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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门，外面的光线照进黑暗的屋内，我最先看清玄若冰，他此刻的脸色很像他的名字，最里面是长风猎命，他依然坐在靠窗的床塌上，却显得很平静。

　　“晚生阿阑见过二位长者，我想先申明，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谈话的，只因巡园的护卫告知晚生，长风老爷有事相传，所以我才冒失地跑来，如有失礼，还请多为包涵！”我没理会玄若冰的脸色，抢先朝长风猎命道歉说。

　　“哼，阑公子说得轻巧，我们在此议事，何时传过你，我们虽然对你们俩兄弟待若上宾，但阑公子这样冒失地乱闯，恐怕不是为客之道吧”，玄若冰捻着胡须，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好了，大管家，是我让他大哥去唤他的，不干他的事，我们刚才所议的，被他听见也就听见了吧，反正纸里包不住火，鬼面人这么和长风府作对下去，江湖上迟早也会谣言四起，人心浮动，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你这个盖子再大也是捂不住人人一张嘴的。”

　　“可是老爷，此消息一但传到窎渊那边……”长风猎命摆了摆手，没让玄若冰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和阑公子说几句话，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玄若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还是应道：“是，老爷，我，就此告退！”，他朝长风猎命长揖了一下，躬身退出房间，并关上了大门。

　　长风猎命等了一会儿，或者说听了一会儿，才微笑着对我说：“好啦，他已经走了，不会再难为你我了，来，现在，你可以坐到我身边来了”

　　我走过去，坐在上次那个位置，也就是他的床榻边。

　　“住进兰园，还喜欢么，丫头”长风猎命依然保持着面视前方，脸上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次我没那么惊惧了，只是更好奇，他为什么非喊我丫头。“老人家，阿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您，是不是口误啦”

　　长风猎命的笑容更深：“价实不假，可货真不真就难说了，万一是旧瓶装新酒呢”

　　“老人家，您是不是听映剑山庄的葛道长说什么了？”我几乎可以确定，唯一知道我身份又可能将消息泄露给长风猎命的人，就只有葛霖仙的师尊。

　　“葛道长？啊，不，你误会了”长风猎命的回答大出意外，“映剑山庄跟长风府的确有很深的交情，但葛道长是个不沾惹凡尘俗事的人，而且多年来他只醉心于圣医之术，对其他一概不管不闻，他来长风府给老夫和犬子诊病，也是看在老夫与他结识二十多年的情份上，除了病情，他又能跟老夫说什么呢”

　　我纳闷了，既然葛壶仙没泄露我与葛霖仙之间的秘密，长风猎命又是怎么猜到我是“旧瓶装新酒”的。

　　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长风猎命接着说道：“你一定很讶异，我一个瞎子，怎能知道你不是这具肉身的真正主人，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于是，我在长风猎命缓缓的讲述下，听到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权利争夺的故事。现今当政的皇帝鄢百祁，原先只是一个很小的郡王之子，先朝皇死时很年轻，尚未留下子嗣，空缺的皇位成为野心家觊觎的目标，鄢百祁依靠长风家这样的江湖势力，平衡以及制约了错综复杂的争斗，再凭借经济上强有力的支撑，终于在三年前掌握皇权，国号帝紫。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支持鄢百祁，依然有表面归顺，暗中预谋篡逆皇位者存在，因此，作为鄢百祁所依仗的最大江湖势力之一的长风家，首先就成为了篡逆者预谋剪除的对象。

　　三年前，长风猎命携子前往京师窎渊朝贺鄢百祁登位，虽然他们早有防范，但仍然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毒，当时，去京师朝贺的官员、商贾以及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众多，他们所参与的接见、聚会、以及筵诞等都颇为频繁，所以，长风猎命虽对下毒者有所怀疑，但也毫无凭证，而且此毒发作缓慢，他本以为可以凭内力先将其克制住，回江庭后再做彻底治疗，谁知在返程的路上，他就已双目失明了。

