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道婴东归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话引神蟾洞

道婴东归传 晓雾夕霞 4710 2024-11-18 09:54

  吴规停住脚步,往路边看了看,说道:“我出恭。”接着又冲太小儿一招手,“小宝贝儿,你也来么?”太小儿果然有尿,跳出了背囊。

  吴规看那些人走远了,才说道:“师傅,有什么话?你说吧。你看到我什么了?”

  宏正一听吴规这么问,知道他一定有故事,说道:“贫道只是点到为止,至于详情,贫道也想听听。”

  “既然建文帝的故事都不是秘密了,我的故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吴规说:“逢故人,说家世,这本来就是常理。可是我的家世,总想说,又总是顾虑重重,心有余悸。您若不是出家人,我就永远也不该公开这个秘密。”

  “你这么信任我,我理当为你保密。”

  “明朝前,我的家在元大都,爷爷是元朝的官员。明朝以后,他同许多前朝逃逸的高官一样,躲避明朝的追杀,隐姓埋名,过着人世以外的、隐匿山林的生活。几次被明军发现了,又几经辗转,一路南下,最后过了大理,落脚缅中行省还是不行,不得不学唐僧,穿过了蛮戎之地,来到了西域。那时,我和我弟弟还小,只能跟着祖父和父亲,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后来,我们一家人,被土匪冲散了。我一个人来到了古里,正好遇上了郑和也来了。是郑和的声威,给我带来了转机,我不仅在这里落了脚,而且生意还越做越大。”

  宏正说:“明朝前,统领中原的元朝高官,后来被明军追剿而逃难的,早年我也遇上过,你家祖先是谁?你的真名如何称呼。”

  “我身陷异邦三十年,心灰意冷,对寻找亲人,我早就不报幻想啦,所以我也打算就在此终老。但愿老祖宗不怪罪我就行啦。”

  宏正笑道:“天涯沦落人,能随遇而安才是。你能异国他乡走出困境,就实在难得。海通长老很郑重地介绍你,说你在古里也算很有名的绅士,还说你是一个很灵异的人。”

  “惭愧,只是站住脚了,有名不敢当,灵异也是图有虚名,更不敢在师傅面前卖弄。师傅来自大明,也有些年了么?”

  宏正知道他打岔,也不与辩说,答道:“贫道在天竺山落脚。也是为了广学佛法,探索佛教萌发。郑和来古里,那时贫道没赶上,但贫道以传教为本,深感大明人带给西域和南洋的,是儒家思想,这比佛教和道教的传播更有意义。我听海通长老说你还教了许多学生,看来你很有学问,还传播了仁善理念。”

  “这叫什么学问,我在大明的逃亡路上出生,在天竺长大,唯一的老师就是我父亲。我到了古里后,渐渐与大明人接触多了,不仅交流经商之道,还谈论君王之道和佛学的各种问题。别人以为我的学问好大,其实不值一提。”

  “我听长老说你有灵异的事,这也是一能。灵异也是自然界的客观存在。先生也不必忌谈。”

  吴规笑道:“其实,我也不解。用不客气的话说叫胡言乱语,比如说唐朝,说宋朝,我没听说过的事,偏偏就能说出来。”

  “这是有可能的,既然有古人与你说话,如果说的是历史事实,你应该把这些记录下来。”

  “我清醒了的时候,只当说笑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不管是唐朝的还是宋朝的,他们能说话,就能说历史,这是文史官最需要的。”

  “道师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难道是先人有灵让我著书续史吗?我爷爷就是文史官,他的一本书还在我这呢。他在元末时,逃出元大都,隐姓埋名。他的《大元宫廷实录记》,正应该归还给朝廷,也好将历史接续上。”

  太小儿拽了一下宏正的衣袖,小声问:“师傅,他又说元大都,又说祖先逃避大明的追,怎么怎么,和雕塑人说的一样一样的啊?”

  宏正看了看太小儿,微微地点点头说:“别急。”

  其实,宏正把接触到的几个华人,早就与雕塑人逐一核对了,现在的吴规和雕塑人的长相相差甚远,太小儿的话,让他觉得吴规与雕塑人有相合之

  处。

  太小儿的话,还是让吴规听见了,他问道:“太小儿说的什么雕塑人,怎么回事?”

