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结束,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邱若柯决定回程府坐月子。这十多天来,邱若柯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可她的心情似乎并不见明朗。身为程家辈分最高的老夫人,她的境遇实在凄凉,生孩子被迫出城,身边的人只有两个丫鬟可以信任,又险些遭人陷害。分娩不顺,孩子不保,将来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我有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是小时候在不列颠认识的。金头发,蓝眼睛,十分漂亮的姑娘。”车上沉默已久的邱若柯开口对两个丫头道,“她在上海有座洋楼,她告诉我以后我可以去她那儿住。十几岁的时候我与她约好将来都做修女,只可惜她还是嫁给了一个高个子的驻华洋人,而我不久以后也收到了老爷子的提亲。去年她的先生已经辞了职,自己开办了一家私人邮局,就在上海,如果我去的话,她应当十分欢迎的吧。”邱若柯说着看向窗外,眼神里满是凄凉与羡慕。
如果邱若柯没有嫁到程家,如果她留在了英国,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洋人有什么好?”衡娟不屑道,“咱别羡慕人家,万一哪天西太后一发火儿,把那些洋人呐什么的,全赶出我大清国门,看他们往哪儿逃。还是留在咱自个儿的国家舒坦,安心呐。”
苏禾笑笑,衡娟的期望还是很美好的,只是天不遂人愿,西太后似乎是不会对洋人发火的。
晴朗的天气让车上的三人心情逐渐明亮起来。到了程府的时候已是下午,苏禾来不及回东曜斋,就先去了老屋帮忙安顿邱若柯。二栓听说小老夫人回来了,抱着金条儿赶紧冲出来。衡娟不在的这些日子,金条儿就是交给他照顾的。他脸上的麻子似乎消了些,据说是衡娟儿从老家求来的什么偏方。
衡娟从他手里接过金条儿,唏嘘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儿,我就说嘛,把金条儿交给你铁定不靠谱,你瞧瞧,瘦了都!你都喂它吃了什么?”
二栓摸摸脑袋:“还能是什么,跟你以前一样喂的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它瘦了。倒是你,看上去倒是瘦了一圈儿。”
衡娟瞪了他一眼,跟着邱若柯往屋里走去。不多久,便有一个婆子捧着檀香木食盒跑了进来,说是大爷送来的东西。
“放那儿吧。”邱若柯撑着脑袋懒洋洋道。
婆子放下食盒,问了几句好,便退下了。
“打开看看那是什么?”邱若柯对苏禾道。
苏禾应了一声,伸手把盒子打开,里面不过是一些坐月子的女人应当吃的一些补品,没什么特别。苏禾把食盒推到邱若柯面前:“喏,也就这些,跟咱们平日里吃的用的没多大的区别,你挑着看看吧。”
邱若柯并没有看:“你把它阖上吧,你们几个爱吃就分了去。老爷子走了这才不到一个月,他们连瞧都不来瞧我一眼了。亏得老爷子在的时候,景字辈儿的那些个,也都人模狗样儿地天天跑来给我请安,现在呢,都不知猫哪儿呢,我又没了孩子,他们谁还把我当回事儿。”
邱若柯话音刚落,便听屋外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语气夹杂着惯有的戏谑与轻佻:“小老夫人此言差矣,大哥二哥不来看你,难道我程五爷就不能来看您了?”屋里的人一齐抬头望去,只见一对璧人从门外进来,盈盈地行礼给邱若柯请安,原来是程景澜与唐玉笙小两口。
程景澜穿了一身青白色的绸缎长衫,领口缀以浅棕色兔毛,一把扇子插在领子后头,一双丹凤眼里饱含笑意。唐玉笙穿了一件月白色氅衣,清新淡雅,举手投足间端庄而不失俏皮,是十**岁女孩子特有的风姿。两人虽在守孝期间,却依旧给人一种迎面而来的清爽感。不得不说,自从唐玉笙进了门儿,程景澜的确是变了很多。
唐玉笙自然地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站在一旁的二栓,笑嘻嘻地凑到邱若柯身边,亲切地搭上她的肩膀:“小老夫人这阵子吃了不少苦,我跟景澜一直琢磨着想要出去看看您,只是迫于老太爷的事儿,咱们若是出去了也不合规矩,只好等到正月结束了,可巧您回来了,我们就把早准备好东西给您送过来,顺便儿陪您聊聊天。”
邱若柯拿她没有办法,淡淡地笑道:“我无妨,亏你们有这个心。”又对衡娟道,“快去瞧瞧咱们屋里的茶叶还有没有。”
“不用了不用了,”唐玉笙拦住衡娟,对邱若柯道,“茶叶天天有,我今儿给您带来的东西您一准儿喜欢。”说着偷偷对程景澜眨了眨眼睛,程景澜会意地点点头,走过去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放在圆桌儿上道:“这是咱们特地从外头买来的西点,知道您喜欢吃这个。可您在坐月子,又怕太油腻了,特意吩咐那些洋厨子们给您改进了方法,用的什么‘全麦’的,还有什么…‘芝士’‘黄油’的都省去了…我也说不大明白,总之您放心吃。”邱若柯被调起了胃口,从程景澜手里接过刀叉,试着吃了一口,又喝了热牛奶,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唐玉笙见缝插针地和邱若柯攀谈起来,她风趣幽默,懂的东西又很多,邱若柯倒是与他们小两口聊起了兴致。
苏禾有些赞赏地看着唐玉笙,这个女孩子家道中落本是不幸,无奈嫁给不学无术的程景澜更是不幸,可她似乎没有被别人影响,反倒是影响了身边的人。如今被老太爷赋予权力不说,程景澜又懂事收敛了许多,论样貌他是程和铭四个儿子当中最好看的,论身份他又是正妻所出,现在被唐玉笙迷得神魂颠倒,一颗心只扑在她的身上,想不到唐玉笙这么一嫁,倒当真是捡到宝了。难怪程和铭临死前会专门提起她,老爷子果然目光长远。
邱若柯与她聊得起劲儿了,唐玉笙说自个儿新学会了一套贵妇妆容,要给邱若柯打扮打扮。憔悴许久的邱若柯一口答应了下来,唐玉笙便让随行的丫头回锦天阁去拿她的妆奁来。看邱若柯心情明亮,苏禾也放下了心,招呼衡娟几句,又逗弄了一会儿金条儿,便带上行李回东曜斋了。
……
进了东曜斋的院门,却不见院子里有半个人影儿,苏禾心里有些疑惑。
继续走几步,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东西杂碎在地的声音,苏禾便知定又是那程佑礼在那儿发火。这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不知道谁又能这么惹着他了。
苏禾把东西放进自己的房间,略整衣衫,直接往正厅走去,果然见丫鬟婆子们都聚在门口,但都不敢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苏禾往里走,一路经过的丫鬟婆子们都诧异道“苏丫头回来了”,苏禾谦逊地笑笑,进了正厅的门,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一个身着白兰色衣衫的少女背对着门口跪坐在地上,厅里不见其他人。
苏禾疑惑地走进去,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儿。绕到一旁,这才看清少女的脸。她的模样不过十三四岁,应是与程佑礼年纪相仿的,生得出人意料的漂亮灵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黑宝石,双眸里却沉淀着不符合年纪的淡定与冷静。触及苏禾的目光,少女微微抬眼,见了苏禾,颔首算是打招呼。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加深了苏禾心中的疑惑,苏禾同样颔首算是回礼,转身向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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