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热火朝天一路簇拥着,这种连队生活的场景和感觉,这一刻竟让文刀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行人很快又回到那家客栈,一打听,袁承志和他的爷爷终于回到了店中,此刻正在房间歇息。文刀一听,连忙带着众人赶了过去,两拨人这下总算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见面了。
因为有袁承志之前的多次铺垫,袁承志爷爷除了在第一眼有些吃惊和短暂的惶恐之后,接下来很快就能正常面对文刀,甚至偶尔还会主动一笑。
对于眼前这位老人,文刀可不想自己第一面就被人蒙骗过去。
老态龙钟,另一面是什么,老奸巨猾,久经沙场。至于唯唯诺诺,目光呆痴,沉默寡言,好吧,只要自己愿意,同样也可以马上变成这样一个人。
满腹心事的文刀,当然也不是刻意要这样一上来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这位袁姓爷爷,独自带着一个孙子,不依附于任何山寨,还能在深山老林悠然独居安然度日。这样的特例,放在哪个时代都不能不让人首先怀疑一下吧?
“爷爷怎么称呼?”文刀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怎样的心怀鬼胎。
爷爷一笑,看上去却是那样的苦涩,甚至无辜。
“爷爷你不要被我的样子吓住了,我也是一个汉人。”
老人家就是不开口,对于不开口的人,只知道傻乎乎地冲着你笑,脸上还带着歉意,文刀还真有些头皮一阵阵发麻。
“爷爷不、不是哑巴吧?”
直到这时,文刀才发现,自己不能不问出这样一个很残酷的问题。果然,袁承志马上就是脸色一暗,点头垂泪道:
“是的公子,我一直没有提就是不想说这件事情。爷爷他、他只有一半舌头,我也是长大以后才有一天猛然发现的。我问爷爷,爷爷说、说是多年前被、被人给割去了半个舌头!”
文刀顿时一怔,半晌无语,很久方才歉意地看了一眼爷爷道:
“那人是谁,现在还知道他的行踪吗?”
听到文刀突然语气十分不对,袁承志也是一愣,定目看了看他随即摇头道:
“爷爷不肯说,怎么问都不说。”
“不好意思呀袁兄弟,没想到揭了爷爷的伤疤,真是抱歉。”
看到袁承志伤心模样,文刀有些自责,脸上红红地说了一句,心底却也因此犹如一下子放下了一块石头般轻松了。
不过,轻松也好,放心了也罢,一股惆怅,一丝失望,却是难免的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袁承志和他爷爷的来历,估计也就没有多大深究的价值了。
唉,不由自主的,文刀忽然仰天长叹一声。
谁承想,爷爷好像看到了文刀内心极其沮丧一般,忽然探过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然后伸出自己的一对大拇指,一边笑着,一边将一对拇指快速地来回弯曲,就像是一对相互叩拜的人一样,直看得文刀心中一动,伸手指了指袁承志,又指了指自己,爷爷顿时连连点头,笑得连眼睛缝儿都看不见了。
文刀不太懂得哑语,但军事领域的手语却很精通。某种意义,这两者其实有共通之处。如果加上语境和此时情景,大概还是能猜出个七八分的。
不过就算猜错了,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拉拢机会。
“袁兄弟,如果我没有说错,爷爷这是不是在说,你和我以后应该像爷爷那一对大拇指一样,互帮互助,永不分离呢?”
不知为何,袁承志只是慌乱地点点头,莫名其妙地低头不说话了。
这时,李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公子,房间我都定好了,正好袁兄弟这间客房两边都有空房。按公子说的,我预定了三天,大小两个房间,公子与贺一龙住一间,我和罗鄂生还有关兄弟住一间。”
“辛苦了,”文刀赞许地看了一眼李记,然后上前搀扶起爷爷同时又向其他人招呼道:
“走了,累了大半天,好好去酒楼吃一顿大餐,全部算我的。”
来到客栈另辟的一间酒楼,门外招揽客人的店小二一看文刀一行人竟然上十人,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迎过来就将众人往楼上引。
“楼上请,楼上请,各位大爷、小爷,楼上有专门的雅间。”
“雅间,他奶奶的,我们这些人要什么雅间!”
李记、贺一龙他们一听,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一边张口大骂,一边就要转身下楼梯。
真是一群土包子,以后看来自己有头疼的时候。
摇摇头,文刀伸手拦道:
“好啦,上都上来了,要一个雅间有何了不得的。哎对了小二哥哥,既然是雅间,总得是有些什么特别之处吧?”