　　后来，葛壶仙才告诉他，此毒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恶毒的多，双目失明只是个开始，其后毒性会慢慢腐蚀他的五脏六腹，直至所有脏器衰竭而亡，凡中此毒者，若在中毒的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服到解药，那么就再也无药可救。

　　幸好，葛壶仙的医术也比下毒者想象的要精深的多，他虽然无法完全解除长风猎命所中之毒，却还是找到了克制毒性的办法，同时授长风猎命以茅山派内家通灵术之眼通，以补其目盲的缺憾，所以长风猎命从见到我的第一天，便看出我是借尸移魂之人，再加上我体内有茅山派内功，因而断定到我与映剑山庄之间渊源深远。

　　不过，葛壶仙的药物对毒性的克制，是有时间周期的，一旦药效减弱，便需立刻进服葛壶仙特制的草药，长风猎命间或性的眼疾发作，其实就是药效减弱的预警，而且葛壶仙往往要花上很大的精力才能配齐一副药，长风猎命受毒性以及药物所困，不得不让还年轻的长风怀瑾撑立门户，自己在三年之中竟已无法离开江庭半步。最为糟糕的是，如今药物对毒性的克制力越来越弱，眼疾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尽管葛壶仙竭尽所能，长风猎命还是预感到，剧毒的最终迸发为期不远。

　　说完这些，他问我：“孩子，你现在可以信任老夫了么，老夫上次问你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复呢”

　　我说：“您不是和暮春下了两天棋吗，怎么没亲自问他呢？”

　　长风猎命摇摇头，却没回答为什么。

　　我很犹豫，应不应该告诉长风猎命，因为仅凭猜测和怀疑，只会让老人因希望而产生无端的错觉，给暮春提供出更多下手的机会，可芍冷香的这样的女人，在直觉上我是不相信她的，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得打很大的问号，万一暮春真的是受了骗，又真的那么巧合，是长风家的大少，那杀父弑弟，不是更可怕的悲剧么。

　　长风猎命道：“丫头，你是还不相信老夫呢，还是仍不愿意回答那个问题？”

　　我坦言道：“回答您那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但我怕我的回答不慎，将导致一连串的麻烦”

　　长风猎命默默地颔首，过了片刻才招我坐得离他更近一些，“你变成熟了，孩子，我听说你为了缨儿的事，闹了不少别扭，是么”

　　“不，老人家，我和雪缨之间谈不上什么别扭，但您不觉得雪缨她心里有事么，或许，您对她不够公平呢，当然，这也是我的臆测而已”

　　“你果然懂事多了，但老夫要劝你，很多事揭破了并不一定好，也有很多事，不是个人意愿所能左右的，所以，老夫想与你做个约定，你愿意吗”

　　我怔了怔，才道：“您请说”

　　“老夫可以不追问那个问题，除非你自己愿意回答，然而老夫与你之间的谈话，你一个字也不能泄露给你大哥，如何？”

　　我松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呗，反正暮春对长风家的那些事也不会感兴趣，此时此刻离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他恐怕全部精力，都用在寻找机会完成刺杀目标上了。

　　在得到我痛快的承诺后，长风猎命便结束了我们之间的第二次谈话，让我自行回兰园，隐约里，我总感觉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我，却不知为什么，欲言又止。

　　临出门前，我踌躇了下，还是问长风猎命，是否知道雪缨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长风猎命淡淡道，是派雪缨去赤凤分堂，查鬼面人的事，什么时候回来很难说。我见他说话神色平常，不似骗我，那雪缨所说“离开这令人厌倦的地方”，又有什么其他深意？

　　走出早园，我越回想这次谈话，越觉得不对，长风猎命既然知道我是个移魂而来的人，为何偏要对我仔细地讲起三年前的事，表面上看他在说自己眼疾的因由，实则一定是想让我知道内里更深的关系与纠葛，可被选中的听众为什么不是暮春？

　　选中？我停下来，这两个词让我产生突如其来的惶恐不安，就象自己已经是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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