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出门好些日子,散了散心,回程身心甚是轻快。
二人的马术皆不错,骑得很快。一骑十几里,潞州已在身后。
“想必长姐之所以同意我跟你走是希望我将你拉到杨家的阵营,若她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带我去见李隆基,肠子不悔青了才怪。”
“那你可有被策反?”崔琞扯着嘴角,目光炯炯。
荆词不作正面回应,语气轻松地道:“看来我低估了崔郎啊,本以为你只是一个一心为钱财的商人,不曾想抱负之大竟出人意料。”
“我对你可未有丝毫隐瞒,打一开始我便说挣钱是为匡扶社稷,你不信,我也没法子。”
“你觉得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谁靠谱?”
“都不靠谱。”崔琞道。
她侧头看着他微微上翘的嘴角,衣带发丝在风中飘扬,骏马快速奔跑,马背上健硕的躯体不停地晃动。
“如若我站在太平公主一方,咱们会成为对手吧?”
“不会。你不会真心站到太平公主的阵营,你对政治没兴趣,外面的世界才能吸引你。”
“唉,这可如何是好?”她假意皱眉,“弱点都被你知道了。”
崔琞笑,“何止是我,杨寿雁对你不正是以此为诱吗?”
荆词的眉头更深了,这回是出自真心。
他瞟了她一眼,收回了笑意,顿了好一会儿,终于认真地开口,“不管你做何选择,我们都是……朋友。”
朋友,站在彼此对立面的朋友么?她微微叹气,其实,崔琞走的每一步,对她皆是坦诚布公,从李隆基开始登门拜访,到崔琞决定为其出钱,每一个环节,她都看在眼里。
没错,他是有意的。
这般想来不禁怅然若失,她以为他们是同类,所向往的东西是一样的,结果……
俩人一路无话。
良马矫健,途中住了一宿,次日长安城近在咫尺。
“又回来了。”
一切依旧。
“以后你恐怕是日理万机了。”崔琞道。
荆词耸肩,“这几日当真愉悦。”
他笑,“我亦然。”
入城后,即将分离。
双双告辞后,他又突然叫住她,“我带你去洛阳,是真心的。”
荆词闻言,不觉笑了。他修葺布置王宅的真诚之心,她都看在眼里,他不说她也懂。
…………
杨府,筎院。
“四娘您总算回来了。”
“奴婢们可盼着您回来。”
“想我了?”荆词冲青女和芳年挤眉弄眼。
“您说您也不带奴婢,这一路肯定受了不少罪……”芳年跟着主子走向屋内,不住地打量主子的身子是否安好。
“没有的事,我玩得很开心。滚宝,过来。”荆词坐到榻上,对榻上可爱的小东西招手,见小东西没反应,遂伸手一揽把他揽到怀里。
片刻,丫鬟们将一盆温水和帕子呈了进来,荆词擦拭了一番脸,尔后走向内室。青女呈着干净整洁的衣裳跟在荆词身后步入内室。
“望兮这几日乖吗?”荆词一边道一边撕胡子、拆发髻。
“望兮小娘子乖巧得很,不哭不闹,也不怕生,谁抱都愿意。”
“倒一点都不像二姐的性子。”
青女颔首。
“抱来我瞧瞧。”
“是。”
青女转身出去抱婴孩。
荆词换好一身衣裙,随便挽了一下发髻走出堂室,望兮已经被抱了过来。
“睡着了?”
“睡了呢。”
“几日不见,又长了些,小脸蛋也愈发白皙了。”荆词指尖轻轻抚摸着婴儿细嫩的脸蛋。
“咱们杨家的娘子们都是美人胚子,望兮小娘子以后肯定会成为大美人。”芳年笑着目不转睛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奶娘有功,得好好赏一番。”
“照料小娘子是奴婢分内的事,奴婢不敢邀功。”一旁默默不语的奶娘福身。
一丫鬟走了进来,颔首道:“四娘子,三娘子来了。”
话音刚落,一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进来,一边道:“好生热闹……”
“三姐。”荆词笑着打招呼。
杨薇娍径直坐到荆词旁边,一边张望襁褓里的孩儿一边道:“这几日玩得可还愉悦?”
“能除去透透气,自然开心。”
丫鬟们斟茶,上了些点心。荆词将望兮递回给奶娘,除却贴身丫鬟,一干人等福身告退。
“下回三姐也同我出去长安以外的地方转转吧,总窝在这里实在没劲儿。”
“可别啊,我才不喜欢出门受累。”
“三姐是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多么不同,我……”
“依我看,不是外头的世界吸引你,是随同之人吸引你吧。”杨薇娍一脸打趣。
“三姐说什么呢,干吗扯崔琞。”
“瞧,脸红了吧。”
“哎呀,三姐!”荆词些微气急败坏。
“得了得了,不说了,说说你路上的所见所闻吧,你不在府里的这几日我倒是无趣得很。”
“我们在洛阳呆了两日,然后去了潞州。”
“潞州?”杨薇娍连忙打断她,“去、去潞州作甚……”
荆词抿了抿嘴,顿了顿道:“游山玩水嘛,崔琞在潞州有朋友。”
“你可见着李三郎?”她握着茶杯,似饮非饮。
“见到了。”
“他过得可还好……”
荆词抿嘴,小心翼翼地问,“三姐……还记着他呢?”
“你知道的,我倾慕李三郎。”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再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情感了。机会是有限的,他已经离开了长安,这意味着或许他们相见的机会微乎其微,她不想继续沉默下去。
“三姐。”
“无论他是否娶妃,是否是王公贵子,是否在京畿,这不影响我对他的倾慕。”
“三姐这是何苦呢,他……”
作为夫君,他并非良人啊。
“荆词,”她握住荆词的手,言语殷切,“他于我而言,就是外面的世界,我想走进的世界。”
…………
三姐的世界……
荆词颇为无奈。
陷入情网的女子,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
夜里,荆词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荡。
青女拿来披风为主子系上,一边叮嘱,“夜里凉,四娘赶紧进屋吧,明日还要早起办事呢。”
岁末,又有得忙了。
今年的年关,杨寿雁将杨家学堂岁末慰问之事交与了荆词。
床榻上,荆词辗转,将这几日的事细细想了一番,或许是该做出选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