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顾翰之心里反而轻松些。该怎么就怎么地吧,他就一个小小的主任,天塌了还有领导撑着呢,砸不死他。
一下午的磨磨唧唧结束,加上来的时候航班是CA打头的,机上提供的午餐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凌俐都咽不下肚,更别说谢家这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谢柯尔。
晚餐是在庆州某家私房菜馆吃的,从市区开过去快一个小时。小小的三层杨楼依山而建,山下是一个人工湖泊,谢柯尔定的包间位置很好,推开窗望出去,正好整个湖面收入眼底。
山间凉爽的风拂过浓绿的树叶,桌上是庆州风味的美食,而一转头就是满眼绿意中掩映的湖泊。
等再晚一点太阳要下山了,一片夕阳撒在水面上,满眼都是浩浩荡荡的金粉色,美到令人窒息。
凌俐看得如痴如醉,一顿饭下来没怎么动筷子,光顾着看风景了。
谢柯尔挟了一筷子藤椒滚麻鱼放进嘴里,细细一抿就吐出鱼刺,之后有些好奇地问:“之前钦善阁那顿你胃口不错,今天你怎么不吃?是东西不好吃吗?”
凌俐如梦初醒搬扭过头:“啊,不是,很好吃啊。”
谢柯尔微笑:“那吃啊,我照着上次的分量点的,本来还想着加菜,现在看来要吃完似乎任重道远。”
凌俐举着筷子看着面前青花大碗里那盘颜色浓烈冒着麻香的菜,面露犹豫。
刚才谢柯尔就介绍过了,这鱼加了二金条朝天椒小米辣,还有新鲜藤椒和花椒,口味之重完全不是她能招架的。
一番激烈心理斗争后她还是投降了,终于实话实说:“我不太能吃辣的,这个重口了一点。”
谢柯尔听到这话差点呛到:“你不是阜南人吗?吃辣还有问题?”
凌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关于这一点我被很多人鄙视嘲笑过了,确实有些丢阜南人的脸,实在不好意思啊。”
不仅南之易就这个问题嘲笑过她,田正言也说过,只不过比起南之易恶意满满的嘲讽来说,田正言显然厚道得多。
他说是说了,然而在做菜的时候就会注意下手轻重,刻意减少辣椒花椒的用量,几次下来做菜的味道控制在凌俐刚刚好能接受的程度。
拿田正言的说法,她就是只能吃“微微辣”的战五渣。
听完凌俐的一番解释,谢柯尔莞尔:“你怎么不早说呢?下次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叫来服务员加了两个不辣的菜。
这时候天色已擦黑,林间的光线暗了下来,没有美景可以欣赏以后,凌俐吃起东西来,倒是认真了许多。
一碗开水白菜,一盘微辣的小炒肉,她吃得鼻尖冒汗,嘴里却停不下来,双颊鼓鼓的。
好像仓鼠,谢柯尔在心里说道,嘴角不由自主带上一抹微笑。
凌俐看他笑得怪异,不由自主挠挠自己的脸,问:“谢总怎么了?我脸上沾上饭粒了?”
谢柯尔笑而不语。
经过一下午的奔波,她早上还清淡精致的淡妆,现在早就脱得踪影全无,脸上没了粉底的遮掩,脸颊上不明显的一两粒雀斑。
说不上肤若凝脂,也说不上完美无瑕,更说不上漂亮,不过那透着淡淡粉色的肌肤,鼻尖微微一点汗珠,还有染上淡金色夕阳的乌黑长发,整个人柔柔淡淡的,看着挺顺眼。
吃过饭,从山间沿着石子铺的小路,服务员领着他们,缓缓向山下的停车场走去。路很窄,他们只好一前一后。
谢柯尔一贯没有老总的架子,这时候更是照顾凌俐,服务员在前,自己走在最后面,让凌俐走中间。
他想起下午的公事,夸了凌俐一句:“看不出来,上了谈判桌你套路还挺深的,一直不接招,一句句装懵的话噎得那罗校长快心肌梗塞了吧?”
凌俐扭过脸满眼的懵懂:“诶?什么?我说过什么吗?”
谢柯尔一愣:“不是祝律师的策略?”
凌俐稍微一想,像是明白过来:“哦,你是说我师父让我不要露怯什么事情都等他回来再说?”
