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湖.城西.苏香园
苏香园,这个院子宴苏并没有入住过,没什么人气,甚至有些灰尘,入住的一票女眷忙碌了一天,总算将它焕然一新了。只不过有些居家的东西,比如棉被、炭火、水都不齐整,于是有些时候还需要到金香园落下脚。
闾葱娘身粉绿色的纱裙,盈盈地站在水榭边上,一双如同古井的眼眸带着幽怨的神色望着湖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梅匆匆赶来,给她披上披风,幽幽地说道:“姑娘,下雪了,外面冷,咱们回去吧。”
姑娘在犯愁,对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水榭楼台更是大上苏香园许多倍。隔岸望去,数十个舞女正在排练舞蹈。
那里是宴湖新台的半岛,那排舞的自然是新台的舞娘们了,这还是远远能够看到的,排场大,整齐划一,虽然闾葱娘并没有在宴湖与新台竞争的想法,她只不过是宴湖冬日祭请来的歌姬,只需在冬日祭上唱上几段,再调教出一支舞,就好了。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宴湖新台开业,想必冬日祭里她们也将受邀,看对面这架势,除了开业,就算是冬日祭也必定游刃有余,闾葱娘倍感压力。
素兰心情却很不错,她已经得知严春也到了苏香园,在这个规划的贵人区,只有一个出入口,不像驿馆那边“四处漏风”,严春只需在半岛的小地狭值守就好。
两人虽还没有机会私会,但见到情郎仍在,素兰心情不需要多说,她拨弄着炭盆,因为没人住苏香园各项物件齐全,就是煤炉还是全新的,既然是借宿,闾葱娘不想劳师动众的开启煤炉,而是命人去买木柴将壁炉点起,宴菟儿也拿出一些上好的银丝霜炭,供闾葱娘卧房取暖。
闾葱娘是要午休一下的,素兰正在二楼的客房生着炭盆。
既然是借宿,闾葱娘执意不肯住主人房间,葛筝、第花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们需要一张大床照顾雪儿和小彘,况且新房的被褥也不够一人一套,在挣得小县主同意情况下,她们破例住在了主卧,那里的床更大。
素竹、素梅、素兰、素菊则住在一楼的佣人房内,两人一间,倒也宽敞。
葛筝和素竹住在一起了,更是不得了,吃过午饭也不歇食,又去院中钻研,武学之道,并未一定上蹿下跳,也在于运气练劲。
而小彘因为前几天没
人管,也没午睡,偷偷跑出去玩了。此事让葛筝知道了,罚他不许午睡,跟着她一起在院中练武。
这种“以暴制暴”的教育方式,让小彘叫苦不迭,却也没有办法,葛筝发起狠来,第花都怕,更何况他。还好葛筝、素竹两人研究的投入,当第一片雪花飘在池仇额头上,他又开始走神了。
素兰在二楼窗户见素梅请葱娘不动,也是一叹,她虽没素梅细心,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也不是个四六不懂的婢女,想了想,从通房的壁柜里拿出一个镶金手炉,小心翼翼的打开手炉,夹了几块烧得旺的银丝霜炭,搁了进去,嘴里哼着:“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想起那晚,她的脸别那炭火还烫。
过了一会,素兰哼着小调,来到水榭:“姑娘,这手炉捂好了,你热热手。”
闾葱娘接过手炉,暖暖的说道:“谢谢。”
素兰送完手炉,转身离开,嘴里又哼气那小调。
“咦?”闾葱娘猝然转身,柔柔的声音带着惊喜的语气说道:“素兰,你过来。”
素兰依言,吐了吐舌头,走了回来。
“方才那小曲,谁教你的?”
素兰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小曲的来历?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跟侍卫严春偷情的时候听来的吧。
“那日在驿馆的院子里走,顺耳听来的。”素兰忽略了时间,顺口说道。
“哦?是听谁唱的?”
素兰摇摇头。
驿馆人来人往,天南海北的人都有,不知道是谁也很正常。
“那这小曲后面的词是什么?”
素兰继续摇头,那晚池仇可不是专门唱给她听的,何况她当时的心神都被勾的一上一下的,能记住的也就这么两句了:“不知道,奴婢也就听了一段,好像,好像还有什么眼睛什么的。”
闾葱娘见问不出什么,很是失落,在燕都,清吟小班的人都以戏曲为主,可她闾葱娘却有一刻“靖平乐”的心,与其他行首花魁不同,她曾经是官宦之女,对提琴和五线谱有过涉猎,她更喜欢那种轻松畅快的曲调,而非戏曲那种矫揉造作的靡靡之音。
下雪了,宴徐氏披了件罩衣,步入芸守阁露天的天台。
这里是整个宴湖城里,人所能站
的最高位置,用大理石雕砌而成,弧形平坦的延伸而出,如同晒谷场一般大小的石坪,装饰在飘台石拦之上,轮廓清晰,线条明快,在恢弘之中,透出矫健、轻盈的美感。
栏板和望柱上雕刻着精美的石雕群像,各式蛟龙、兽面、千舟、花饰、竹节等,尤以蛟龙最为精美。蛟龙或盘踞游戏,或登陆入水,变幻多端,神态极为动人。雕作刀法苍劲有力,艺术风格新颖豪放,充分运用了,古唐时期浑厚、严整、俊逸的石雕风格。
飘台正中,宴徐氏站立的下方,雕刻出传说中的吸水兽饕餮,栩栩如生,直面北方的微山湖,寄托宴湖城不受水害、长存无疆的良好愿望。
宴徐氏所住的东暖阁,因为地理位置,看不到江南,那是她的家。于是刚来到宴湖的时候她很喜欢在芸守阁的天台上眺望一下江南。
就因为有这样的喜好,被荀氏传出话来,说是夫人每次晨昏定省,在天台滞留是眷恋芸守阁,想要众人知道她才是“宴谵后院主事人。”
宴徐氏很讨厌这种后院女人的小心思,为了平息这份流言,她不得不改了这个习惯。
隔了许久她再次步入芸守阁天台,上一次还是宴苏去江南游学,她曾和宴谵一起上来过,看着远帆南下消失。
此时此刻,按照江南的来信,想必宴苏已经带着他的表妹、江南的才女、鹿颂的少姑、母亲的堂侄女,登船了吧。
宴徐氏的嘴角泛起一个弧度,对这位准儿媳,她是满意的,徐鄀在宴湖住的时间也很长,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反倒给自己儿子找了个“童养媳”,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宴徐氏心里想想都觉得好笑,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宴苏和徐鄀两人当了几年哥哥妹妹,没想到居然真成了一家人。
记得第一次见到徐鄀,那时候她才二三岁,团团脸儿,通身富贵:绣鞋的底都是金丝镶的,小小年纪居然带着玻璃种苹果绿的翡翠镯子。
宴徐氏当时就把徐鄀的一身行头都给收到木盒里了,给她换上了粗布麻衫,小丫头还跟她置气了好几天呢。
这段婚姻说起来也有些意外,徐鄀作为栖霞徐家的独女,注定了她无法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夫婿,当年宴徐氏的初婚也是如此,再聪明的女子也无法抵挡来自家族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