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里,李贤正为处死宫女的事恼火。听说宫外又来了道人,更是心烦意乱。他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来人,冲着吴老将军说:“进宫的道人,直接下狱。”
吴老将军得令,来到门口,却见三旺肩上扛着的太小儿,脸色也变了。他进宫时就没看见太小儿,现在他忽然发现了,刚才的两个人,忽然变成了三个人,这不是自己谎报了军情吗?他瞪起眼睛,吼道:“你等大胆!蒙骗本官进了皇宫,还暗中隐瞒了一人。你们到底是何来历,从实招来。”
三旺反驳道:“是你把我们带入的,怎么是蒙骗了?”
“你这婴儿怎么回事?”
三旺道:“婴儿一直是由我带着的,是大人进来时没看见,怪不得我们。”
李贤听门口说婴儿,也觉得奇怪,皇宫里怎么会进来了婴儿,难道来人又是奔皇上炼丹药来的吗?他急忙来到门厅,见三旺肩上果然是一个婴儿,他看了一眼吴大人,劈头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三旺一看来人官服,知道这就是李贤,急忙上前见礼。李贤却一摆手,厉声喝道:“你们贼胆包天,炼丹敬药,竟敢把婴儿也带入了宫中,难道还让皇上吃孩子来延年益寿吗?”
“皇上吃孩子?”太小儿没听明白这话是从哪说起的,他看前面官人是仙鹤的官服,虽然面带怒色,却无狠恶之意,知道这就是李贤大人了。他扭头又看见了熊罴大胡子官,正拿瞪圆了的眼珠子看来,吓的往下一蹲,缩进了背囊。
吴老将军也指着三旺说道:“你这当父亲的,怎么这么糊涂,听信道人的鬼话。把自己的骨肉也拿来给皇上炼丹,真是岂有此理。”
三旺急忙解释道:“李大人,我师傅是西域佛国归来的道长,特来禀报郑和船队留守在西域和南洋的华人们的情况。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师兄。”边说边把宏正和太小儿做了介绍。
三旺还要解释,被吴大人喝住道:“停!你这贼道人尽扯谎话。那就是个婴儿,怎么成了你的师兄?”。
李贤没想到眼前的人,是西域来的道人。西域是万里之外的佛国,从古到今,有多少人往来于中国和天竺,生还者也是屈指可数。而道家的人,能走通西域,回到大明,他还是第一回听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此案也有些特殊。他用怀疑的口气道:“如此说来,此案不一般了。既然如此说,此案就便升堂。”
宏正看李贤要问话,心里高兴,随李贤进了大堂。
殿堂上,李贤刚刚坐定,宏正先说话了。
“大人不相信我们,也问的对,不过我们是沿着郑和的航海路线,驾船归来的。”
“那就更说不通了,大明海禁,风雨不透,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宏正道:“我们从台湾过来的……”
“我们还住了八鱼岛呢。”太小儿用“嘤嘤”的细声补充到。
一个婴儿突然发话了,这让李贤惊异,问道:“这孩子能说出话来,莫非是口出妖言,你们究竟是何来历?”
宏正道:“大
人,这是我的徒儿,也有了多年的修炼了,故此能流利的说出话来。他说的对,我们遇到了大风,才被风刮到了台湾和八鱼岛。”
“这就更是岂有此理了,你们从那边来,安然无恙?”
“躲过风浪,便回到了大陆。”
“我是说,你们来自海盗倭寇猖獗的地方,竟然一口气来到了京城,你以为你说的没有破绽吗?”
“海盗船都被我们打翻了。”太小儿又喊了起来。
“且慢。”李贤叫停了宏正,看了看太小儿,脸上没有了怒容,微微一笑,说道:“本官现在审问这孩子,你们莫多言。”
李贤转向了太小儿,问道:“你再说一遍,把什么打翻了?”
“海盗船。”
“你是怎么打的?”
