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甲匆匆进了院子，顾大放手下的队长王奎便迎了上来。

　　“陆大人，顾指挥，他，他……”王奎啜泣着说道。

　　拍了拍王奎的肩膀，陆元甲随着王奎进了顾大放的屋子。

　　屋中烛火明亮，顾大放的床前正围着几名医官模样的人。见陆元甲进来，众人便让在了一旁。

　　顾大放侧身卧在榻上，左胸处贯穿插着一支长长的箭矢，那箭矢在烛光下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和青黑色的幽光。

　　黑羽大箭！陆元甲在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顾大放见陆元甲进来，咬了咬牙，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大人……”

　　陆元甲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几位医官，焦急地问道：“为什么不取箭？”

　　“这箭矢奇长，位置又临近心脏，我等正商议着如何……”一位医官手足无措地答道。

　　“你等在营中专办救死扶伤的差事，如何能在此束手无策！？”陆元甲怒火上撞，手便摸向了剑柄。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医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颤声道：“手术是可做的，只是这万一……”

　　陆元甲刚想发作，就听见门外又是一阵喧哗，刘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陆元甲的耳边低声道：“粱大人来了。”

　　少顷，就见梁泰那肥胖的身躯挤进了屋门，后面紧跟着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再后面便是提着一个精致箱子的秦公公。

　　梁泰还是细眼微睁，朝着走上前来施礼的陆元甲微微点了点头。

　　顾大放在床上重重哼了一声，想必箭伤定是疼得厉害，众人便将目光又都转向了顾大放。

　　梁泰缓步走到床前，伏下身子仔细查看了箭伤，对那支醒目的黑羽大箭似乎却没有特别留意。

　　“秦帅，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梁泰沉声说道。

　　刘仲武忙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又向外挥了挥手。

　　众人都有些迟疑，看向了陆元甲。

　　“秦帅，你带领众人都先出去吧，咱家试试看能不能救了这位将军的命。”梁泰又以不容置疑语气说道。

　　刘仲武扯了扯陆元甲的衣袖，领着众人鱼贯退出了顾大放的营房，秦公公随后便在里面带上了门。

　　“秦帅！这……”

　　刚刚出了房门，陆元甲便有些不情愿地向刘仲武抱怨道。

　　刘锜也是满腹狐疑，看着梁泰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走路都有些不利索，如何又能救得了命在旦夕的顾大放。

　　“父帅，这粱大人……”

　　刘仲武摆了摆手，低声道：“粱大人自有手段，你等稍安勿躁。”

　　那几名医官倒是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就见陆元甲阴冷的目光扫过来，忙不迭又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刺客可有踪迹？”刘仲武问刘锜道。

　　刘锜还是摇了摇头。

　　陆元甲定了定心神，将王奎叫到一旁，询问事情的前后经过。

　　“从大人房中回来以后，顾指挥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和属下一起吃了口东西，便要回房中歇息片刻，说晚上要与大人议事，还叮嘱属下说待大人回来便唤醒他。恰在此时，屋上忽有了响动，接着属下便听见弓弦响，而后，又听见当空似有器物相击之声，顾指挥便中箭倒地。属下立即率众人攀上了屋顶，却早已是不见人影，只留下两处坏瓦。属下便一面派机宜房的兄弟四下搜查，又派人立即报予帅司，不一刻，刘大人便率军兵到了……”

　　“什么器物相击之声？”刘锜问王奎道。

　　“属下也说不太好。”王奎答道。

　　陆元甲见王奎目光游移，知他必是隐瞒了些事不愿意当众讲。

　　正在这时，就听见屋内传出一声惨叫，众人俱是一惊。

　　陆元甲听得出是顾大放的声音，便欲抬腿冲进屋中，刘仲武忙伸手拦住。

　　“陆大人请稍安勿躁。”

　　见刘仲武有些不悦，也知道即便是进去也是无济于事，陆元甲只得跺了跺脚，心里暗自着急。

　　“那阉胖子不会要了顾大放的命吧？！”刘锜低声朝陆元甲嘀咕道。

　　刘仲武似是也听见了，狠狠地瞪了刘锜一眼。

　　顾大放惨叫之后，屋中便好长时间没了动静。只有秦公公进出了几趟，送进去几盆清水，端出来的却都满是血污。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见屋门一开，秦公公探出头来，眼光四下逡巡，而后，对陆元甲招了招手道：“陆大人，请进来吧。”

　　陆元甲迫不及待地随着秦公公进了屋，只见顾大放仰卧在床上，胸前的箭矢已经取下，左胸裹着厚厚的白布。

　　床边的桌案上，摆放着那支染血的黑羽大箭，只是箭羽已被剪掉，像一根硕大的缝衣针，犹自在烛光下闪着青光。

　　秦公公进屋时拎着的那只箱子打开着，里面尽是些刀剪药石之类的医用之物。

　　梁泰正捋着衣袖，额头隐隐现出细密的汗珠。

　　“陆大人，副使大人亲自出手，这位将军的命估计是保住了。这瓶中是几颗丹药，每隔一个时辰便要给他服下一颗，明早咱家再过来瞧瞧便是了。”秦公公对陆元甲叮嘱道。

　　梁泰掏出丝帕，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白净的面皮上那双细目隐约露出一丝疲倦之色。

　　“下官替顾大放谢过钦差大人救命之恩！”

　　陆元甲“噗通”一声跪下，颇为动容地说道。

　　梁泰摆了摆手，秦公公连忙伸手把陆元甲拉了起来。

　　“陆大人不必客套了，这几日还要按照秦公公所嘱好生照料才是。如不出意外的话，月余之间，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梁泰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将要到了门口，梁泰忽又收住了脚步，转身瞥了一眼桌案上那支断了尾巴的黑羽大箭，沉声问道：“陆大人，你在秦帅处拿的那支箭可也是这般模样？”

　　“不错！”陆元甲连忙点头称是。

　　“此乃西夏人的黑羽大箭，陆大人不必再纠缠于此了。倒是要逐本溯源，看看这箭外诸事可还有什么玄机。”

　　梁泰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陆元甲，便推门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