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着满腔苦涩钻出马车,一天站在车下伸手要扶我。赌气似的避开一天的手,我蹲着身子一点一点蹭下来,在南宫胤回头看我时,恶狠狠瞪了回去。
“瑟儿,瑟儿你终于回来啦!”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个黄白相间的东西,带的风里至少掺杂了五六种香料,头上发冠金光闪闪,腰间玉佩银环叮当作响,最重要的那双高底靴,直接让现代明星隐形的增高鞋垫吐血身亡。
这个东西,正是大难不死的席北城。
“你这是疯了吗?干嘛搞成这幅模样?”他抱着我的手臂猛晃,晃的我险些栽倒。
“咳咳。”他收敛下,抬头挺胸与我肩并肩站好。“我可是汴州公认第一美男,自然衣品卓越器宇不凡。”说完,他还不知死活的瞟了一眼南宫胤。
离得不远,南宫胤自然能听到,他回头看了席北城一眼,将横抱在怀中的阿离稍稍托高些,以便这两张酷似的脸同时展露在他面前。
我能察觉席北城的身子晃了下,高涨的气焰打了折扣。
南宫胤将阿离交给跪在地上的王富贵,眼神柔软留恋在阿离小小脸上片刻,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后转身离开,不曾看我一眼。
我以舟车劳顿为由,任香草搀扶着回了房间,厚着脸皮不去理睬王富贵十万个为什么的脸。刚遣散下人,躺下闭眼休息,房门被推开,娘独自一人扶着墙慌张走进来。
“娘,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个臭丫头,娘都快让你气死了!”娘扑到我身上,一双小手噼里啪啦猛拍我的后背。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娘的力气渐长啊,我快要吐血了!”我一掀被子蒙住自己,好抵去些打。
“阿离的爹爹是当今太子是不?要不是娘亲眼所见,你还还要打算瞒我一辈子?你这个坏丫头,到底作了什么啊!”娘收拾我的动作慢慢停下,坐在榻边从怀中掏出锦帕摸起眼泪来。
我包着被子依偎到娘身边,皱着张脸求原谅。“娘,不生气了,之前不说是怕惹你心烦,现在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娘。”
从集市偶遇到两年后重逢,说完我竟泪流满面。
我们躺在榻上,娘将我的脑袋靠上她的肩头。“瑟儿啊,这么说他对你也是有心了。”
“是有要我命的心吧?”我满心委屈,说话也带着哭腔。
“何以离别苦,何以不得安?”娘拍拍我的背,平日里哄阿离睡觉那样。
“什么意思?”
娘似乎是被我傻到,推开我的脑袋,掀开被子起身下榻。“我相中这个女婿了,就这么定了。”
汴河筑坝,利民之大举。有当今太子坐镇监工,老百姓热情空前高涨,都比着给自家盖房子的架势,绝不偷奸耍懒偷工减料。
太子有恩于王家,王富贵平时就喜欢出风头,这次更是逮住时机想好好表现一番,奈何之前缠上官司,亏损了大把银两,便退而求其次,捡了个贡献茶水的活儿。
我坐在轿子里,满头的金银首饰压得脖子发酸,要不是跑的快,娘非得逼我化什么当下最流行的桃花妆,说是用美色勾牢她未来女婿的心。
转眼间来到了汴河旁,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众人中我一眼就寻找了他,虽顶着烈日却毫无狼狈之态。
我命下人把熬好的绿豆汤从跟在轿子后面的马车上搬下来,撸起袖子为大家派发。他一直离我很远,低头跟手下的人说着什么。
“夫人,要不要给太子殿下送碗绿豆汤?”香草提醒我,眼神有些怪异。
“这样啊……”我嘴上逞强,手上却麻利找了只干净的碗,装好满满一碗,小心翼翼端着向他走。
他身边出现了名女子,穿着淡绿夏装清清爽爽挎着小食盒,从里面端出只碧玉小碗,含着笑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碗,一饮而尽。
“夫人,夫人……”香草见我立在原地,轻声催促两声。
“咱们回去。”我将手中一大碗绿豆汤灌进肚里,忍着酸涩,狠狠剐了他们两眼后转身离开。
晚上,太子殿设下宴席,宴请为这次筑坝有所贡献的乡绅富商。他这怀柔政策用的好,笼络人心都记他好不说,还能让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乖乖掏钱,必定沾了太子殿下的名气就变成人上人了。
但这次宴请的请柬上明文规定——禁止携带家眷。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我拿着扇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嘴还不停道吧。他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连见都不想见?
这时,香草抱着礼服走来,笑着说王富贵跟小少爷玩骑马,扭伤了腰不能动弹,今儿个的晚宴就有我出席。
收拾妥当,我带着香草去了原县衙,南宫胤在汴州的这些日子暂居此处。整个都是一天在招呼客人,传说中太子宴请,到最后我们竟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
我穿着八层衣服,画着大浓妆,戴着满头的首饰,趴在矮桌上喝酒。一杯一杯美酒灌下肚,脑子却越来越清楚,他一定是见我来了才躲起来的,他这回是真的要放我自由了。
“夫人,不能再喝了。”
香草去抢我手中杯盏,我早就有所察觉,挑准时机转身避开。我隐约看到侧门有个白色身影,旁边还依偎这个穿淡绿衣服的。
手腕故意往下滑,将杯盏中的酒全数倒在衣裙上。“香草,去替我取件干净衣衫来。”
支走香草后,我扶着矮桌起身,直奔那侧门而去。
侧门外面是条幽暗小路,几十步远处有个小院落,我认得那里,是南宫胤的居所。
喝到肚子里的酒这时才上头,我双脚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四周事物开始快速转动漂浮,我扶着沿路的海棠树,一步一步往院落走去。
院落大门上刷了黝黑的漆,一左一右两只铜环被门廊下两盏灯照亮。我扭动门环,想要旋开门闩,试了几次才意识到人家是从里面顶上了门。
“开门开门,你为什么不见我?”使劲拍打门环,后来脚下越发酸软,我两手交替不停拍打门板。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怎么就不开门呢?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就连见都不见我?”我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靠着门板继续撒泼。
“你这个坏人,说带我们回京都的是你,说放我自由的也是你,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你说我一遇到事情就选择逃开,其实你也一样,就这么躲着我简直是个胆小鬼!”
我仰头,有热热的东西从眼眶流出,却冰凉了脸颊。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矫情,也没想到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新独立女性,被丢弃后悔坐在地上痛哭。
“辱骂太子殿下,你可知犯了什么罪!”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得意。
我抬起头,胡乱抹了把鼻涕,循着声音望去,竟是那绿意女子。现在离得近了,我认出了她就是那日送水给南宫胤的碧瞳。而我要找的人,正双手负手站在她身后,皱着一双眉,凝视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