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四十岁上下,一直躬着身子,陪着笑脸,说话间嘴上两撇胡须上下抖动,其圆滑的个性尽显无遗。
李云听他讲完,脸上不动神色,说道:“我从未和尉府打过交道,陈掌柜冒然前来告知此消息,可知日后一旦有事,你就要担上干系。”
陈掌柜闻言,脸上讨好的笑容一僵,暗自叫苦,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不是要被灭口了吧?想到这里,只觉两腿发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小人是见那两人欲对李少爷您不利,并不知道所为何事,求您……”
李云见他会错自己的意思,未等他说完,上前将其拉起,和声道:“陈掌柜这是作甚?快快起来!我是担心日后你会受到牵连,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辛苦挣下的家业可就要烟消云散啦!”
陈掌柜一听这话,方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了,顺势站起身,擦擦头上的冷汗,讪笑着说道:“多谢李少爷关心,小人那点儿微薄家产,应该没人看得上。”
“陈掌柜过谦了,放心吧!就算有事也与你无关,不会将你牵连进来!本县一些事情我还能说得上话,日后有需要尽可来找我。你那酒楼的人头杂,消息应该比我这儿还灵通些……”
听到李云随意的口气,陈掌柜有些受宠若惊的弯腰答礼,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多谢李少爷抬爱!都是些大户人家谈些隐私之事,还有往来做生意的客商,行走各地也是见识不小,一高兴多喝了点,有的没的都会说上一说,小人知道该怎么做,请您放心。”
“嗯,我会安排人接替你那伙计。”
陈掌柜见李云满意的点点头,兴奋的再此拜谢,告声罪退了出去。他从父亲手中接手酒楼的生意,一直都是小心经营,从不敢得罪人,就连县衙的衙役、地痞无赖都小心伺候,好在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并没有太过分,但被索拿卡要总是免不了的,如今攀上本县最粗的大腿,日后酒楼生意只会越来越顺畅,不再需要处处小心翼翼。
对于来自信息爆炸社会的李云来说,这个时代真的太闭塞了,在苏萧萧的情报网络建立起来之前,多一处消息来源总是件好事,庇护县内一家酒楼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照陈掌柜所说,那两人隐藏身份潜入钟武县城,多半是从西陵而来,至于是不是尉府就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迅速在锦帛上写下几句话让人送往县城。
没过多久,李云接到苏萧萧送来的书信,苏萧萧从西阳县衙收买的衙役口中获悉,昨日上午有人秘密拜会过县令大人,密谈之后前往轪县,跟踪之下发现那人进入轪县县衙,半个时辰后又进入成家府宅,多方打探才得知那人是由郡府所派,可能和督邮使者一事有关,如今越过鄳县正在前往钟武县的路上。
半个多月大笔银钱洒出去,苏萧萧能得到这消息并不意外,李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前去县城看看,确认钟武县城内的究竟是不是来自尉府,如果郡府和尉府分别派人前来打探,说明两方不是一条心,那事情就更加简单了。
经过石展在县衙门口公开澄清谣言之后,郡府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藏在暗中,使者代表着所派之人的意志,从督邮口中说出的话没过多久就被郡府自己推翻,那地方官吏和百姓会怎么看待,威信扫地算是轻的了。
若是清闲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若是有事,则是许多事情一起找上门来,这边李云正准备出发,周鸣毅和章凡派人快马送来的书信将他留了下来,信中言道尉府计划更换三关关都尉,请示李云如何应对。
钟武县三关在乱时确实重要,可现在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内地关隘,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李府势大并支应钱粮,曾县尉极力作保,只怕士卒早就因为种种原因被裁撤掉。
李云可不相信尉府能有多么长远的眼光,这个时候注意到三关,只可能和陶家、新茶有关系,他记得以前有句话:人的眼睛是黑色的,心是红的;当人的眼睛红了,那心就会变黑。那陶家就是如此,全然不顾上代人的情分,眼红心黑!
由新茶带来的一系列麻烦让他不堪其扰,现在那些人更是打着剪除李府羽翼的主意,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武胜和黄岘两关三百多名久经训练的士卒正是李府横行一方的依仗,失去对两关的控制,那李府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可惜石展这个死人不能说话,活着的知情人又不敢将事实说出去。
更换关都尉跳不过曾县尉这一道程序,既然曾县尉没有通告,那就说明尉府还在计划中,并没有实施。李云没有询问消息从何而来,只是让信使带个口信回去,让周、章二人一切照旧。
县城驿馆西侧的一座宅院,旁人不知道现已归入李府名下,严松一副小厮打扮从外面返回,见自家少爷正站在其中,忙上前见礼,说道:“少爷,我刚想让人给您送信!那两人在城内装成客商询问过不少人,都是关于北部督邮和新茶的,前段时间县城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已知晓,现在住进那边的客栈里,邱大哥正在盯着。”
“有没有确认两人的来历?”
“他们在询问的时候没有透露身份,但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举手投足都像是受过训练,至于是不是尉府派来的,我不能肯定。”严松谨慎地说道。
“苏萧萧送来消息,在临县发现郡府所派之人正朝本县来,身后有咱们的人跟着,你去城门安排一下,我去县衙一趟就回来。”李云点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严松听到这个消息,尽力装作平静,躬身应是,可脸上的神色已经暴露了他心中所想,再怎么模仿自家少爷言行举止,毕竟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很有难度的。李云有些好笑的看着严松离开,摇摇头跟着出门前往县衙。
许县令最近的气色很好,孙子返回家中加上失去了争权夺利的心思,人也变得淡泊许多,隐隐间有点儿出尘的气质在其中,此时天色不早,处理完公务正和曾县尉在客厅聊着天。
衙役都认识李府少爷,县令早有吩咐不必通传,恭谨地将李云带到客厅。虽说实际的权势早已超过县令,但李云还是依足了礼节,认真向两人行礼后,没有隐瞒,将消息照实讲完,最后有些担忧地说道:“依两位伯父看,西陵那边有没有可能将新茶的消息传到上面?”
“哈哈……!”
许县令和曾县尉愣了愣,转瞬便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李云疑惑的望着两人,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