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去。爬过这道陡坡,就能摆脱追击了。曾凡没命的往上爬着,后面不知会什么在叫喊着,咆哮着追了过来,是什么在追?不知道,他也不敢回头看,他只能拼命往上爬。爬过去就好了,他激励着自己,用点劲,再用点劲,到了,快到了。就在要扒上坡顶时,下面的沙土呼呼的往下滑。于是再往上爬,在往上爬,反反复复,爬上去滑下来,曾凡听到后面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闻到它口腔里一种腐肉的味道。曾凡急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就要扒上坡顶的时候,只觉得一只脚被牢牢抓住,向后拖,一张大嘴一下子咬在自己的头上,一种巨大的疼痛放射到全身:“啊~”绝望的惨叫!
“醒了,总算醒过来了!”
曾凡睁开眼,一张慈祥的脸映入眼帘:“齐爷爷!”
柳扶风擦擦眼睛,端着一杯热水,递到曾凡的面前:“来,凡儿,喝点水。”
妈妈双眼红肿,眼眶塌陷,皱纹增多了,头发也白了不少,似乎一下子就衰老憔悴了。曾凡看得心里一阵绞痛,不知道怎么安慰,口里喃喃道:“妈妈,妈妈。”
曾凡不忍心看妈妈,转过头来,见到自己睡在齐先生的床上,感到很奇怪,问齐先生:“爷爷,我睡了多久了?”
“孩子,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难为你妈妈,这几天一直守在身边,眼睛皮都没眨一下,唉!”齐先生抚摸着曾凡的头,顺手揭开头上的膏药,察看他眉心的伤势,“嗯,好些了。”
曾凡就着妈妈的手,喝了几口水。齐玉又端过来一碗百草汤,曾凡喝了后,感到自己的精神健旺了些。
“孩子醒了,你也该放心了,我看着,你去睡会吧。现在你没有了修为,熬不住的。”齐先生对柳扶风说。
柳扶风见曾凡没有生命危险了,精神一放松,只觉得天昏地转,倒在曾凡的身边,昏昏沉沉睡去了。
门外传来两长一短的敲门声,齐玉上楼开门,孟靖郭进来了。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齐先生招呼道。
“不是不放心嘛,出了这么大的事。”
孟靖郭看到曾凡醒过来了,心里一下子安定了许多,走到曾凡跟前。曾凡一见,挣扎着想起身,孟靖郭将他按下去:“孩子,别起来,好好躺着。”
曾凡看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心里感到特别温暖。
齐先生把孟靖郭让进里间,让齐玉去照顾曾凡,自己陪着孟靖郭说说话。他泡了两杯茶,递给孟靖郭一杯,自己端了一杯,两人相对座下。
孟靖郭小声问道:“怎么样?”
齐先生摇摇头:“不太好。”
孟靖郭一下子站起来,齐先生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能不能挺过去,看着孩子的造化了!”
“这么严重?先生不是会摄魂术吗?将怨龙毒摄取出来不就行了吗?”
“我试过好几次了,每次我就神识探进去,怨龙毒就似乎察觉到有危险,拼命往紫府中钻,紫府一受到刺激,就收缩,硬得像块石头,神识没办法探进去。”
孟靖郭呆呆的坐着,茶杯的水汽缭绕而上,似乎让他看到什么都变得迷迷糊糊,如同做梦一般。齐先生都没有办法,还能怎么办呢!
“我用神识探查了曾凡的紫府,怨龙毒还没有侵入曾凡的命魂,每次想侵入,曾凡的疼痛就会使得紫府收缩,变得异常坚硬,进不去。奇怪的是,曾凡不知得到了什么机缘,怨毒每次侵蚀命魂,这些地方就变得漆黑,但过了一会,这侵蚀受损的地方,很快就修复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怨龙毒倒是听说过,有没有治愈的办法?”
“据我所知,中了怨龙毒的,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变成嗜杀成性的魔头。”齐先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愿窝果兄种下的菩提子能救得了他!”
