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躲在树下花草丛中,听来人说话。
“老僧来的急,路过而已,就不劳宗师款待了。”
“既然油香佛急于办正事,贫僧就不送了。”
“油香佛?”太小儿向山门里看去,果然见一个长髯老僧走出了山门。
太小儿所见,果然是油香佛。他离开了天竺山,起在空中,正是佛天的境域。久未归山的油香佛,直奔灵山,正路过一片山林,见慧远立于山门。
“阿弥陀佛。慧远宗师何事在此?”
“油香佛难得过我山林,请到寺中用茶。”
“老僧有事,不便停留。”
“还是为了佛童吗?当年我给了你的童子,想必现在一定有结果了吧。”
油香佛听慧远说到了童子,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稳住了神色,说道:“你那童子在,可是我要的结果仍无。贫僧走过了整个大明,见了的,灵品不济,未见的,只闻其名,难见其影。”
“何方的灵童油香佛也难以得见?如此高深莫测,若这童子灵品极高,你想收了他来,只怕你还难以服他。上回我曾和你说过,你要找童子,也要五百年以后。现在这童子恐怕尚未出世,你如此奔波实是空忙。”
“宗师不知,不得佛童,老僧司职难述。刚刚有过一个线索,却断在了天竺山。几十年前老僧有过他的影迹就未得见,不想至今仍未入我眼中。”
“此事急不得,我也听观音菩萨说了,你要找的童子,是一个道长膝下的童子。可是他有童子是他的,不是你的。如果说你要找的佛童就是他的童子,那也需云至雨落,水到渠成,你急也得不来。”
“宗师说的是,老僧至今未能见到这童子,但他师父我暗中得见了,他是天竺山紫云洞的道长。”
“这就不难了。”慧远说,“一个小童,离不开大人,他道观无影无踪,能不能是跟在他师父身边。贫僧听说玉帝正开发天界,遣官派将,最佳人选就是宏正。他的童子不在,恐怕是先移往天界了。”
“宗师所言,果然是个新线索。”油香佛喜形于色,“谢宗师提醒,老僧现在就去玉帝的天界。”
慧远看油香佛去了,摇头道:“这老僧如此莽急,喝杯茶的功夫也不舍。”
慧远叹了一回,转身往回走,进了山门。
太小儿看这山,一片薄雾遮掩,他想看看这是何处,往前刚走几步,山门之上,隐隐有三个大字:“东林寺”。
“呀!”太小儿听师父说过东林寺,也知道慧远大师。太小儿分了神,再一抬头,前面的宗师已经回身站在了山门处。慧远迎住了太小儿,笑盈盈地说:“小童子,你是谁?跟谁来的,何事来我东林寺?”
“爷爷,我是太小儿,见过爷爷。爷爷是东林寺的,一定一定是慧远爷爷,我知道你。”
“呦,你这小童子好厉害。可是你还没有回答爷爷呢,你为何来此?”
“不是,我也是路过而已。”
“看你是大明的童子,刚才你叫太小儿,姓太的可不多。爷爷不知道你家,但知道你家老祖宗是不是叫太颠?”
“啊,我也不知道。”
“看看,这你就不如爷爷了。你的老祖宗是周文王的贤臣,叫太颠。你姓太,那就是你的祖先。”
“啊?”太小儿愣愣地看着慧远问:“那,那爷爷知道炎帝么?”
“炎帝?他是你的老祖宗,也是中国人的老祖宗,当然也是爷爷的老祖宗。可是太颠是你的老祖宗,不是爷爷的老祖宗。”
“爷爷知道的这么多,那,那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慧远一笑,“你这么小就出家为道,在你的记忆里,有你妈妈的模样么?”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呢。”
“缘到有时自然有,爷爷不知道你何时能找到妈妈,但知道你要找妈妈,只能是回到大明去找。”
“啊,能找到就行。谢谢爷爷。”慧远的话让太小儿高兴了,他忘乎了所以,也不细问了,招呼也忘了道一声,返回身往天竺山落去。
“这童子,不像师父稳重,倒像油香佛一样急。”
太小儿从天而降,坠灵归入本体,惊心醒来。他看师父静坐于蒲座上,两个师哥哥守在洞窟门外说话,便下了蒲团,来与两个师哥哥说话。
“两位哥哥,师父是不是又走了?”
“呦,太小儿醒了。”知成抱起了太小儿,“师父走没走,我们看不见,你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你别逗他了。”知学道拦住了知成,又转向太小儿说,“师父上天去了,这你也知道。”
“那,那我也去。”
“什么你也去。”知学嗔道,“你忘了师父是怎么说的,让你练睡功就是不让你到处跑。”
“那是说我,不是说灵。”
知成道:“你上天能是肉身去吗?你的肉身怎么飞?是你理解错了。师父说的就是让你的灵老实点儿。”
“啊,那对。那你和大师哥哥都开了法眼了,我上天,你们能不能看见我?”