店小二眼珠子猛然转了几转,突然露出一嘴的黄板牙夸张地一笑道:
“哎哟这位小公子,小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公子也是此间性情中人。公子放心,公子想要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尤其是那最豪华的包间,只要公子舍得付账……”
“你真是啰嗦,”文刀一巴掌拍了过去,随后送上一张小额银票,“这些够不够,还怕公子我吃白食?快去快去,先热茶果盘的伺候上再说。”
店小二这些彻底服了,望着文刀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赶紧唯唯诺诺地跑去。
众人看在眼里,李记、贺一龙他们个个都是眉开眼笑,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饿鬼相。只有袁承志微微一皱眉,嘴巴张了张,却不知为何又闭上了。
一行近十人,很快浩浩荡荡被迎进了楼上最大的包厢。
李记、贺一龙更是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完全是兴奋过头的表现,一路喧哗着,惹得很多食客纷纷打开自家包厢,探头相望。胆子大一些的,则干脆跳出来,对着一行人就是怒目而视。
没办法呀,这真的是国人本色,喜欢扎堆,酷爱热闹。特别是在公共场所,一个赛一个地大嗓门,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样。
不过文刀并未阻拦李记他们的狂欢。
这些可怜的土匪山民,整天在那深山野林东躲西藏,乍一见到这些灯红酒绿人烟袅绕的去处,如果不这么闹腾一番,反而会让人感觉不正常了。
说到灯红酒绿,文刀望着眼前这座号称是县城中第一大酒楼的去处,除了一些新鲜感之外,其他方面他实在不敢恭维。
正跟着李记他们一起探头探脑地四处瞅着,一个锦衣老头突然从旁边一个包厢钻出来,十分恼怒地瞪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文刀身上,却是不由得一怔。
几条大汉,这时慌慌张张地冲出来,望着文刀他们刚要戟指喝骂,却被锦衣老头一扬手臂无声地拦住了。
紧接着,一切就好像梦境一般,锦衣老头转身又进了他的包厢。只留下文刀愣愣地瞅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一个大官,好大的气场。以前第一次被军区首长接见就是这样,可那是集体接见呀。
李记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见状也是有些发憷,摸摸脖子低声道:
“公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怎么觉得刚才那老头,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怕什么,我又不是姑娘家,还怕人抢了不成,笑话!”
文刀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率先一步跨进了包厢。
酒肉上齐后,满屋子的人,顿时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能够听到的,全是猪一样的哼哧声。
在连队时,文刀就喜欢在开饭时的食堂大厅看着官兵一起吃饭。那种阵势,风卷残云一般看着就让人有劲,有食欲。眼前虽然不到十个人,可是吃出来的动静,呼噜呼噜的,一点已不亚于一个排的动静。
“公子,你怎么不吃呀?”
吃相上要好看一些的袁承志,偶尔一抬头,看见文刀笑眯眯地捏着一双筷子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往自己嘴里扒拉,不觉就是一愣,随即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大红肉丢进了他的碗里。
“谢谢,”文刀其实很怕这种只带着一点点肉丝的大肥肉膘子,可到了自己碗里就不好拒绝了。
正有些挠头之时,突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
“嗨,瞧我这记性。停停,都别喝了。这叫酒吗,叫酒充其量也是一种米酒,完全就是饮料嘛。现在都把眼睛瞅过来,瞧瞧我这才叫真正的酒!”
说着,一直放在野战背囊中没有机会喝的两瓶特供白酒,就被文刀摸出一瓶,十分响亮地跺在桌上。
不过,等到文刀打开酒瓶,一人只给了一小杯,所有的人顿时都不高兴了。
“公子,这酒确实没喝都已经香得醉人,可是就这一小杯子,连我一口都不够,是不是太小气了点儿!”
“就是呀公子,你还不如不拿出来呢,馋虫都出来了,却就只这一小口。”
“公子……”
嘘,文刀赶紧竖指故作神秘道:
“都别叫,你们先把小杯酒喝完了再说话。”
哧溜一声,李记闻言一仰脖子,便将一杯酒全部倒入自己喉中,嘴里啧巴两下,心满意足地闭眼叹道:
“好酒,公子真的没骗我们,这才是真正的酒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吓得一把扶住身旁的贺一龙,这才有些吃惊地看着文刀道:
“公子,这、这酒劲儿咋这么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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