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一旁的太小儿,一声喊“好”,抖胳膊收了小手。原来,太小儿看来人气势汹汹,早把随意绳攥在了手里。看貂面举刀过来了,抖出灵绳,绷直了,正在貂面的脚前,貂面要展身手,重心前移,忽然看脚下有影儿。他强抬前脚躲过了,却失去了平衡。超前的重心让他扑了一跤。宏正省了出手,看太小儿正在收灵绳,心中暗笑,嘴上却说:“你们都往后退,壮士需要场子大,这么蹩脚怎么让人家施展。”貂面回头再看刚才的脚下,却什么也没有,脸上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大国师看貂面摔倒,急忙过来扶,貂面自己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后面的四个同伙也上前护住了他。
貂面站稳脚跟,自觉丢了面子,手中刀指向了宏正,抢上前去,刀还没举起,宏正早把广袖一甩,带住了貂面的弯刀,只一拽,便将刀甩出老远。
宏正看了一眼大国师说:“大国师,你知道贫道不动刀的,你让他们来,贬低了你的身份,还是你来试试吧。”说着就向大国师走去。
大国师早就知道宏正的厉害,哪里敢应对,转身就退,嘴里喊着:“拦住他!”貂面帅人护住了大国师。大国师稳了稳神,眼珠一转,突然向太小儿冲去,太小儿刚才暗中弄灵绳,身在圈外,孤零零一人,看大国师来了,转身就跑。太小儿慌不择路,离开了人群,见不远处有几棵树,他跑向了一棵树,甩出灵绳,挂在了树上,两臂一使劲,引身上了树。大国师追到了树下,他手里拿着棍子也够不着太小儿,只能嘴里喊道:“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
大国师虽然守在了树下,却对太小儿没有办法。他回头看两个华人也跟来了,手中短棒一举,逼住来人。他拉开架势,要对来人出手,太小儿见大国师背向自己,指向大国师脖子,甩出了灵绳。大国师听树上有动静,一分神,见一道幻影在面前一晃,便觉自己脖子被缠了。大国师前后受敌,又被太小儿牵着脖子,身不由己,他前后难顾,左右拒敌,一眼没注意,被一个村民一棒打在手腕上,夺下了他的短棍。
大国师喊貂面,没有回应,却见宏正来到了面前。
宏正让太小儿收了灵绳,大国师转了转脖子,仰头喊道:“你这小药童,竟敢用小孩子的把戏羞辱本官,你不会打架就学着点儿,以后不许拿绳子。”太小儿道:“你来打我,还让我都听你的,那不是不用打,你就赢了么?”众人听了一阵地笑,宏正说:“我们大明人不欺人,也不是轻易被人欺的。当年郑和一路走来,有大明的天威,却不争强,更无好胜。能在古里站稳脚跟,也不是靠棍棒,不是凭刀兵。如果是贫道有得罪大国师之处,你尽可冲我来,以后不要与我们这些大明的善民作梗。你现在把我恨之入骨,可是我还是可怜你,可怜你到山穷水尽一无所有时,还用你的逻辑,把所有的善都看做是你自己的敌人。不能容纳所有的人,其实就是不能自容,最终只能是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宏正说到这,看大国师眼神旁顾,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宏正心中警觉,知道他心里另有所思,也四下里看。
太小儿在树上,摆动着小腿,颤动着胯下的树枝。树下的村民向树上看去,见太小儿把半醒眼乐的缝儿也没了,村民喊:“小家伙,你干什么呢,别掉下来摔着。”太小
儿动了动屁股,依然仰着头看天。宏正一看,太小儿用灵绳缠了腰,挂在了树枝上,知道太小儿另有作为。
原来,大国师与白火明神约好,同来对付宏正,可是大国师自己已经被擒,却不见白火明神到来。太小儿看着大国师被擒,耳朵却听到了树林深处有动静。他看不远处的树林上空,原来是老船长与白火明神打起来了。白火明神来暗助大国师,被老船长一叉当道纠缠着,怎么也不能摆脱。太小儿看的禁不住笑,把自己用灵绳拴在树上,起身来到老船长身后。
“船爷爷,我来帮你。”太小儿人没到,声音先到了。白火明神本来就难以对付老船长,现在又见太小儿来了,心里更没有了方寸。他左躲右闪,就是躲不开老船长雨点儿般打来的银叉,再看太小儿手摇着灵绳到了近前,白火明神知道灵绳不伤人却能缠人,他本就耐不住老船长的纠缠,早想摆脱纠缠,太小儿一来,他更怕灵绳纠缠,他之后跳出圈外,摆脱了纠缠,也顾不上大国师便自去了。
老船长看了太小儿问道:“你来干什么?打起来了你就不能往跟前凑合了。你是怕爷爷这柄银叉不够劲儿么?”
