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一送走了马车,来到宏正身边,感慨地说:“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太小儿,满身都是故事,很有天赋,悟性极高,能达到这样专一的忘我,有悟性。你们道家讲究天人合一,这回我可领教了。这童子若在佛门,也不会是一般的佛童。”
站在一旁的德容听了静一的话,也插言道:“我也明白了,医道讲辩证,修行也讲辩证,太小儿这是医道和修行同时辩证。这么一比较,我们这些人真是太短炼啦。”
宏正说:“当然要炼,但今天的行医能如此有效,辩证讲来,还另有原因。”
太小儿一听这话,问道:“是不是真有小天使给小姐姐治病啊?”太小儿一边说一边仰头四下张望。宏正笑道:“别看了,不是小天使。是因为小荷美到处求医,随处都有高人给她看病,有以往的积累,加上几日车马颠簸,虽然疲惫了些,气略有虚,但也有了活血化瘀之效了,所以也应该收到治疗的效果了,正好他们走到了这儿,万事俱备,正缺乏引导,遇上了太小儿。太小儿一身的阳气,用出了意念,便有了导引的效果,荷美一身的气机运行了,便就能走动了。”
静一说:“这话有理,辩证不能少了该有的原因。如果不是道长谦虚,这般哲理,就是老衲也难悟出呢。如此说来,道长更不能急着走了。”
“为何?”宏正不解。
静一道:“还有一件大事,道长不该忘了。昨日讲坛中断,咱们见的那乌国国王派人来的特使,道长也知道国王要与贫僧说事,现在日近一日,道长应该帮老衲这个忙。”宏正笑道:“老主持,这事不是贫道的强项,倒是你佛家有此擅长,如果贫道同去,耐不住刀兵相见,贫道只能给你帮倒忙。道教与佛教的法理有许多相悖之处。届时,贫道尊老主持而行,便相随的毫无意义,若依贫道计较,老主持慈悲,肯定见不得。贫道与老主持自相争辩起来,岂不是给了别人看热闹的故事了。”
“道长说的有理。但给国王的公主诊病,少不得道长。”
“这对老主持来说,不也是很容易吗?”
“道长不知,国王的公主,有病很久了,曾经派人请老衲前往诊视,只因老衲自身病甚,没能前往。我也听说公主的病古怪,病因不明,现在国王有令,不能治好公主的病,就不能离开王宫了。老衲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宏正笑道:“果真如此,老主持不必多虑。那乌国也是贫道路过之处,贫道可以留意此事。”
“既然如此,老衲约日有期,需迟几日到,就不与道长同行了。”静一还要往下说,一个和尚匆匆走来,到了静一身边小声说:“师傅,有一位绅士来找大明的香客。”
“别让他走了,快请来。”
和尚道:“我也想到了道长,这才来报与师傅,我去请来。”
“是不是他们?”太小儿嘟囔了一声,又冲和尚喊道:“他,他有没有大胡子?”
和尚回头喊了一声“没有”。
静一笑道:“老衲知道此人了,他一定是老衲说过的陶南王。你们寻来,他便应感而至。”
宏正道:“如老主持所言,贫道有幸见一见此人。”宏正还要往下问,见和尚引绅士向这边走来。
“就是他。”静一说完,迎向来人。
宏正看来人,果然是一副中原人的貌相,略微清瘦的脸,黑里透白的肤色,儒柔的表情,显然是一副文人的面容。绅士认识静一,
打过招呼,见了宏正,双手合十,也道了一声:“无量天尊。这位就是大明的道人吧?在下陶南有礼了。”宏正回礼道:“贫道宏正,南来寻故人,求真经。幸会陶南王。能有幸得见修为高深的王族后人真是不虚此行。”
宏正的话,让陶南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谨警,随即又表情自然地说:“静一长老知我名号,在道长的口中说出来,真是过奖了。在下姓陶名南,因为与国王有交往,经商也名在一方,国王便赐我镇南王的称号。在下除了经商,便是个休闲之人,人们便将“镇南”免去,单留一个“王”字加在了我的姓名后面,所以就都叫我陶南王了,这当然引出了许多的误会。在下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太小儿趴在宏正耳边说:“这个人也是个大王么?”宏正说:“你叫伯伯。”陶南问:“这一定是道长的小童子了。”太小儿拱起小手说:“拜见大王伯伯。贫道童有礼了。”宏正拉住了太小儿说:“让你叫伯伯,不是大王加伯伯。”太小儿把脖子缩了回来,小手又往前一拱,嘴里的话还没出口,陶南道:“好,好一个小婴童,口齿伶俐得很呢。”
宏正道:“既然是陶老兄,你何时到的这里,为何而来?”
陶南神顿了一下,看了看宏正,反问道:“在下还不知道道长的来历呢,道长不远万里来天竺,定有贵干吧。”静一道:“陶施主,道长是天竺山紫云观的道长,他在天竺带徒传道。”陶南王听是天竺山的道长,再看了太小儿,紧绷的表情放松了,对宏正说:“道长在上,老主持知道,在下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拜佛必寻亲。我爷爷是金末的高官,到了明朝,我们逃避大明的追杀,便来到了南邦。”
宏正道:“难怪老哥怀有戒心。大明皇帝都换了好几个了,你这般地戒备,实在是过虑了。你到这边,也有五十年了吧?”