太小儿这才听出李贤的话音儿来,“嘻嘻”一笑。突然又板起了红红的小脸儿说:“是,是妈祖,妈祖帮我们打翻了海盗船的。”
“哈哈哈哈。”李贤的笑声,把太小儿又吓了一跳,他把头又缩回了三旺身后。
宏正听出来了李贤的不相信,说道:“大人莫笑,这是真的。”
三旺也说:“是呀大人,他虽然是个孩子,也知道轻重,哪里敢和大人说笑啊。”
李贤看宏正和三旺都很认真的样子,说道:“我是看这童子说话,还真有点儿灵气。既然如此,便从实说来。”
太小儿不仅把船泊八鱼岛遭遇倭寇说了,还把从古里到南洋的经过也概述了一遍。
李贤听了,兴奋道:“孩子的话我信,你们果然难得。郑和下西洋,那是船队浩荡,道长回大明,竟然孤帆静归。刚才我以为你们又是炼丹的仙师,送药的道人呢。若不是不亲自问话,我的属下就把你们给发配了。即使如此,你们也要接受本官的询问。因为你们道人,把皇宫搅合的昏天黑地。人人自危。官不务政,君不临朝。”
宏正道:“大人说的道人,应该不是真正的道人。”
“那就说说 你们的来历。”
“贫道是在西域开坛传教的普通道人,此来是带着海外华人的心声,来面见皇上。”
“那得等。现在皇上不上朝,就是我见皇上也要有约在先。
“和我同船回来的郑和部下,他们到了南京,应该早有西域南洋的奏报,朝廷没有收到吗?”
“现在朝中无人,各地奏报进京不利。就是到了京城,现在处置叛乱,也没有人处理。或许丢失了,也是常事。”
宏正又问道:“山东白莲教流窜闹事,已经一年多了。诸城几番上报朝廷,都没有回音。”
李贤扭头问身边的几个文官道:“此事有报,你们都听说过吗?”
“没有。”身着锦鸡、孔雀、鸳鸯官袍的官员逐一答到。
吴老将军道:“山东诸城的呈报,到了这里也是寻常奏报。”
宏正又说:“我从南洋过来,在满剌加见到了汉丽宝公主。她让我替她捎信给朝廷,向皇上报个平安。”
“等等!”李贤截住宏正的话,问道:“你是何时见到汉丽宝公主的?”
“南洋的夏季,也是大明的年初。这也过了两季了。”
李贤一摆手道:“行了,此事不必提啦。汉丽宝公主已经死于宫廷政变了。”
“什么?这……”宏正也张口结舌了。他想起了离开汉丽宝公主时,太小儿就说过她凶多吉少。
“那国王派人送来的书信。”李贤说:“不过皇上对此事,毫无感动。汉丽宝公主走的时候,皇上还小呢,这几十年的光景了,皇上对过去的记忆,也很木然。”
宏正又说到了海盗的话题。
“西洋和南洋的海盗,不仅也有了火炮,现在还有了火枪,我们大明的军队有吗?”
吴老将军应道:“当然有。此道长不必担心。”
“朝廷对倭寇如何对待,听说他们打到南京了。”
李贤道:“道长说这些都不能让皇上得意,眼下让大明难保的,是皇宫里的乱子。内不安则外患难平。皇上虽然明智,可是如今,被道人和宦官弄得神魂颠倒,再加上叛党作乱,整日在皇宫里也如坐针毡。我不解围此事,大明岂有安保之理。哪里还顾得上你说的那么多事。就是皇上也不会听你的说教。”
宏正听了李贤的话,心中顿时有了强烈的失落感。他想到了回大明,一路上,千难万险,平妖魔,除教乱,也从容渡过了。战天斗海,躲海盗,灭倭寇,仍一往无前。没想到,到了京城,老督军不在了,金柳的事耽误了,还有公主的噩耗。山东的教乱也没有结果,海盗的来势,朝廷更顾不上,这让宏正心火上涌。他见到李贤的一时兴奋,此时一扫而光。
宏正又想到了金柳和宫女之事,觉得自己还能做点儿事,便又问道:“大人对道人炼丹药的审案,贫道或许能帮大人辨别真伪。”
“那丹药只是小红丸丸,也是普普通通的春药,不足为奇,有何可辨。你一个道人,如何解得皇上的迷心?”
宏正道:“贫道是说,十几个宫女被杀是不是冤案?大人办案,此案如何断定,冤情不雪,如何为皇上把持天下。”
“你这道人,这是本官审案,你这般问话,是我问你还是你审我?”
宏正看李贤不容他多说,只好不再做声了。
太小儿呆的时间长了,也听不进大人的话,便显出了躁动不安,被李贤看见了,脸上带着嗔怒道:“小娃娃老实点儿,再闹把你关起来。”三旺道:“他有点儿呆不住了。小孩子好动。”
李贤道:“你带他到门外等候吧,不能乱跑。我于你们师傅问话。”
三旺也心不在焉,李贤一说,他应声而起,带着太小儿出了文渊阁。
宏正对自己的追求不能如愿,仍不甘心,也觉得自己还可以说动李贤,便侃侃而谈。李贤也愿意倾听宏正的奇闻,兴致不减,二人直说到午时,李贤毕竟也是一个贤臣,终于做出了让宏正得到一丝宽慰的决定。
“我需禀报皇上,你且回去,等待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