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离开了西天门,气喘吁吁跑了一程,再看天竺山,连影都没有看见。他感到了体力不济,似有醒悟道:“完了,我走不动了,天竺山回不去了。”
太小儿能腾云驾雾,可是没了体力,身沉而坠,落入一片荒山。山中野果让太小儿得到了充饥,有了些气力,便爬上了山坡上的一块凸石。他遥望天竺山方向,巡视能走通的路,忽听背后有“嘘嘘”的动静。
“蛇!”
太小儿知道这是蛇的动静,不及想,腾身跳起,身后果然扑来一股恶风。太小儿跳开了危险,支撑着腾空的身形回头俯看,见山上前坡蟒蛇聚集,后坡有狼群移动,再看脚下刚刚坐过的大石处,一个怪兽卧在崖石上,两只利爪蓄势,獠牙巨头,正仰向自己看来。傍石的几棵小树间似乎有一条黑花巨蛇,刚刚转身离开了巨石,尾影消失在了林中。
“这么多坏兽。”太小儿狠狠地嗔了一声,“怪不得天上看大门儿的天王说这里妖魔多,我要是耳朵没听见动静,就被怪兽给吃了。”
太小儿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不能停留,便转向天竺山的方向走去。为了尽力躲开险地,他躲怪石,避幽林,择缓坡草稀处往回走。刚刚走过一个山头,见迎面树林里蹿出来一只黄鼠狼。
“咦,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太小儿认出了是自家山上的红毛儿。
红毛儿蹦蹦跳跳地来到太小儿面前,用细细地声音说道:“太不容易了,真把你给等来了。我和黑花蛇,来见你,不想你吓了一跳,一口气升到天上去了。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看你回来了,我们还想见你,没想到你又出了天竺山,看你半天也不回来就知道不好,我和黑花蛇觉得你走的急,而且行迹也奇怪,这才出了天竺山来迎你。是黑花蛇的嗅觉探到了你在这个方向,要不我们都不知道上哪找你去。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走到这来了。你看见黑花蛇了么?”黄鼠狼一口气把找到太小儿的经过说明白了。”
“黑花蛇?”太小儿突然想起了刚才的遇险看见了一条蛇的尾影,“呀,原来是大黑救了我么?”
“是。”
“嘘嘘。”一个声音从太小儿身后传来。太小儿又是一惊,黄鼠狼急忙喊道,“别怕,是黑花蛇来了。”
“要不是我,那怪兽就把你给吃了。”黑花蛇还没到近前就喊了起来。
太小儿看着黑花蛇,显出了一脸的迷惑,“大黑,你怎么变大了,你长这么大,我都不认识你了。”
黄鼠狼看太小儿满脸异色,明白太小儿的意思,说道“我也没想到,黑花蛇当初没有这么大,到了这边,它的灵体比它的真身大这么多,灵体大说明有修炼。来的时候它还说呢,它能把你驮回去。”
“等等,我有个问题问你们。你们说,我想回大明,怎么一下跑到西天门了,是不是到了西天门就是到了大明了?”
“是。”黄鼠狼说,“我来从大明来天竺山找你就是走的这个方向。”
“如此一说,那我不是等于回到大明了么?”
“是。”红毛儿又说,“可是西天门和天竺山距离大明差不多一样远,所以你一下就到西天门了,可是离你说的大明还远着呢。”
“我要是找妈妈……”
“不行。你这是走的灵,不是
本人,就是你见了妈妈,妈妈也不能看见你啊。”
“啊。”
太小儿被黄鼠狼一说,心又凉了。要回天竺山,太小儿没有别的选择,他骑上了大黑。红毛儿前面引路,大黑驮着太小儿,翻山越岭,涉水穿林,终于回到了天竺山。过度的疲劳,让太小儿卧梦不醒,转眼间又睡了七八天。
知学和知成虽然对太小儿的睡功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没事的时候也来师父和太小儿的洞窟守候。
“阿嚏!”
太小儿一个喷嚏,二人听到了,急忙跑进洞中。
“太小儿,你睡醒了。”
“没醒也叫你们吵吵醒了。”太小儿仍然是在半醒中。
知成道:“看你,几天没吃饭了,赶紧准备吃饭。”
太小儿走了一回西天门,那是大明的天域,他无意中能回到大明,心里又兴奋又忐忑。知成看他吃饭也神色沉闷,不知何故,也没有和他逗话。
太小儿嘴上吃饭,心里没闲着,他想到了在大明时,龙王给他算妈妈说的话,“虚影淡去,十分的遥远,好像是百年以后的事,你们回到西域后,再有机会来大明,或许……”
“我不能回大明,我的梦能回大明。刚才……”
“太小儿,你说什么呢?”知成看他神不守舍,耐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我想事儿呢。”太小儿忽然抬起头问知成,“师哥哥,你说师父上天关,你和大师哥哥守道观,我入睡功,是不是梦里也能回大明?”