谢柯尔愣了两秒,转瞬大笑起来:“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天辣啊哈哈哈……”
他从山半腰一直笑到停车场,最后捂着肚子喊疼,凌俐被笑得心里毛毛的,好半天才明白他在笑什么。
凌俐嘴角一抽,她还以为谢柯尔是个厚道人呢,结果呢,这人和不嘴贱不舒服斯基星人南之易,仿佛是一丘之貉。
从郊外的半山印象回到市区,已经接近十点。
他们住的酒店是园林式,环境没得说,可因为修建年代久远,构造有些奇怪,从地下停车场不能直接上道酒店大堂,上到地面后,要经过长长的一段走廊,才能到达他们住的主楼。
谢柯尔对这设计嗤之以鼻:“哪个天才想的主意?非要逼人逛园子,这两边都不挡风的绿廊春秋还好,夏天冬天一个热死一个冷死,风景再好也不想欣赏。”
凌俐深以为然,大概是因为酒店建成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的设计师遗世而独立,没有考虑太多人性化的因素,造成了这任性又美丽的景观。
头顶是开得瀑布式的凌霄花,两侧有一丛丛黄果兰,夜色里有不知名的甜香味。
凌俐挠挠胳膊上的包,感叹着如果不考虑到蚊虫的叮咬,在这里散步倒确实是件美事。
前方灯火辉煌,圆形的拱门后就是酒店的电梯厅,凌俐加快脚步想要早些回房早些处理被蚊子叮的好几个包,却听到前方一阵吵嚷。
隔得远远的,也能看前方似乎有两个人影,在走廊尽头拉拉扯扯。 从他们通红的脸色和步态不稳的状态,哪怕离得远远的,凌俐仿佛都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再靠近一点,空气里飘来的酒味和汗味,更加证实了凌俐的判断。
而两个醉鬼拉扯的理由,也是各种桥段里耳熟能详的缘由。
矮一点的那个说:“哎呀太不好意思了哪能让你送?你也喝了酒怕遭逮酒驾。”
一个马上点燃的炮仗一般蹿起来,说:“怕啥子怕,格老子庆州这个地方哪个敢逮我?”
凌俐皱着眉头屏住呼吸,紧紧跟在谢柯尔身后,想要绕过这两个横亘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醉鬼。
可谢柯尔不闪不避的,背影笔挺,依旧沿着脚下的石板路朝前。
一直到她和谢柯尔经过两人身边,醉鬼依旧在自顾自地客套,并没有留意他们。
凌俐轻舒一口气,可下一秒那两个男人忽然推搡起来。
一人吼着“啥子哦不给我面子”,另一人也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酒瓶回骂,都是庆州粗犷的本地话,带着把字,句句问候别人的家里的女性亲戚,越吵越大声。
眼看着事情不对,她下意识想要跳下石子路远离是非,却不料刚落脚在石板路的远端,变故忽生。
那个高个子,忽然后退一步,恰巧挡在了她和谢柯尔之间,之后一转身一迈步,似乎是冲着谢柯尔而去。
而拿着酒瓶的矮个子把手里的瓶子往地上一摔,玻璃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凌俐只觉得有什么闪着光朝她的眼睛迅速飞来,下意识闭上眼睛,只感觉到眼皮上有什么微微一刺。
等再睁眼时,眼前是矮个男人跌跌撞撞朝她方向而来的场景。
他不知道是被推还是跌倒,眼看就要撞到她。
凌俐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又觉得再躲离谢柯尔就太远了,也太被动,情急之下干脆朝左边闪开半个身位,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伸出手扣住那男人的肩膀。
竟然还真给她扣住了。
矮个男人眼里是明显的错愕,大概想不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可还没给他时间惊愕完,凌俐已经一反身抓住他的手臂,接着反向一扭。
男人吃痛大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朝着凌俐扭他手臂的方向扭曲,成了背对凌俐的状态。
而以谢柯尔的身体素质和反应,更不可能吃亏。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就已经转身过来,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转过身跟上去就是两拳,把人揍得后退好几步,之后捂着肚子缓缓蹲下,嘴里嚷着“哎哟”。
那拳拳见肉的声音让凌俐听得不寒而栗,眼前这看似凶悍实则是个软蛋的醉鬼,显然不是曾经以当特种兵作为人生目标的谢柯尔的对手,已经失去反抗能力。
凌俐注意力被那边吸引住,被她扣住手的矮子大力一挣,甩开她的手,几步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高个子,两人慌忙跑远。
凌俐刚想要追,谢柯尔却上前拉住她,声音里带些紧张:“你的眼睛怎么样?没事吧?”
“啊,什么?”凌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抬手在她眉间一抹,之后将指尖的一抹血色展示给她看:“你受伤了还不知道吗?”
凌俐这才感觉到眼皮上方的刺疼。
她那时候好像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下意识地一闭眼之后,大概是因为紧张到极点所以毫无察觉,这时候才有一点点不舒服。
凌俐使劲地眨了眨眼,确认视线没有受到影响,心也安定下来:“没事,好好的,就破了点皮吧。”
谢柯尔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放下心来。转瞬又想起刚才她认真眨眼的表情,突然间很想笑。
眼睛又眨又瞪的,真跟只傻乎乎的小狗一样。
找酒店前台拿了酒精处理了她那一点点伤口,凌俐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乖巧的语气:“好了谢总,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