  宏正没有回答,却问吴规:“你同来南邦,有一个兄弟吧?”

  吴规忽地站起来,拉住宏正道:“你怎么知道?他,他,我弟弟,那是我弟弟。他还在么?他在哪?”

  “别急,到底是不是,还要核实。你们是什么时候离散的?”

  “这有三十年了。”

  “太对啦。”太小儿一边喊,一边用小手往前荡了一荡。

  宏正按住太小儿道:“别急别急。”又转向吴规问道:“你们的长相是不是差异很大?”

  “看我们的长相,那就差的太多了。我弟弟从小就瘦弱,也没有什么特征。如果他安然无恙,他手里应该保留着一把宝剑。”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量了一下长短。

  “太对啦太对啦!”太小儿的小手又荡了起来。

  宏正忍不住笑道:“太小儿,你怎么比人家还急?后面还有呢。”

  “我知道,我知道。”太小儿喊道:“还有一个小本本,写的都是好听的古诗。”

  吴规听太小儿这么一说,表情一振,眼睛里放射出了兴奋的光芒, 一把拉住宏正的手,想说话,又放开了。他双手合在胸前说道:“我太激动了。”转身又抱起了太小儿,举过了头顶, 还是不停地喊道:“我太激动了。我太激动了。他还在,我弟弟还在。”

  宏正说:“ 确实还在,但你那兄弟心灰意冷,连名字也不说出来。”

  “我叫吴规,他叫吴矩。父亲怕我们公子的秉性在这边闹事,才给我们起的这个手足名字,我们一规一矩,终于活到了现在。我以为他没有了,我以为他没有了。”

  宏正看吴规手舞足蹈,说道:“你别激动。吴矩不仅还在,而且他的修炼,也不一般啦。和你一样有灵感。”

  吴规拉住宏正的手说:“谢谢师傅,我太激动了。当初我们在土匪的刀下逃跑,相互不知了去向,这一别就是十几年。我已经没有信心了,已经彻底失望了,也已经停止了寻找的努力,甚至打消了寻找的念头。我也想回大明,可是没有我弟弟,我回去怎么面见家乡的父老,怎么面见老祖宗?”吴规擦了一把热泪又说,“现在我们兄弟能一起回去了,我对得起我兄弟,对得起在天有灵的父母,对得起保佑我们的老祖宗。每当我梦见了我爹,我就知道,我爹他比我还要着急。有一次梦见他,他说赚那么多钱,不如能堂堂正正地回故乡,能把我弟弟带回国去,才是光宗耀祖。父亲说的能把弟弟带回国去,我就没想到,这是告诉我,弟弟还在。现在我才明白。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宏正也合掌念道:“无量天尊。吴先生手足失而复得,理应高兴。我该祝福你们。”

  吴规说:“我也不知如何谢谢师傅,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我,可是说了这半天,你们还没说他在哪儿啊。”

  宏正接过了太小儿,让他上了肩头,说道:“能找到你的吴矩,还真是太小儿的功德。可是你要想见到他,要费事了。他身陷之处,叫神蟾洞。”

  太小儿喊道:“吴伯伯,神蟾洞可远可远啦,比到阿兰陀还远呢,你到了阿兰陀就问神蟾洞在哪儿,有人告诉你,你就能找到了。那是个好大的大坑。”

  “好,你说的这么详细,伯伯太谢谢你了。你们到了大明村,我就回去,先烧上几烛香,告慰我的父母。”

  夕阳落海,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大明村旁,一片树林,林中一块宽阔的空地。村民们正在堆积干柴,看隋桓带人回来了,有人喊了起来。“隋先生回来啦!大家都到广场,马上就升火啦!”

