父学功夫,兴奋的一蹦高儿。忽然一转念,“啊呀”了一声,心想:师父管的严,玩儿的时间就没有了,往后我又不自由了。师父最熟悉太小儿的这副表情,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能练出此功,为师带你云游摩揭陀,你可愿意?”
“愿意。”童子一听能出去玩儿,不加思索地应声而出,又回过神儿来问道:“摩揭陀是哪儿?”
“这是天竺国南方的大地方。”
“好玩儿吗,那,那都有什么?”
“你要是悟进去了就好玩儿。”宏正说完,看太小儿没了话语,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没了兴趣,“行了,吃饭去吧。”宏正话题一转.拉着太小儿的小手,来到了石桌前。师徒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宏正说:“太小儿,你随师父云游,当地语言还不甚通,你该当如何?”童子一听师父的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口说:“我说不好就不说话了呗。”
“那别人说话你听不懂怎么办?”
“那……”太小儿想说“那就不听了呗”,刚说了一个字,急忙停住了,他知道自己说了,还要被师父说,便改口道:“那就听师父的。”
宏正也看出了太小儿的神色,微微一笑,又直截了当地说:“你为何不思多学?”
知成知道师父在引导太小儿,也说道:“太小儿,你就不知道学习,你看你大师兄,名字就叫知学。所以他有学问。”
“那我也叫知学。”
“那不行,大师兄把知学占了,你就不能用这个名了。”
“那,那就换换,我叫知学,他叫太小儿。”
“换了你也要学,不学还是不行。比如,如果你遇上了小孩子们在一起玩儿,你不能和他们说话,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你怎么和他们玩儿?就是你有了知学的名字,也一样是个小傻傻。”
知成这么一说,太小儿没了说词,知学笑道:“你还是个童子,和你说话,就用玩儿比喻好使。这是让你学习这里的当地话,要是让你学习大明的话,还要难学呢。”
“是啊。”知成道,“会了大明的话,还要会识字,将来回到大明回到家,还能看书,还能写信呢,你不会怎么办。”
“还什么回家,这里不是家么?”太小儿的半醒眼又朦胧了。
宏正
一听太小儿的话,打住了知学的话,说道:“太小儿得童子功之前是宝儿,还没有记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寻找想学又想玩儿,看书才是最好玩儿呢,太小儿,为师给你讲的那么多故事,那都是书上的。如果你会识字看书,将来你就会给你两个师兄讲故事了。”
知成道:“你要是看的故事多了,讲故事就比师父都厉害了。”
太小儿最羡慕师父讲故事,听了知成说的话,脸上有了表情,他把眼睛转向了师父,“那我学讲故事,行么?”
宏正看太小儿动心了,笑道:“你二师兄说的对,平时你要多和你两个师兄学说话。闲时大师兄教你识字读书。”太小儿一抿嘴,说道:“他不教我。”知学说:“我教你,只是你得听话。”
“我听话呢。”
“那就吃口饭儿。”
太小儿果然不犹豫,端起碗,“咕嘟嘟”地吃了起来。
宏正看太小儿对识字上了心,对知学道:“知学,太小儿有了兴趣儿,你就多教他。”
知成道:“那就教儿歌太小儿能感兴趣。”
“儿歌我可不会。”知学道,“三字经行不行?”
太小儿放下了饭碗,问道:“三字经是什么?”
“三字经就是教你怎么做人.”
太小儿眨巴两下眼睛,“我不是已经做人了么?”
“做人和做人不同。不信你听听。”知学说着,摇头晃脑地诵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挺好听,一揪一揪的。”
知成笑道:“那是节奏,不是一揪一揪的。是不是好听?”
“好,就是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听不懂。”
“人之初性本善,说的就是你。”
“说我?”太小儿半醒眼有了一个忽闪,“那书里也知道我么?”
“当然啦,你现在就是人之初,所以你都是善心,连要吃了你的大老鹰,你都怕它饿着。所以说,不光是我们,还有能看见这本书的人,都喜欢你。”知成的一席话,把太小儿说的高兴,笑意也把小脸儿涨红了。
知学道:“这些你学会了,再学习大明的诗词,那就更有趣了。”
“怎么有趣儿了,那你说说。”
“那就给你说一个。”
“说两个。”太小儿紧追了一句。
“行行行。”知学应道,“莫说两个,两百个也有。听着,第一个: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知学诵完了,问道:“怎么样?”
太小儿反问道:“那里面的小娃是说我么?”
“你想是你就是你。还有一首诗,你看是不是你。”
太小儿一听,认真了起来,“你说吧。”
知学往洞口走了几步,手示洞外,故意放慢了节奏,诵道:“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这个是我。”太小儿喊了起来,“我走过的路上,野菜,野花,可多可多了呢,我追黄蝶,还抓黄蝶呢,还有白蝶蝶,还有花蝶蝶……”
太小儿越说越来劲儿,知学也越说越多,只是太小儿问的大多数都是怪问题,让知学应接不及。
“行了,你要是问,还不如猜谜语。都是你感兴趣的问题,还长见识。”
知学转移了话题,太小儿仍不依不饶。
“那你说一个。”
知成插话道:“一个不行,得俩。”
“那就说呗。”
知学一笑,“猜不出来也不行,说:家住高山顶,总在天上游,最爱吃兔子……”
“老鹰!”太小儿想起了老鹰,脱口喊到。
“哟,行啊,你怎么知道是老鹰啊?”
“刚才的老鹰,你不是说它吃兔子么?”
“行,厉害厉害。再来一个,你听好了,说:五个小兄弟,总也不分离,高矮个儿不齐,干活儿齐努力。”
“动物。这也是个动物。它家在山上么?”
“没有。”
“它在天上飞么?”
“没有。你还想问它是不是还吃兔子吧。”
“那,那就是兔子。”太小儿说完,看知成伸出了一只手,冲着太小儿一个劲儿地摆手。知学看见了,笑道:“你不用比划,他不会猜到的。”太小儿憋了半天,果然无话可说。
知成一拍手,“真笨,我都告诉你了。”
“你哪里告诉我了?”
“我给你五个手指,你一说就行了。”
“你让我做事,不都是摆手吗?”
“得,这还怪我了。”知成眼珠一转,又说道,“那我给你说个简单的。四四方方四只脚,自己不会走。天天吃饭离不了。”
知成看太小儿又懵懂了,笑道:“怎么样,不行了吧。告诉你吧,谜底是石桌子。”
知学道:“我再说一个,太小儿就更猜不出来了。”
“你说吧。我找到了窍门儿了”太小儿喊到。
“说:小将军,坐军帐,八个爪,布天网,专拿天兵和天将。打一虫子。”
“我知道。”太小儿没等师兄问来,已经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