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招招手,让高和坐下说,或许是第一次坐这种椅子,颇为不习惯,不过上过战场的人哪里都能安枕,对这些小事浑不在意,低头沉吟片刻,似是在整理思路,开口说道:
“大人麾下训练和装备都是精良,可眼下有一隐患,不可不察!大人对外称作武装衙役的不过两千人,其他人则是顶着李府家丁的名义,在下不怀疑这些人的忠心,可一支能战的部队必须有旗号,这样打起仗来才有归属感和凝聚力。
高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相信以大人的志向,不会满足区区万余人,而大人旌旗名号皆无,日后加入的人难道也用李府家丁的名头吗?这实在拿不上台面!而且据在下所知,现在的家丁大多也没有什么契约约束,纯粹是在大人手下混口饭吃,退一步讲,即便是有契约也是需要官府公正的。”
高和一番话语说完,李云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手下的家丁由几部分组成,屯田田庄的庄户子弟,普通百姓子弟,官吏豪族子弟,还有最开始收留的流民子弟。这些人名义上是李府家丁,实际上还是自由的身份,李云并没有要求对方签订什么契约,现在能保证这些人忠诚于自己,那日后加入的人就是个问题了。
就如高和所说,签订契约又如何,都要天下大乱了,礼法崩坏,谁还管什么契约不契约的,高和的这些话也让李云想起欲行大事,必须要有个口号,让底下的人为之奋斗。
“我这个刺奸都尉和你的执法中郎将一样,不是纯粹的军职,更多的是偏向于执法,没有立营建军的权利,这种事情急不得,一旦引起上面的注意,那就是万劫不复。”李云想了一会儿,皱眉说道。
“这个在下知道,大人心中有数就行。”
高和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是个带兵的将领,只会从军队的角度考虑问题,要他从政治层面上来论事那就相当困难了,而李云也差不多,好在他有一班精通此道的支持者,比如许县令和曾县尉。
地皇元年二月初十,钟武等地一片繁忙热闹,人们都在议论新修建的百十座私塾,出乎许书嘉等人意料,百姓乃至文人儒生皆交口称赞,还有人写文章赞扬李云此举,这年头有文化的人都属于官吏大族,写文章的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当然,也有人批评,不过很快就湮没在其他人的口水中,没有翻起浪花。
和南边相比,汝南郡则是风平浪静,郡府的人都松了口气,这两三个月也不见那刺奸都尉有何异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但太守何敞和主簿周嘉不这么认为,他们两人密切关注着身在钟武的李云。
二月十一这天,地面上的枯草已经泛绿,新蔡县境内,有七百多人马小心翼翼的潜伏在官道两侧的丘陵后面,带队的几名头领满脸慎重,这队人马看上去构成复杂,大部分井然有序,即便是休息时也是紧握兵器,一旦有异常相信很快就能做出反应。
另外的两百人马就松散许多,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不时有几声埋怨传出,不过声音都是极小,同时也都畏惧的看向握着兵器的同伴。
汝南郡没有什么驻军,郡治平舆倒是驻扎着一千多士卒,这些年境内大乱没有,小乱不断,最严重的就是某某乡聚受到流寇袭击,官府的处理办法很简单,不会派兵围剿,只是让衙役前来查探一番,然后让受害者等消息,这一等就是年余。后来,百姓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索性是不再报案。去官府报案还要给些银钱,否则人家压根不理会,报不报都一个结果,何苦来哉。
没有上面的命令,那些守卒也乐得安稳,待在城内不动弹,在这里压根不会捞到什么好处,一向是清苦的很,日常操练倒也没落下,毕竟那是吃饭的本钱,不过战斗力没有检验就无从知晓了,但他们确实震慑了周边盗贼,保证平舆的安稳。
每年捞银钱的时间就是在岁末,地方上孝敬郡府的财货需要这些人护送,在郡内各县转一圈回来,一年的酒饭钱就到手了,而去年年底因为南边发生的匪类破城事件,让郡内风声鹤唳,所以去地方捞钱的时间足足晚了三个月。
新蔡县离平舆百多里,这边时常有盗贼出没,官府看到对方不成气候,为节约钱粮计也就不闻不问,毕竟出动衙役守卒剿匪是要花钱的,然而这一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人,小人的弟兄打听得清楚,郡府的车队就从这儿经过,您就等好吧。”几名头领的旁边站了个陪着笑脸的汉子,此人弯着腰说道。
“探察的人回来了吗?”
几个头领没有理会,其中一人自顾自的问着身侧的同伴,那汉子见自己被忽视,脸上也不敢表现出不满,就那么尴尬的搓搓手。
“严大哥,斥候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消息都应该回来了。”
“让弟兄们准备一下,杜当家,事成之后,你的人取两成,不过我不希望听到有任何消息传出,其中的厉害想必你也清楚!”
说话这人正是斥候首领严松,吩咐一句之后,盯着那汉子冷冷地说道。
“是,是,您放心,小人保证不泄露半句,还请您在李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汝南最南边的盗匪全部被李云或剿灭或招募,其他地方也有盗贼流寇投靠,但不乏抢掠成性不愿受约束的寨子,对这些不降不走的小股人马,李云没有去动他们。当严松找到杜姓汉子的山寨,提出让对方配合演一出戏的时候,对方立即答应配合。
这时节,官道上的行人不多,严松等人没等多久,派出的斥候就返回通报消息:目标一刻钟后抵达。
时间在静悄悄的等候中流逝,远远就能看到大队车马往这边行来,车上盖着灰布,而且骡马行进的很缓慢,明显是分量不轻。
“啧啧,这么多大车,光是这骡马就不便宜。”
“要不让大当家多争取点儿,咱们可是带来全部的人马,三七开才是公允的。”
“你小子是要钱还是要命,活得不耐烦也别拉上老子,李霸王谁敢去惹。”
杜当家的人都是双眼放光的看着逐渐靠近的车队,情绪十分高涨,窃窃私语,这笔钱粮要是抢下来,虽说是别人拿大头,可他们也能发个大财。
车队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是进入期盼中的包围圈,严松一声大喝,两侧的人马立刻冲上了官道。
本来官道前后还有零星的几个商旅,突然间看见两侧冲上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贼人,各个吓得魂不附体,心想恐怕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谁想到那些拿着刀枪棍棒的人压根不理他们,直接把路上那二十几辆大车包围了起来。
“人可以走,车马留下!”严松倒是干脆利索,围了之后大声的喊道。
二十几辆大车,一共两百多人的护卫队伍,就算是加上车夫也就是三百多人,这些所谓的郡府兵还有点军兵的模样,他得到的命令是抢了车队,至于打不打完全由自己决定。
车夫看到盗贼将车队包围,惊慌的跳下来爬到车底下,那些护卫们则是纷纷抽出武器,紧张的戒备,严松看到这一幕暗自皱眉,看情况是不打不行了,一旦开打就不能留活口,否则自己这边行动之间不像盗匪,破绽太多。
“何方贼寇,胆敢拦截朝廷的车马,你们是要造反吗?”领头的官兵厉声喝道。
曾经参与夜袭四县的家丁们都是一脸怪异之色,为何这些人都是一个腔调,开打之前都要说一番同样的话威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