  隋桓让宏正和吴规等在广场上,自己进了村。宏正看广场上摆着一个大桌子。便走近了看。那牌位硕大,立的笔直。上写着:

  下西洋历次先人之灵位,大明人远征无归之遗魂。

  吴规见

  了,叹道:“悲哉,哀哉。天下之大,大不过大明遗民的凄情冷怨,真是心凉如冰水,哀愁比海宽啊。”

  宏正也心情沉闷地说:“时光流逝,民心也在流逝,可是这份坚守还在,真是悲哉,壮哉,善哉。”

  吴规说:“艰难啊,想当年郑和来西洋,漫海接天的巨船,该是何等的恢宏。郑和被国王接入王宫,该是何等的豪气。只可惜郑和下西洋,只有开端,没有下文,可怜这些大明的子民,像迷失了回家路的孩子一样,盼望着妈妈的出现,可是二十多年了,杳无音讯,令人揪心哪。”

  吴规的话,打动了太小儿,他扬起小手,“那他们怎么不自己回家呀?”

  “傻孩子。”吴规说,“如果能那么容易回去,我都不在这了。”

  “那我也要回家,也不能回去了吗?”

  宏正知道太小儿的心思,拦住了他的话,“你别烦爷爷了,马上来人了,你也都认识认识。”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广场上,隋桓和几个老人,也向祭台走来。太小儿轻身而起,上了宏正的肩头,进了背囊。

  隋桓把宏正介绍给几个老人,又对宏正说:“这几个老人,都是当年郑和的属下。最年长的是前营将军,七十岁了。”隋桓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顶着一头白发,来到了宏正面前,宏正拱手道:“这就是七十老将军吧?贫道有礼了。”老人也当胸抱拳道:“真是道长,刚才隋桓说,老夫还不信。本官徒有虚名,只是个古来稀的老军,干了几天虚衔儿,大家都叫我老督军。”老督军说完一侧身,指着同来的人说:“这是老列兵,他来的时候就是郑和仪仗队的列兵。”老列兵见过宏正,有示意身旁的人,“这是老医官,我们俩都是最年轻的,也过六十岁了。”

  老医官展开了长长的眉毛,与宏正礼过了,说道:“我们再年轻,也比不过道长正当年。这辈子在古里还能见着大明的道家人,很有一种在大明的感觉。”宏正对老医官说:“要生存要发展,少不得医,老哥哥能留在古里,也是一件功德啊。”

  老医官笑道:“道长有所不知,当年郑和来这里,船上不是没有伤病,赶上传疫,不知有多少人都留下了。他们不能走了,只能停下来休养,在下身为医官,司有医职,于心不忍,一留便到了现在。”医官用手示意老督军说:“你看这威武的老督军,也曾是我的病号,壮汉又如何,没有我,他也到不了今天。”

  宏正重新打量了一眼老督军。身材魁梧的老督军满头的白发,把红润的面色衬显的略暗,让本来就肃穆的表情更有了几分威严。宏正迎上一步拱手道:“老督军身体硬朗,是个有福分的人,还有十足的气质,让贫道敬仰了。”

  老督军也拱手应道:“道长不必多礼。老夫都七十了,什么福分和指望也没有了,看现在这些年轻人,可没有当年郑和的本事,老夫有生之年也就这样了,他们烧了这多少年的高香也没有结果,我是不烧,要走就弄条船,走就是了,靠谁?”宏正笑道:“老将军莫急,人不可貌相,说不定那个后生就是第二个郑和。”

  老督军嗓门儿高,太小儿把头探出背囊偷偷地看。老督军看见了太小儿,笑道:“呦!小道童,你怎么不出来,爷爷吓着你了吗?”

  “没。”太小儿提了一口气说:“爷爷好,人家别人胡子都是黑的,你怎么胡子都白了?”

  “胡子白?哈哈哈,小童子,那也和别人不一样,你太小,和胡子白爷爷一样,很特别。”

  “我就叫太小儿,爷爷也叫胡子白爷爷么?”

  “哈哈哈哈,你猜对了,他们胡子黑的爷爷都怕胡子白爷爷。”

  宏正和几个老人说着郑和,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多了。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海风轻轻地吹过草地,四周的树,发出了低沉的沙沙声。

  祭奠仪式已经开始了。

  上香、奠酒、献馔、献羹、献帛钱。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