“够劲儿。”太小儿说,“我来告诉爷爷,他就是和大国师一伙的白火明神,可厉害可厉害啦,他来有阴影,去有黑踪,爷爷一定一定要小心他。”
“谢谢你还惦着爷爷。他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爷爷也不是凡人,灵对灵魂看魂,他白火明神逃不过爷爷的眼睛。你放心回去吧,也免得你师父惦着你。”
“哎。”太小儿应了一声,转身回到了树上。
几个村民与貂面对峙,几个歹人舞刀弄棒,跃跃欲试,看貂面不动,也没有了主意,问貂面道:“咱们怎么办?上不上?”
“我说的那句话,你们也该记得。”貂面说,“大国师穷途末路的时候,来找咱们了。好的时候他怎么不来?我们兄弟几人,不值得给他卖命。大国师能打过出家人,也不能追到这来,他打不过人家,现在又被人家一个娃娃给擒住了,咱们也别不知趣儿。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要和这道人说。”几个随从听了貂面的话,什么也没说,往树林走去。
宏正看太小儿一去一回,又看白火明神逃走了,心想:大国师穷途末路,也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便与大国师约定此后互不相扰,也不能找大明人的麻烦。宏正手下留情,把他也放了。
大国师顾不上貂面,自己循来时的路跑了。海滩上只剩下了貂面,他突然来到宏正面前,提出要谈谈。宏正看着貂面面色土黑,却带着一丝的笑意,心里加了几分警觉。貂面指着太小儿,突然问道:“你这小童子是不是叫太小儿?”
“唔,你怎么知道?”宏正心想,就是大国师,也只是知道医童或药童,不知道太小儿的名字。
貂面笑了笑,刚要说话,树林里突然传来了喊声。二人看去,树林的小路上,走来了几个人,手拿棍棒,拦住了大国师和貂面的几个喽啰。太小儿喊了起来,“是吴伯伯来了。”
吴规带人到了寺院,从海通口中知道宏正到了碑亭,又去了海边,这才赶来,走过树林,迎面遇上了大国师的人,双方刀棍相对,喊声传到了海滩。貂面走到宏正面前说:“道师,我有话和你说,我的弟兄们听我的,
不听大国师的,就让你们的人把他们放过吧。”
宏正毫不犹豫,扭头对隋桓说:“隋老先生,你快去把咱们的人叫过来,说我们安然无恙,不要难为他们了。”隋桓应了一声,奔树林去了。
海滩上,只有貂面独刀迎着海风,面对宏正和几个大明村民。
“道师从北而来,一路上有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半路分的手,对吧。”
宏正一听,反问道:“他们坐的一挂马车,还有个车夫,对么?”
“对。”貂面说,“半个月前,他们就到了古里,那个带孩子的女人,她父亲就是我们老板。”
“噢,贫道明白了,这太巧了。那车夫是走了还是留下了?”
“他和同来的女仆人成家了。”
“无量天尊,这真是天意。”宏正一声感叹。貂面又说:“女仆人跟了少奶奶这么多年,老爷特别关照,也给了她一间房子,让他和马车夫有了家。其实这都不算故事,你们找到我才是故事呢。”
太小儿一听故事,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是故事了?”
“他们也是听师傅说过的,我左耳垂儿缺了一块,很明显的。所以他们断定我……”
“啊,你是不善。”太小儿喊来起来。
太小儿喊出了布善,宏正也感悟到了。
“原来你就是布善。”宏正说,“这可真是个意外。果然是巧中巧,奇中奇。”
太小儿也手舞足蹈起来,“嘻嘻”地笑道:“你就是那个布什么什么的哥哥么?”布善看着太小儿喜欢道:“小太小儿,你说反了,你说的布什么什么是我,你见过的那个人他叫明来,是我哥哥。”
宏正道:“怪不得你刚才能喊出太小儿的名字来。”太小儿喊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刚才我还把你绊个大跟头呢。”布善笑道,“没关系,这都是误会,咱们这一交手,这不就认识了么。”
宏正问道:“听你哥哥说你前几年给商队保镖,就到了这里,后来还摊上了官司。”
“是。不瞒师傅,我就是不甘寂寞,好招惹是非,现在这个老板看我还行,便把我留下了。所以我现在还算安稳,在这古里,论打架,我也有一号。其实,我也想我哥,也想家,给人家看门护院,闲着的时候多,把我也呆腻歪了。在这里,遍地是争夺,到处是算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也没了。我也想好了,老板一家人团聚了,再等他们和道师会合了,我就回去,还没告老就还乡,不再干这个了。”
宏正道:“年轻人容易冲动,出来闯天下也好,但是心里也要有一个善于不善的标准。出门在外,打打杀杀的,谁善谁不善就不好说了。”布善道:“所以我也不用真名了,在这里,你们要是找布善,那就会永远也不能找到我,我现在的绰号叫貂脑袋。要不是这次和道师刀棍相见,咱们见面也不能如此痛快。”
宏正道:“要不是大国师,咱们还没有这场误会呢。这还要感谢大国师。”
布善还有话要说,太小儿突然上了宏正的肩头,小手往远处一指,喊道:“师父,你看马车,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那是咱们的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