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看到了山坡下有人,跳上了稻田的肩头。高高地拔起脖子想看个究竟,稻田扶了一把太小儿,笑道:“飞蟾不能有了,这荒野山地里,人都不该有一个。”
宏正道:“你们注意点儿吧,没看见这里山势险峻,路窄林密,阴气弥漫。这里没有打劫的,就算咱们幸运了。”
野径延伸到了山脚下。草中人,站起了身。太小儿看这人,是个中年农人,手里拿着一把柴刀,腰里缠着麻绳。太小儿搂住稻田的脖子,低声喊道:“师叔,他拿刀呢。”稻田看太小儿有了警惕,笑道:“这人是个樵夫,他身下一定有一捆柴禾。”
走近了樵夫,太小儿一看,地上堆着一堆纸钱,却没有柴禾。他扭头看了看师叔,稻田也看见了,笑道:“师叔没猜对,这是个上坟的。”
站在坟包旁的农人看有人来,招呼一声,一扬手,手中拿着的柴刀在空中划了个弧圈儿。
“呀”太小儿面有惊色,躲到了稻田身后。原来,守坟人左手拿柴刀,右手拿着一条蛇。看太小儿吓了一跳,农人急忙解释道:“别怕,它不咬人。”说完,把蛇放下了,那蛇扭曲几下,钻进了坟包旁的草丛里去了。
守坟人指着坟头说:“这是我老爹,前年一场大病死了,我要守坟三年,所以天天都来看看。”
“不容易。”稻田道,“壮士之举,侠士之情,孝子之心,值得敬佩。”
“师傅过奖了,其实,死人好守,活人难孝。我老爹活着的时候,我没在意,也没有这份儿孝心,人死了,我才醒悟。现在我什么都不顾了,天天守坟,倒也惯了。”
宏正道:“这山里冤魂作祟,魍魉横行,壮士若没有些修行,早就夸了。哪能天天如此又安然无事。”
守坟人道:“师傅说笑了,山人哪里来的修行,我只知道孝心缘于善意,要不我怎么来守坟,还能与兽为伴,与蛇同眠。天有好生德,人有养育恩,神有渡人意,我有受苦心。”
“好!这就是修行。”宏正说,“来到世上,能把这些弄明白了就是修行了。”
守坟人突然打断稻田道:“你们过山,还有多少人?”
“没有了,就我们三个。”
“那后面的不是你们一起的吗?”
三人回头看去,远处果然又走来几个人。
“既然有伴儿,我们就和他们结伴,一起进山了。”宏正拜别了农人,走出几步,忽然又问道:“义士,前面这山叫什么山?”
“回马山,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告辞了守坟的农人,三人上了山路。两路人合在一起,向山里走去。
回马山,势无奇险,路无折弯,一条茅草中的山路,直指大山深处。
“师傅不是本地人吧?”同路的商队里,一个矬脖子问话过来。
宏正应道:“我们远道而来,路过此地。你们是?”
“在下姓焦,他们都叫我四毛,我带着这几个弟兄经商,回家经过这里,巧遇师傅,不看师傅过山,我们也不敢过。”
“为什么?”
“这山里有响马,平时很少有人来往,要不怎么叫回马山呢,没有点儿本事,只能回头了。我们看师傅要过,知道道人能掐会算,想来不会有情况,这才跟来。”
“冒烟了。”太小儿突然喊了一声。众人看太小儿的指向回头看去,果然,刚刚过来的草坡,升起了青烟。
原来,太小儿对拿着蛇的农人好
奇,离开了草坡,仍不时地回头看,人已经早就看不见了,可是草坡还在吸引着他。
走近山口,太小儿一回头,看见了青烟,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紧皱感。太小儿的喊声,让宏正也回头看去,他停下了脚步,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师傅,怎么不走了?”矬脖子面有疑色地问。
宏正没有理会他,冲太小儿问道:“太小儿,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我就是看那个拿蛇的人奇怪。他和正常人好像不一样。”
稻田道:“这一定是响马了。你没看见吗?他烧纸,分了两段,便是两朵云烟。”
宏正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这个时辰可不是烧纸的时候,这好像是在发信号。我看这守坟人就是响马的探哨,咱们前途险恶,不能再走了。”
宏正喊住了焦四毛的几个乡民,也想再问明情况。乡民们一听有响马,神色慌张起来,焦四毛道:“刚才话说了一半,你们道人敢过我们才跟了过来,怎么师傅进山没算计算计吗?现在咱们到了山下了,这可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稻田问道:“你们一行人,是不是带来了不少财物?”
