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将信将疑地看着那接生婆,姑且放下了拦着她的手臂。
“这才对嘛……”接生婆嘀咕着走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苏禾悬着的心连放下的机会都没有。生产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期待已久的婴儿哭声也迟迟不曾出现在耳边。邱若柯面色惨白,似乎早已失去了力气,苏禾请来的稳婆一面替她打气,一面开始准备针灸;而程家的接生婆已吩咐下去煎药。一盆盆的热水端过来的时候是清澈见底的,端走的时候却已经一片血红。隆冬时节,苏禾竟感到有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打湿了她的棉衣。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成了这一幕的背景,苏禾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卡塔卡塔的钟声,她没有带怀表,客栈里也没有钟,这声音源自于她潜意识里对于时间流逝而感到的恐慌。
“坏了坏了,大出血!”就在苏禾担心的时候,程家接生婆突然直嚷嚷着,那声音让苏禾的心跳猛地加速,“快,快把我带的药拿过来!”
稳婆则是不发一声地替邱若柯针灸,苏禾凑过去,声音颤抖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难产?”
稳婆手上的动作没有片刻的停留:“这位夫人本就气血俱虚,又用力过早,乃至无力产胎。你看她面色苍白,神疲肢软,心悸气短,出血甚多而色淡,脉象细弱,只怕……”
苏禾连忙打断她的话:“您可别吓咱们,您到底是有法子解决的,对不对?”
稳婆叹口气:“我尽力,这种例子以前遇到过不少,总有些应对的法子的,你先别这么担心……”
两个家丁带了药递给程家接生婆,她那肥厚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把纸包打开,苏禾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白色的粉末状药物。苏禾转身走过去:“你手里这是什么药?”接生婆看了苏禾一眼,居然还笑得出来:“这还用问!当然是止血的药!”说着两只眼睛鄙夷地望着苏禾请来的稳婆,提高声音道,“都这时候了,跟鬼门关拉锯战呢,居然还用针灸,你以为是平日里晒太阳呢?什么玩意儿啊!”说完把药粉倒进小药钵里,加了点儿水拌成膏状,就要给邱若柯上药。
苏禾一把拉过那胖接生婆的胳膊,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她的胳膊上迅速地一划,只听那接生婆用杀猪一般的嗓子嚎道:“哎哟喂,死丫头,作死的,你干什么呢你!哎哟喂,可疼死我了!!”苏禾不答话也不松手,只见殷红的血在伤口的边缘汇集成血珠往外涌。
苏禾挖了一些那白色的膏药,全都涂在了接生婆胳膊上的伤口旁,接生婆这才看出苏禾的意图,满是横肉的脸上忽而闪过恐慌的神色。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怕什么?”苏禾冷冷地瞪着那接生婆。
接生婆嘴角一抽,仿佛要破釜沉舟一般狠狠甩掉苏禾的手,立马用纱布一圈一圈地把伤口缠上,嘴里还念叨着:“真是个疯子!你把我当什么了?想割就割?!妈妈的,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主儿!!”接生婆嘴里不停地骂着想要转移苏禾的注意力,可如此一来却适得其反,苏禾留意到她果然将那膏药擦了干净,而缠绕上的绷带也全然无法阻挡那汩汩流出的血,不过一寸长的浅伤口,没一会儿那鲜血便染红了大片白色的纱布。
这哪里是止血的药,分明就是放血的药!苏禾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杨沁霜连接生婆都买通了。幸好苏禾未雨绸缪,自己掏银子请了一位稳婆来。
稳婆吩咐的药已经递了上来,邱若柯喝下,出血的情况似乎稍稍好转,只是孩子仍然生不出来。
苏禾冷冷地看着程家接生婆那拆穿谎言的伤口,大步走过去,抬高右手一个巴掌抡过她的腮帮子,看着她脸上的横肉在空气中左右摇摆了几个来回,怒道:“滚出去,你这个屠夫!”
“唷!~~~”接生婆夸张地大叫起来,“一个丫鬟居然打产婆,你不得了了你啊!”
屋外的家丁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已经有人进来问。苏禾不予理会,径直将接生婆随身的包袱拿过来,狠狠地扔到那接生婆的怀里:“快滚,现在就滚。”随着苏禾的动作,包袱里的板栗、花生、杏仁哗啦啦地撒了一地,接生婆一边骂着一边趴下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捡她的零食。
接生婆抱着她的包袱,临走前发辫凌乱地看着苏禾道:“我呸!你这丫头不会有好下场的!做奴才的光知道自作主张,有些事儿是上人们的意思,咱们这些下人们只要乖乖地照做就成了,这样你才能活到我这把岁数还能有板栗儿啃。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做奴才的,一辈子也成不了主子,就你这脾气,早晚得被太太做主许给一个歪瓜裂枣儿的小厮,然后一辈子甭想再这么嚣张跋扈!”
接生婆气呼呼地走了,屋里的其他人依旧不停地忙碌着,只有苏禾愣愣地站在原地。
做奴才的只要照主子们的意思就成了。
苏禾冷笑,难道想要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要帮着杨沁霜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眼睁睁地看着邱若柯死去?苏禾上辈子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却没有黑心到这种程度。衡娟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她果然如你所想。”
苏禾点点头:“咱们先别管这么多了,碍手碍脚的人走了终究是好事儿,现在我们在这儿尽量能帮帮忙,让小老夫人渡过难关。”说着说着,苏禾见衡娟儿的眼睛已经红了,她咬紧了下唇似乎在强迫自己不要流出泪来。苏禾看着她,又看了看床边忙碌的人们,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苏禾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稳婆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姑娘,现在您是做主的人,也没见你们家老爷什么的。现在这情况你也瞧见了,我就问一句,您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咱们只能保一个了,您快给个话,时间不能耽搁了。”
苏禾看着稳婆,只觉得眼前的物象似乎变成了两个、四个。她跌坐在椅子里,声音细如蚊蚋:“保……保大人,保大人……”
“哎,好咧。”稳婆说着忙去洗手。
苏禾看着床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万般无奈。虽然没有了孩子,邱若柯孤苦无依,难免遭人算计,可是,若是邱若柯走了,留下这孩子无父无母,在人吃人的程家,又会有怎样凄凉的下场?更何况这孩子真实的血脉……苏禾扶了扶额头,她不敢想,也不愿再想。这时便见衡娟手里抱了一个用小棉布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经过苏禾的时候对她道:“是个男孩儿,在肚子里闷死了,浑身都是紫的……小老夫人暂时已经没事儿了……”
苏禾看着衡娟,苦笑道:“没事儿就好。”
衡娟眼睛红红的,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