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在下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果然不出所料，刚刚坐下，夏宣德便直奔主题，说得却有些吞吞吐吐。

　　“夏兄有话直说便是。”陆元甲爽快地应道。

　　“陆大人让我管着一营，担着防备党项人渗透作奸的职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夜不能寐，就怕行事不周耽误了事情。党项人出入镇戎军如履平地一般，陆大人难道不觉得有何不同寻常么？”

　　“有何不同寻常？夏兄的意思是……”

　　“在下担心镇戎军城出了党项人的奸细，要不党项人缘何就能对我们如此了如指掌，连黑羽大箭放在何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还能进出自如。若不是陈家兄妹突然杀出，炸得他人仰马翻，恐怕我们连个影子都抓不到，更不消说还留下三具尸首……”夏宣德压低了声音说道。

　　“夏兄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不瞒夏兄，还记得兰州营房失火之事么？那把火也是蹊跷，当时我就怀疑可能是有人纵火。”陆元甲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道。

　　没想到陆元甲一下子扯到了兰州的那件事，夏宣德神色略显尴尬，支吾着说道：“是么？我倒是未曾多想，那时刚被赶鸭子上架，接下了一营的差事，还云里雾里的摸不着方向咧……”

　　“说得也是，那眼下的事情，夏兄可有什么线索么？”

　　夏宣德往陆元甲近前凑了凑，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揣测，没什么真凭实据，说的不当，陆大人莫要怪罪。”

　　“夏兄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但说无妨。”陆元甲一笑，说道。

　　“嘿嘿……陆大人觉不觉得都作院的梁可师有些古怪？自从他投过来之后，怪事就接连不断……”夏宣德小心翼翼地说道。

　　“夏兄可知梁可师投宋的前后经过么？”陆元甲面无表情地问道。

　　“知道，知道，韩五曾给我说过，我也是觉得他受了如此大的苦，还帮着咱们拿下了古骨龙城，是有些情理不通……”夏宣德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见陆元甲目光犀利地看着自己，夏宣德叹了口气，憋了半晌才说道：“算了，我也就不和你打埋伏了，是皇城司的人盯上了梁可师……”

　　“皇城司？”陆元甲一愣，问道。

　　“是粱大人和太尉说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他们说起了梁可师的身世，还提起了梁太后，我思忖着，要是梁可师真是梁太后后人的话，那如何会真的投奔我大宋？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古怪。不管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这也是西军机宜房的事情，我就是看不惯皇城司指手画脚的……”夏宣德说道。

　　陆元甲暗自吃惊，要知道梁可师的身份在西军只有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梁可师自己说出去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倒是稀奇，梁可师居然是梁太后的后人，皇城司这又是从哪里摸来的消息？”陆元甲淡淡地说道。

　　“唉，我的陆大人，元甲！皇城司的手段你还没有领教么？估计党项人里说不准也会有他们的眼线。这两天方才搞清楚，这次与粱大人来的皇城司高手就有不下十余人，散布在外边的皇城卒就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夏宣德语重心长地说道。

　　“太尉的意思又是如何？”

　　陆元甲越听越有些拿不准夏宣德到访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奉了别人的差遣。

　　“太尉的本意自然是要维护西军的人，只是，梁可师毕竟是半路出家，又是党项投诚过来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夏兄，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让太尉放心呢？”陆元甲问道。

　　夏宣德皱着眉，半晌才幽幽问道：“陆大人还记得叛回党项的李和景么？”。

　　“听说过。”陆元甲不假思索地答道。

　　“太尉对这个李和景深恶痛绝，听说他在静塞军司做了不小的官，要是能想个法子捉住李和景，不仅解去了太尉心头之恨，也免得李和景再为患我大宋朝。”夏宣德忧心忡忡地说着，眼神却一刻没离开过陆元甲的脸。

　　“黑水堂可以出入镇戎军，难道我们就不能往来韦州城么？若是太尉真有此意，机宜房倒不防小试牛刀！”陆元甲目光炯炯地看着夏宣德，说道。

　　“慢来，慢来……”夏宣德一边苦笑着，一边伸手拉住陆元甲的胳膊，“只是为了个毛贼李和景，实在是不值得犯险。行刺一类的勾当，也多是铤而走险，党项人还不是扔下了三具尸体么？”

　　“夏兄还有别的良策么？”

　　“嘿嘿，谈不上什么良策，主意倒是有一个……”

　　“莫要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看着夏宣德故作深沉的样子，陆元甲有些忍俊不禁，伸出脚踢了踢夏宣德的靴子。心里却已是了然，看来今天夏宣德登门还真是大有来头。

　　“陆大人，如果梁可师果真是梁太后后人的话，如今反了西夏，西夏朝廷恐怕也是恨不得能立刻将梁可师捉回去……”夏宣德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元甲，说道。

　　饶是陆元甲心里有所准备，听了夏宣德的话还是有些怦然心动。

　　“夏兄的意思是拿梁可师去换李和景？”陆元甲强自镇定地问道。

　　“嘿嘿，陆大人觉得如何？”

　　陆元甲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宣德，却没有搭话。他知道，这个主意不可能是夏宣德的，很有可能是太尉童贯的意思，让夏宣德来探探自己的口风。

　　对于梁可师，陆元甲也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只是到目前为止，在梁可师身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陆元甲宁愿相信梁可师是真心归宋的。

　　李和景的事情陆元甲多少也了解一些，夏宣德说李和景是太尉童贯的心头之恨，陆元甲却以为未必尽然。若不是李和景反叛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朝廷如何能下决心伐夏，太尉童贯又如何能重临西北再立新功。

　　经过这一年多鞍前马后的观察，陆元甲发觉太尉童贯是一个嗜功业如生命的人，对于此番统兵西征也是期许颇深。

　　留着李和景就像是扎在肉里的一根刺，在当前战事胶着之际，陆元甲看不出太尉童贯有何急于想除去李和景的理由。

　　“元甲，你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夏宣德用手捅了一下陆元甲，说道：“我也是瞎说，你也就一听，合适不合适的你与太尉商议就是了……”

　　陆元甲一下子笑出了声，夏宣德这句话还是说漏了馅。

　　看来，真的要去和太尉童贯商议一下了。不过之前，他得去会一会眼看就要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大宋使臣粱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