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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冰冻三尺(2)

蜗清的日子 柚斯基 2552 2024-11-18 19:56

  程佑礼闻讯赶至承德馆的时候,只见五房小两口已经伏在程景洵的床边,而早上还能下床走动的程景洵此刻已经面色惨白、奄奄一息,涣散的目光打量着床前的人们,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程佑礼忽而感到一阵莫名的悲恸,这令人惶恐而又压抑的情绪让他对父亲的种种不满通通抛到了脑后。他沉默着走过去,唐玉笙见他进屋,稍稍向右替他空出了一个位置。于是程佑礼在床前定了定,默默地跪了下去,低声道:“爸,我来了。”

  程景洵似乎看了他一眼,然而那微微张开的眼睑难以透露他此刻的心理活动。他继续着方才没有说完的话,对程景澜道:“……我再问问生意上的事儿,你接手的这大半年,我几乎放手不管,生意上的一切…都还好吧……”程景澜的肩头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苦笑道:“都好…一切都好…大哥您…尽管放心……”程景洵听他如此一说,放心地点了点头:“难为你了,突然接下这么大的担子……”“不,不,大哥您这是什么话,”程景澜立马道,“这是景澜应当做的,有,有什么难的呢…您,您事先打理得那么好……”程景澜说着心虚地看向右手边原本唐玉笙的位置,不料却对上了程佑礼的眼神。程佑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漠然地挪开了目光。

  “佑礼,”程景洵忽而开口道,“这么些年,为父总是打你骂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子不教父之过,你越是顽劣不堪,我这心里…就越发自责……现在我还剩这最后一口气,只奉劝你一句,你也不小了,赶紧收收心……从今儿起,跟着你五叔,开始接触接触奉德晟的生意,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诸位先生们……”见程佑礼坚定地点头,程景洵转而看向自己的五弟,“景澜啊,佑礼就托付给你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记着,他是你的亲侄子,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们叔侄俩要相互扶持,咱们奉德晟…咳咳……咱们奉德晟,才能长远地走下去……”

  “是,大哥您说的是,”程景澜竟不觉声泪俱下,“这奉德晟是咱们大家伙儿的,我岂能丢下佑礼呢,您就放心吧……就算哪天我程景澜在胡同口要饭,也绝不会让我的家人们填不饱肚子……”程景澜喃喃地说着,耳边却已经响起了女眷们的哭喊声。眼泪仿佛凝结在他的脸上,程景澜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床上的大哥,他安详的神情仿佛只是睡去了,然而这二十年来待自己如父亲般关怀的大哥,往日的一切竟历历在目。

  杨沁霜扑倒在床上,拉都拉不走,她失了理智,慌乱间竟然扯着被角大呼“为何不等佑祈回来”,临近床边的几人隐约中听清了她的话,却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唐玉笙秀气地拭去眼角的泪花,而她的眼神,却渐渐挪开,投落在身旁的程佑礼身上。作为嫡子的他,此刻只是默默地将额头搭在床沿,肩头抽动着,看不清脸色。

  直至程景洵离世,他的正妻,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程家大奶奶程白氏,依旧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然而她的确是再也没有出来了,因为第二日早晨家丁给她送饭的时候,发现她把脖子悬在了梁上,于是在这个原本温暖的初春时节,程家却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倍感严寒。

  ……

  七日后,主要负责打理丧事的五房夫妻俩终于稍稍有了喘气的机会。这七天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让这两个原本粉雕玉琢的年轻人都瞬间憔悴了许多。凌乱的发式、干涩的嘴唇、不修边幅的衣着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彰显着他们这些日子的煎熬。然而他们并不能放松,因为大奉道那整整一百又一十七万两白银的亏空,此刻已经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亟待解决。

  “这次的亏空太大,事关大奉道的存亡,我们必须立马处理完毕,越快越好。现在老百姓手里拿着银票却在大奉道的各个庄口都兑不到现银,他们对咱们的信誉已经愈加地怀疑了,再这么下去,大奉道莫说是维持现状,只怕从内陆往咱们北京的分号,都得一家连着一家地关门儿了。”唐玉笙忧心忡忡地叹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听刘福安说,大奉道京号的门口昨儿从一大早起就聚集了一大帮等着兑银子的人,他们都是因为担心把银子放咱们这儿会出事儿,所以都一窝蜂地要拿银子走。如果咱们不把银子给他们,他们岂能再敢在大奉道存银子,又会有谁敢来咱们这儿开户头;可若是要给他们兑银子,我们又从哪儿弄这么多现银来……”

  “这几日我每天都在考虑这个事情,我已经跟孔大掌柜和姚大先生通了气儿,姚大先生那边还没有答复,不过你猜猜孔大掌柜怎么说?”程景澜看向唐玉笙,见她面露询问的神色,便接着道,“孔大掌柜提到了元晟堂与惠德香。惠德香茶叶的生意一直都很稳定,只是西头那几个分店生意平平淡淡罢了;而元晟堂这两年则是蒸蒸日上、口碑甚好,孔大掌柜的意思刚好与我不谋而合,就是说,现在我们缺银子,可山西和浙江刚好又有几家商号想要收购咱们的几家门店,所以我的意思是,危机关头,我们不妨将奉德晟下面一些经营黯淡的分号、庄口卖给那些愿意出银子买咱们……”程景澜的话音渐渐地打住,因为唐玉笙的脸随着他说出口的话而变得冷戾无比,“这……玉笙,你,你怎么是这个表情,你…你觉得不妥?还是哪儿不舒服?”

  “景澜,”唐玉笙深吸一口气,“我们宁可借银子,宁可拉下脸来东拼西凑,也不能变卖祖上的产业。大哥他刚走,咱们转手就把几家分号给卖了,以填补我们落下的亏空,这般下去,岂不是越填越空,咱们如何跟大哥的在天之灵交代啊。”唐玉笙义正言辞道,“莫说是山西跟浙江那两帮人,就连是咱们眼皮子底下的京津一带,有多少商号一直在眼红咱们奉德晟。如今奉德晟到了危机关头,他们早就筹好了银子,就等着收购咱们的门店呢。今天你只是变卖几家,可明天呢,后天呢,万一再出现什么困难,就这么挖肉补疮么?更何况问题出在大奉道身上,而元晟堂和惠德香明明经营的好好儿地,咱们凭什么戳他们。把奉德晟视为眼中钉的那些商人,巴不得瓜分了咱们,好剔除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我们不能正中下怀啊景澜……”

  程景澜静静地看着唐玉笙,沉默良久,忽而一把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知道了,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图省事儿满嘴跑舌头……我这就去借,把韦家、王家、傅家、孙家都给跑个遍,我这张脸不要了我,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一百万两给凑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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