焦四毛应道:“财物不多,我们有人啊。”
“对,人最主要。”宏正道,“既然有响马,那就躲了吧,咱们也好商议了再走。”
宏正一挥手,众人下了山路,躲进了树林里。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山上下来两个山贼,山下的守坟人也走了上来。宏正让太小儿听树林外的对话,太小儿用出灵耳,一去一回,把三个人的对话告诉了宏正。
“山上下来的头领还把守坟的烧纸人给训斥了一大顿呢。还说是不是官军来探山呢。”
宏正听了太小儿的话,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怪不得那守坟的大孝子问咱们过山有多少人。这是山上没有劫果,把虚报的守坟探哨给训斥了。”
宏正回到商队中间,焦四毛迎上来问道:“师傅,咱们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他们回山了,现在咱们走就很容易被他们发现,所以只有趁着天黑才能过去。”
稻田说:“他们不知咱们的来意,如果把咱们当成了官军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过去。”焦四毛说,“走到山寨下再闹出点儿声势,也弄他一个虚虚实实。”
“不行,这种迷魂阵势,必须要天黑一些,让他们看不出来咱们是百姓才行。”
大家等待天黑,稻田对宏正说:“只咱们出家人进山,可能就没有麻烦。后来有了他们几个做买卖的,那守坟人才发出了信号。”
焦四毛插言道:“你们道人云游天下,也常遇到土匪。遇上如此状况,你们也该有个方略吧,都是怎么化险为夷的?”
太小儿喊道:“我们是从西域来的,遇上了好多坏人呢。”
“哎呦!”焦四毛惊讶道:“西域的高人那就更好了,这点儿山贼哪里在话下,如此我们真能见识见识高人斗山贼了。你这小高人儿,过来,让叔叔抱抱。”
太小儿往稻田身后一躲,喊道:“我小也没害怕呢。”
焦四毛收了手,说道:“刚才你就识破了山贼的哨探,厉害厉害。”
宏正也转向了太小儿问道:“太小儿,你说说吧,刚才你怎么看出来那上坟的孝子是响马的。”
太小儿看了看矬脖子,小声说道:“我又回去看了,他点
着了火,又扑灭了,看看烟起在了空中,又点着了火,烟一起来,他又那把火打灭了。我知道烧纸不是这样的。”
宏正看了一眼稻田,笑道:“你看看,太小儿比咱们有心,如此更证实了。”
稻田道:“这响马也是个有心人,能把孝道说的那么圆全,真把我给蒙住了。这人可真不能貌相啊。”
宏正突然问太小儿,“你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小儿果然被问住了,他眨巴两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稻田,没有回答。
“哎呦,这个给太小儿难住啦。”稻田笑道,“看你师傅很会教你。你在西域根本遇不上这话,人不可貌相,就是说看一个人怎么样,不能从外表来判断。也不能看他说的如何,要看他做的怎样。”
宏正接着说:“就像刚才的守坟人,听他说的多好,简直就是一个大孝子,可是他是以此做掩护的响马,是个表面装作善人的山贼。如果看表面相信了他,咱们不发现他,结果就是被他们打劫了。好在太小儿发现了,这个警惕也该有,今后还要保持住。”
“别说今后啦。”焦四毛道,“眼下咱们进退两难怎么办?”
稻田说:“山贼可能还会留下探哨,但天黑以后,探哨也该撤了,就是不撤也看不见了。现在咱们就好好歇一会儿,攒足了劲儿,准备过山。”
“师傅是说冲过去吗?”
“偷偷地过呗。”太小儿插话说。
矬脖子一笑,“小师傅,他们探哨看见你了怎么办?”
“看见了,那就跑过去呗,他就一个人,咱们人多。”
“不对,探哨一报信儿,那么多的山贼就都来了。”
“他去报信儿,咱们不就过去了么?”
“嘿嘿,你这小师傅也算有一道。”
半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众人上了山路,太小儿跟着师傅在前面开道,稻田呵护着几个乡民。转眼间来到了大山深处。宏正远远看见一块凸石后面有一个人影一晃,便消失了。
“不好,他们山下果然有探哨。”宏正回身抱住太小儿,说道:“你快看看什么情况。”太小儿两眼一闭,灵影飘上了大凸石,见一个山贼果然向山上跑去。
“师傅,就一个人,可能去报信的,咱们快跑过去。”
众人一听有情况,都撒开腿往前跑。
宏正却减缓了步伐,扭头对太小儿说:“太小儿,你试一试迷魂的法术,看能不能把他迷住,快。”
师父有话,太小儿兴奋起来,再次起灵,径直去追报信儿的山贼。宏正一边背着太小儿前行,一边催促大家加快脚步。
太小儿灵入山林,追上了山贼,施了法术,山贼只顾跑,却不知暗中有太小儿的法术。他脚步急,却只是在围着林子来回地打转。太小儿看自己的法术有了效果,心里高兴,忽听山上有喊声。原来,山上有哨匪看见有一个人影在林中打转儿,喊了几声,报信的山贼只知回应,却迷失了路径,山上的哨匪便下山来接应。太小儿只把迷住山贼的幻影墙打的铁桶一般,忽然又来了人,他慌了手脚。太小儿不知怎么办了,忽然身后一声怪吼,太小儿回头一看,树枝间一个黑影向这边窜来,他根本没看清是什么形影,更不敢迟疑,撒开腿就往回跑。
太小儿一心摆脱,被太小儿迷惑了的山贼,意念与太小儿仍在同步中,也觉得身后毛骨悚然,散开腿往山下跑来。
太小儿追上了跑过山口的商队,一头扑向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