外面突然曾凡一声惨叫,怨毒又一次发作。齐先生和孟靖郭连忙出去,柳扶风也惊醒了,老少四人无助的看着曾凡拿自己的头使劲地撞着墙壁,巨大的疼痛使得脸煞白煞白的。
见到他们关切的眼神,曾凡感到有些愧疚,勉强的做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我没事。”
曾凡站在登天梯的顶端,俯视着山下的城市,道路,河流,他将视野逐渐向远方延展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是灰蒙蒙的山峦,在暮色中,勾勒出鲜明的轮廓。这都是曾凡没有到达的远方,也再不可能到达了:曾凡决定今天就要离开这个他不再留念的世界了。
这七天,曾凡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满脑子都是纠裹在一起的乌黑怨龙毒的相互撕咬,咒骂,哭泣,稍不留神,紫府就像被铁刷拉过,撕拉出一块白的,红的,然后像一堆蛆虫一样的东西扑上来哄抢,打斗声,咒骂声再次响起,巨大的疼痛顿时放射性弥漫全身。曾凡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曾凡只有时刻保持警惕,当纠裹在一起的怨龙毒扑向自己时,收紧紫府,让它坚实的像块石头,叫怨龙毒无处下口。可是人是肉做的,稍一松懈,怨龙毒就猛地扑过来。曾凡挺过了七天,自己再也挺不住了,疼痛、疲惫,已经将他折磨得崩溃了。
看着妈妈痛苦无助的样子,看着齐先生也束手无策,曾凡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好起来的。
曾凡回头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他准备和太阳一起落下出。
太阳在即将落下的时候,反而喷发出耀眼的光芒,辉映西边半边的天空红霞满天,一朵朵火烧云让大地充满了温情,山峦城市河流,都披上了一层霞光,美轮美奂。
曾凡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太阳落山一般轰轰烈烈的死!没能轰轰烈烈生,也没能轰轰烈烈的死,曾凡觉得自己非常遗憾,感到自己活得真是窝囊!
麻木的拖着沉重的脚步,曾凡走到悬崖的边缘,默默地数着数,生命的倒计时响起。脑子里闹哄哄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有个声音响起:“这小子想自杀!”
“跳哇,勇敢的跳下出!飞翔的感觉,爽!”
“好像是玩真的呢。”
“不会死了吧?”
“你以为呢,这个垃圾,你当他跟你一样是凝魂境呢。”
“他死了,我们哪里寄生?”
“我不管,凭什么他活着,我们死去?哪怕变成随风飘荡的一抹游魂呢。”
“我们去找自己的生魂,可以拼成完整的魂魄。一缕残魂,可不要这么惨好吧。”
“你本魂不知转世几世几代了,还哪里去拼魂?到了眼前,怕也不认识你的本魂了。”
“都怪圣武皇帝那个老杂种,弄了个什么龙鼎,让我们灵魂献祭,保佑他子孙江山万代。搞得老子为他们拼了一辈子,死后还只有个残魂!”
“你他妈的就不是齐家子孙?就不是保佑你的子孙?有种你活着怎么不说?老子不拍死你!”
太阳已经擦山边了,曾凡也不去听紫府里的吵闹,跳下去,这一切都和他再也没什么关系了,也许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就是寂静,这些让他烦透了的吵闹就要结束了。
这世界还是总有些东西是舍不得的,哪怕是一心求死的人。虽然生活在垃圾巷,虽然自己只是武所人见人欺的陪练,可是,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人给自己带来了温暖。他想到睿智和善的齐爷爷,神通广大的李爷爷,还有孟叔叔,朱叔叔,朱婶,兆和哥哥,齐玉姐姐。自己走后他们会非常伤心的。曾凡有些不忍心,可是最舍不得的是——妈妈!
一想到这个词,曾凡不自觉倒退了一步,这是他心中的痛。自己跳下去,一了百了,留下一个苦命的妈妈怎么办?自己可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可是自己这个样子,只会是妈妈的负担累赘,也许自己走了,妈妈会更轻松吧?妈妈会不会嫁给麦尔克?管他呢,自己不喜欢打什么要紧,只要妈妈喜欢!
曾凡又往前跨了一步,身边的青背狼也意识到不对劲,咬着曾凡的裤脚,曾凡弯腰将青背狼抱起来,泪眼婆娑。
“好了,这个家伙准备跳了,该给这个小子写个总结了。”
“我给个总结,失败。他妈的,这小子就是齐家最失败的人,没有之一!”
“没做成一件事,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没留一个根,没睡过一个女人——”
“人家才十二岁好吧!”
“十二岁怎么了?老子十二岁已经睡过三个女人了!”
“你丫就吹吧,毛都没长全,好意思说。”
“我说,还没杀过一个人——”
“对杀人真爽,没杀过,那等于白活了!”
曾凡想,这紫府中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老子是你祖宗!”
咦,我想什么他们知道?好吧,就算你是祖宗,可是有这样的祖宗吗?成天折磨我,让我死去活来的。
且不去管它,我自己给自己写个什么总结呢?也不是他们说,自己够失败的,生命的画卷还没有打开,就要永远关闭了,我不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