知学道:“太小儿,我们的法眼也是刚刚打开,可没有你原始的眼睛厉害,也没有你的修行了得。”
知成拦住了知学,反驳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太小儿有修行,咱们也有修行。”知成转向太小儿说,“太小儿,你可别乱跑,你大师兄修行不够,我这眼睛可厉害,有我看着你,你甭想上天。”
“那行,你看住我,我不犯错误就不能挨师父说了。我现在就进睡功,你看我有功了,然后你也来,我在梦里还能给你讲故事呢,行吗?”
“行。”知成板住了笑,答应的也痛快。知学知道知成充明白,也知道知成如此也是为了把太小儿吓唬住,便没做声。
太小儿心不在焉,走进了隐洞,上了蒲座。
太小儿入了睡功,人静灵动,出了洞府。太小儿山崖前,草坡下,追花蝶,戏林蛙,看知成跟来,迎上前去喊,知成却不应。太小儿不知刚才知成是在约束自己,只想着能灵谁能为伴玩耍,没想到知成如聋似哑,眼睛也不看自己一下。
“哼!你人来了灵眼没放开,看不见我怎么和我玩儿?”太小儿明白了。
太小儿没有了知成刚刚的约定,心中不爽。没一会儿,太小儿耐不住孤独寂寞,他又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大明,想到了刚才和慧远爷爷说找妈妈的话。
“哼!你也不能和我玩儿,我就自己玩儿。”太小儿任知成离开了,他低着头随意地想,忽然想到了刚才慧远爷爷的东林寺。
“呀!
东林寺,那不是大明的东林寺么?那我刚才回到大明了么?”
太小儿想到这,一下激动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脱口言道:“咦?刚才我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了。如果那就是大明,我不是能回大明找妈妈了么。我要回大明,我能回大明。”
太小儿兴奋了。他懵懂起意,也不辨刚才东林寺的方向,冲着大明的方向腾身而起,升在了空中。
太小儿起在空中,他心里拗着一股劲儿,脚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知穿过了多少道层云,再往前看,眼前几块浓云聚簇,挡住了去路。太小儿收住了脚步,刚要绕行,忽听 云雾中似有隐隐的乐曲声,太小儿觉得好听,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太小儿好奇,正不知是进是退,却见云缝闪开,现出一座城门楼。太小儿心里一惊,刚要转身走,又见门楼下一身披盔甲的天将已经站在了面前。
“呀!”太小儿急忙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娃娃,你是哪路的妖魔,来闯天庭?”
“啊,天庭?”太小儿本来就被拦路人吓了一跳,惊恐间耳中似听见了“天庭”二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便想到了转身就走。
太小儿脚下蓄力,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着拦路人。
“咦?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他稳住了心神,定睛一看,这守天庭城门楼的人, 一身大明武将的装扮,可是手里没有拿兵器,却是提着一个琵琶。太小儿觉得来人没有敌意,便仗着胆子问道:“这是什么天庭,是哪里的天庭?”
“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个都不知道,这是老太爷治下的西天门,看来你真是初来乍到,是不是你背着大人跑出来的?你是从哪来的,上哪去?”
“我是上天的,还没到天上呢,就走到你这了。你是谁?”
“你这娃娃真是少见。走到了本王的门下,还不知本王是把守天门的吗?”
太小儿忽然想起来了,喊道:“我知道了,你是西天,广目天王。”
“你说对了。”
“可是你怎么怎么拦我啊,你不知道我要去天上么?”
“你怎么不能拦?我西天门下是西牛贺洲,这个地方的妖魔鬼怪最多,路也险恶,你一个娃娃,如何走了过来?本王刚才看你还像个妖怪,现在看你倒像个道家的童子,你是与家人走散了还是离开师父迷路了。你随处玩耍,也不怕妖魔鬼怪把你抓了去吗?刚才你说你要上天,你的主人是谁,你的师父又是哪位,你想从本王处上天,没有大人带着,本王断不能放过你。”
太小儿听了天王说“不能放过”,吓了一跳。心想:不能放过,是不让我通过还是要把我抓起来啊?可是……
太小儿忽然感到了哪一种可能都不能让我再往前走了,怎么都是回。他想到这,又要走,可是怎么和大王说?
太小儿又看了天王一眼,说道:“刚才是你的琵琶声好听,我顺着声音就来了。是你弹的乐曲么,你再弹一个,我爱听。”
“好,本王余兴尚在,就哄你一曲儿。”
天王拨动了琵琶,太小儿看天王没注意自己,转身就跑。
琴弦拨动,乐声响起,广目再抬头一看,眼前的小童子已经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