“这当然,你要是能做梦,那老天爷也拦不住你。”
太小儿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他小手一扬道:“我在大明,龙王说妈妈在京城的方向。顺着那个方向,我不是就能找到妈妈了么。”
知学在一旁喊来:“太小儿,你二师哥哥逗话儿,就是要你讲故事。你讲就大点声,别光只和二师哥哥叨咕,也让我也听听。”
太小儿乜了一眼知学,随口说:“我没讲故事,说我自己呢。”
知成看太小儿又沉默了,冲知学一挤眼睛,“他又要睡觉。”
太小儿没有理会知成。他在心里正在揣摩着一个方案,刚才知成的话,让他更有了在睡功中灵回大明的想法。他终于有了主意。
太小儿离开了石桌,生命话也没说,一转身又回到了洞窟里,坐在了蒲团上。
从这一天开始,太小儿行功有梦,尽是大明的景象,他白天想大明,晚上梦大明,兴致乍起,便魂指东土,灵向大明。他试着走了几回,都后力不济,无功返回。
太小儿静在窟中,让天竺山少了热闹,知学和知成依然作息如常。山上来过云游的仙灵,一走一过。油香佛也有过来往,没有察觉太小儿的存在,也自去了。天竺山依然安宁,道观的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了。
宏正忙于天关扩域,职司督天特使,要务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偶有闲暇,也只是短暂地回天竺山走一遭,看太小儿安于洞窟,睡功不辍,便也自然放心,也能尽心地回天履职。
岁月行如常,日月无歇息。宏正年复一年地天来地往,只是不能灵复原身了。宏正从上天赴职那一天,意念转换,其实就是羽化了。他肉身不坏,坐姿仍在,身旁太小儿,仍在睡功之中相伴。一日,宏正归山探看太小儿,却发现太
小儿肉身依在,魂灵却不见了。宏正虽不惊慌,但心里也虚若无底。想和两个徒弟说话,怎奈自己羽化的肉身已无媒言之功。两个徒弟修行不够,也不能言语相通。
“难道是油香佛把太小儿弄走了么?”
宏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怎奈天域有职,不能私顾自己的童徒,只好叹道:“太小儿如何,我真是无暇顾及。”他看着知学和知成,只留下一个长长的叹息:“只要别出意外就行。紫云洞未来也难知归属,但愿太小儿有个好归宿,此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
太小儿不醒,魂灵不在,知学和知成无从知晓。师父回来,二人也有感应,自知尽心守护太小儿,只是日日守候,相伴的岁月让二人也容颜见老。
终于,二人觉得太小儿久无声息,情况不对,便想叫醒太小儿。太小儿一副肉身仍有生机,却是怎么也叫不醒。二人法眼也有了修行,反复看过,不见太小儿的灵魂。
原来,太小儿身在天竺山,魂灵却是真的往大明去了。
自从太小儿闯了西天门,被黑花蛇和黄鼠狼接回天竺山,太小儿想回大明的思谋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魂灵能回大明,这让他沉重的心情又掺杂了几分的兴奋,面对两个师哥哥,他怕被阻止,自然没敢声张。能回大明,就能找妈妈了,太小儿心里的心结被他美好的想象代替了。
太小儿一心回大明,兴致乍起,便魂指东土,灵向大明。西天门不能过,便试着走陆地,走了几回,万水千山,千难万险,都因后力不济,走了半程,无功返回。
黄鼠狼和黑花蛇知道太小儿的心思,也来给他出主意。
“咱们一起走。”黄鼠狼说,“我也不空跑,给你探路。”
黄鼠狼的话提醒了太小儿,问道:“红毛儿,你就是从大明来的。你是怎么来的?”
“我感应你的踪迹,费了好大的周折,也走了许多弯路,才找到了你的。”
“那你说我该如何走?”
“我有一个好主意。你和你师父从大明回来,走过的路就是回大明的路,你再走回去呗。”
“你说的我已经试过了,走了一半就没劲儿了,只好留点劲儿回来了。”
“你想一下就回到大明,这是不可能的。”黑花蛇插上话来,“嗞嗞嘘嘘”地表明了心境,“如果你需要,我能助力给你。我驮着你,我走不动了,你就自己走。只要你能回到大明,以后我再追,到了大明我再找你。”
“咱们一起走不行么?”
红毛儿道:“不行,你和你师父一起走可以游山,可以访古。这回是你自己找妈妈,你若起急,走的就更慢了。”
“那,我去大明一去不回,可是你们就只能自己回来了?”
“我到大明就是回家了。”
红毛儿说完看了黑花蛇一眼,大黑也一晃头,“你们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永远留在大明也行。”
“那……”
太小儿对大花蛇的话有了感动,终于敲定了回大明。
虽远赴大明,却也无需准备,太小儿也没有告诉两个师哥哥,在一个早晨,留下一副盘坐的睡姿,遥思大明的灵魂便悄悄地离开了天竺山。他带着红毛儿和大花蛇,虚影东指,上了回大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