“在下随爷爷和父亲来天竺时,我还不记事呢。”
宏正一听证实了他不是雕塑人的兄弟。又问:“你现在府居何处?贫道可否登门拜访。”
“此去那乌都城,再南行三十里就是了。”
宏正一听,当即要走,静一也不言留。众人正说话,一个和尚跑来,对静一说:“师傅,国王又派人来了。”
两个和尚引一个官军走来。被静一让进了客堂。过了一会儿,德容从客堂里出来,沉着脸说:“国王发怒了,说国事难行,朝政不通。他女儿有病两年了,请了许多高人也没人能治好她的病。现在国王下令,到月底没人能治好他女儿的病,就以欺世盗名为由,把一国的寺院全给封了。各教各派的人都要被驱离那乌国。都城里的皇榜已经贴出来了。”
“怪不得老主持有凶多吉少的顾虑,国王一张皇榜,又要多少人遭难啊。”
“皇榜是什么东西?”太小儿听到了话音儿,仰头问。
德容拉着太小儿的小手笑道:“小贫道童,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我告诉你吧,这皇榜就是国王发布的文告,他有事都写在上面,贴在城门上,大家看了,就知道国王说的是什么了,谁也不敢不服从。”
“那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不就是一张纸么,贴在墙上,怎么会让多少人遭难啊。”
“那可不是废纸呀,国王说什么,都在纸上,有了着张纸就能让你掉脑袋的。”
宏正问道:“既然公主的病都两年了,如果治不好,那不是给耽误了么。公主到底是什么病?”
“不
知道。”德容说,“我师傅也没去过。这不是国王才派人来吗,好像这病很奇怪。”
陶南王打断了宏正说:“别问了,我不知道什么病,但我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说起来实在可笑。国王有个十七岁的女儿,近两年忽然得了怪病。国王也曾张榜招医,屡治无效,就连病因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大国师给国王出主意,便聚集了各教长老,各派门人,供养在宫中。那是去年初春的时候,我作为国王的贵宾,被招进宫中,那时国王召请婆罗门和其他各个教派的长老,为他的国事献计献策,再就是给他女儿治病。这些贤能之人中,也有医术高明的人,可是面对公主的病,他们束手无策,胆大的试试身手,最后也是无功而逃。那大国师本就主张灭教,这一来更是斩尽杀绝了。”
“那些医师也该有诊断,他们怎么说的?”
“哪有诊断,那些婆罗门的人,用天上的星宿运行的理论解释人间的混乱,解释公主的病,还要国王祭神,用小孩作为祭品,祭拜天地、祭拜山神和日神月神。折腾到了现在,神灵也没有保佑公主病好。国王的大国师有拜火教的来历,连王宫建的宫殿也按照他的意思叫火明殿。他总是出馊主意,现在国王是失去了理智,把所有原因归结于佛教,对僧人大加迫害。”
“拜火教为什么这么猖獗?”宏正说,“我也听说过这个教,它是只顾自己,排斥异己的邪教。”
静一从客堂出来了,送走了官人,看大家还在议论,对宏正说:“国王这回发怒,恐怕禅隐寺要遭大难了。道长该走就走吧,别因为此事坏了你们的事。”宏正道:“老主持别急,不管此一劫难能不能避免,你也需把寺院的后事安排了,我和太小儿随陶南王先行一步,能说服国王更好,再会会大国师,与他讲明道理。”
“不必了。”静一道,“国王糊涂,被大国师利用了。现在是拜火教要独霸天下,你想说服国王,那可比登天还难。现在限期已经没有几天了,再无结果,将驱赶所有的僧人出境。”陶南插言道:“拜火教还有个惯例,就是杀取僧人的肉血祭祀他们的神主。”
宏正摇摇头道:“老主持,难与易是相对的。国王与大国师也不是绝对的。话没说到,先下定论,这不是辩证,这就如同诊病,看都没看,就说不行,应该治好的病,岂不是也被耽误了么。我就不信,他大国师他用心歹毒,但他与国王也不一定是铁板一块。”
“道长说的是。但是也要防备,在以往驱除出家人,杀戮僧人的事,还真有过。他们不可能改邪归正,咱们只能防备了。”
“防备能如何,假如国王听信大国师的,排除异己,真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只能有去无回。既然如此,老主持倒不能去了。贫道是佛外人,我去了还有相机行事的可能。”宏正说到这,忽然看了一眼太小儿,说道:“太小儿,这一去,凶多吉少,你怎么办?”
“有你我就不怕。我也和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要有道德。”
德容笑道:“和邪恶讲道理不好使,你想不掉脑袋,只能不让他们抓住你,不让他们抓住,只能不去。可是不去不行,去也不行,你怎么办?”听了德容的话,太小儿没了应答。静一说:“道长所虑极是,太小儿去了,不便应对意外。就留在这里吧。
“那不行。”太小儿喊了一声,脚踏栏杆,腾身攀上了师父的肩头。
“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