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鲁直是一个言行相当不一致的人。虽然那厮在我面前说了不下一百次要如何如何地将颜一飞赶出我们和谐的队伍,可是我睁大眼睛等了头都快秃了,那二位少爷还是“鲁公子”来,“颜公子”去的寒暄个不停。
当然这也不能怪鲁直,谁让人家颜一飞好歹也算他的救命恩人呢,再怎么着,也不能在救命恩人面前太过失礼吧。再说他鲁直还是咱们京城礼仪风度的楷模,名声不是一天两天堆砌起来的。就是翻脸,也得给他一定期限。
不过颜一飞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当我们走出小镇刚上官道,一只肥肥白白的英俊鸽子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这个大白鸽非常非常的眼熟,又肥又精神,如果——我是说如果,把它放在烤架上,那么我一定会觉得它更英俊。
颜一飞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朝肥白的英俊鸽子招了招手,它就乖乖地飞到他肩上,很乖巧地捉了捉颜一飞的头发,温温柔柔的模样,不像只鸽子,倒像个温柔娴静的美女,当然是重量级别的。
鲁直偷偷地朝我使眼色,意思自然很明白。只是——人家颜一飞如此坦白,你说他是奸细,这奸细未免也太不成器。果然还是我心眼太多,堵得慌呀。
英俊的鸽子似乎给颜一飞带了不好的消息,我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解下鸽子脚上的纸卷时脸色就变了,待打开纸卷仔细看了两遍,颜一飞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面无血色来形容。就算我们的脑子长在膝盖上也能猜出发生了大事,所以,当颜一飞言语急切地向我们辞行的时候,大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心,连事先一直对他有偏见,成天污蔑他是不要脸奸细的鲁直也信誓旦旦地表示出愿意帮忙的决心。
但颜一飞都淡淡拒绝,一甩马鞭,背着他那只温柔的大白鸽子飞快地消失在我们的面前,背影潇洒而落寞,看得我心里痒痒的。俊男的背影也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与众不同,什么时候鲁直也能摆出这么酷这么有味道的姿势让我欣赏欣赏呢。想想自己遇到他以后看到过他的所有不堪丑态,以及他看过的我的种种恶俗粗鲁恶形恶状,估计都没戏。
证实颜一飞不是奸细后的两天时间里,我和鲁直都极端地无聊,相互讽刺对方独一无二的好眼光。他说我大惊小怪,把只鸽子当怪物,说我就算没吃过鸽子也见过鸽子飞,有必要见了只鸽子就激动成那样吗。
我则反驳说自己除了说看到一只鸟之外什么都没说,什么可疑啊,奸细啊通通全是他一个人的臆想,如今人一走,这厮就把所有错处都推到我身上,这个没责任心没心胸没气度的男人没有半点地方可以跟人家英俊潇洒的颜哥哥相提并论,更何况人家身边还有只英俊潇洒的大白鸽形影相伴,就算哪天被困山谷没有吃食也有个可以指望流口水的对象。
鲁直气得满脸通红,纤细白皙的手指远远地指着我的额头,恨不得过来狠戳我几指头。鉴于自己武功不敌,最后这家伙很果断理智地放弃了这个美好的幻想,忿忿不平东欧指着我大声嚷道:“以后我要养只猪。”
话说这厮后来真的养了只猪,还是粉红色的皮,上头有小团小团的褐色花纹,鲁直把它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当然这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我师父为了这头猪和他产生了无数的怨念,因为那畜生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宠物,被霸占以后老人家心里头很纠结。害我被迫大发孝心地陪了老人家一个月之久。
没有奸细的日子是多么的无趣和难熬。
一行队伍中,两个小心谨慎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护卫,一个看似机灵聪慧其实头脑简单又缺心眼的小破孩儿,最后就是我和鲁直两只一天不吵架就憋得心慌慌喘不过气来的斗气蟋蟀。多么奇异的队伍!
“我们出来有四天了吧。”鲁直掰着手指头算道。
“今天是第四天,正确地说,到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我们算走过了三天半的好时光。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才算满四天。”我一定很无聊,不然,为什么这么弱智的问题还用了这么多字来回答。现在想想,就算谢家黑面俏娘子也是很可爱的,更不用说那么英俊,那么潇洒的颜家哥哥。我是多么的期望顾老贼派出一个能与他相媲美的奸细来呀,也不枉费我如此的殷切希望。
“今天天空真蓝。”鲁直又说。
“白云很白,”我加道,然后瞥了一眼队伍前方对着天边淡淡的红霞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鲁小七,又说道:“鲁家小七也很呆。”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孩子原来是这么单纯呢?
手托腮,眼低垂,独自思考。
一旁的鲁直也跟着低下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心情沉重的一行人走得十分的压抑沮丧。
“此树是我开,此路是我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冷不防地从路边灌木丛里冒出一个头带黄色狗皮毡帽,手提黑色大砍刀,脸上长满大胡子,满目狰狞的土匪模样的人来。我们顿觉精神一震。
这是十月微微发凉的天,太阳晒久了还会觉得热,我们一致认为这个土匪的造型过于前卫保暖,走在了时代前列。但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好。这个时候的我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我正了正脸色,好心地提醒他,“大叔,您的话喊错了,应该是此树是我载,此路是我开。做抢劫的也要有职业道德,连句口号都喊不清楚还怎么混饭吃。不知道大叔您是哪个堂口的,上头的香主是谁,堂上烧几炷香,共有几个把头,把头……”
我可以向财神爷爷发誓,我当时的表情真的很和蔼可亲善良慈祥,绝对绝对没有威胁恐吓,更没有口出狂言言语不驯。个人认为,我做得最过分的只是热情过头,一不小心多说了那么几句话。所以,那个提着丈长大刀的叔叔为什么会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的确确不知道。天晓得,我当时是多么的郁闷和无辜,就差没有从马上跳下来追着把他拦回来了。
“跑了?”鲁直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跑了呢?”
我低头,垂头丧气地承认错误,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娘的,谁晓得这条路上的劫匪这么没匪气,见到我这样气质温和、文质彬彬的清秀少年也会吓成这等模样。难道他上头没有人训练过他,被敌人吓走这是最没有前途的劫匪吗?
小七、护卫张、以及护卫何也同样无限怨念地一同扭头看着我,原来这三个人也和我们一样的无聊。我吞了口唾沫,怯生生地提议:“要不,我去抓几个人来玩玩儿?”
顾老贼呀,我们是多么的想念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