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上神,六道之帝尊,赋怀渊,您老人家的性情倒是从一而终得很呐,讨好姑娘永远都是这一招!
伏灵剑出鞘,直抵我心窝前一寸之处,停下。剑身轻颤,不肯前行。
赋怀渊双手捏诀,伏灵剑回转,刺破他眉间,赤色滴落剑身,灵光大涨。伏灵剑反身回刺,朝我的心脏而来。
我的脸瞬间苍白,伏灵剑穿透身体,连同最后一点希冀。
缠缠密密的痛楚自心脏处扩散开来,似一张苦网,将我每一处感知困死,直到痛到麻木。
许久,我缓缓握紧拳头,望向手握伏灵剑的赋怀渊,将眼睛闭了起来。
有火辣的液体,滑落脸颊。
“帝尊,您老人家刺我这一剑,算是替我还清了欠玉藻的情,是也不是?”
赋怀渊音静如水,古泽无波:“此事,全凭玉藻说了算。”
玉藻声似十万银铃作响,入耳刺痛:“既然帝尊替我出了气,那点血肉权当是我送你的,你我的债,自此清了。”
“好。”
我睁眼,将入肉三分的伏灵剑徒手拔出,剑锋划破掌心皮肉,血滴答下淌。
“帝尊,既然大家现在都没啥关系了,作为仙友,我有必要在你大婚之日送点贺礼的。”
玉藻轻哼一声:“活了几百年,脸皮如你这般厚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赋怀渊淡淡止了她的言语,将万神图卷起,送到我面前,“月儿,灶间在后院,你去罢。”
我将右手上的血随意擦在赋怀渊的红衣上:“多谢帝尊。”
“不必客气。”赋怀渊缓缓转身,柔白的灵光闪现,身影消失在原地。
玉藻看我一眼,眸里尽是得意,“我昨夜好心告诉你实情,你偏不听,现在该死心了吧?脸皮可真厚,一个人尽嫌弃的女人,还真敢来参加婚宴,我倒是有些服你了。哈哈……”说完,紧随赋怀渊离开。
风起澈华池,满目残荷。
老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断不能为此一段孽缘,耽误了大好年华。
白长泠不错,仗义豪爽,气宇轩昂,为人时曾与我有一段不浅的交情,当过人间帝王,现在又是长生上神;雪世不错,身世神秘莫测,法力高深无人能及,又司三界刑法,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热一热,还是个不错的夫婿的;乔孽不错,虽然细长的桃花眼时常冷若寒鹰,神色凛冽,但是在九幽为我牵引渡河时,还是颇为有魅力的。
如此一想,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何必为赋怀渊伤心。
我无需伤心的!
片晌,右手传来阵阵痛楚,我以为是想得太多乱了心智,低头随意看了一眼,吓了一惊。——月光石引周遭的皮肤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伤口,血肉模糊,极为可怖。
怎么回事?
赋怀渊只不过刺了我的胸膛一剑,并未伤及我的右手。难道是……他料到我会故意把血拭在他的喜服上,因而提前在喜服上布了毒?
好阴险的神仙!
当不成师徒,当不成夫妻,当不成朋友,可也不至于如此加害吧?
以往在一起时整日慈悲为怀,现在倒好,玉藻怀了孩子,他便将慈悲心给弃之不顾了呢。好一个痴情郎!
“娘亲,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池子荷花有何可看的?”
粥粥脆生生的声音将我从失魂中唤回,我平静地回过头,粥粥拎着一麻袋东西,小心翼翼地行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将麻袋递给我。
“你不是说要给爹爹煮一百只红鸡蛋做贺礼么?爹爹叫我给你带来。”
我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不轻。粥粥推了推我,催促,“快走呀娘亲,再不煮,就赶不急了。”边拉着我边往西南走,“爹爹连火都给你生好了,染色的丹雘也给你制好了,我们得在子时之前做好。”
赋怀渊如此安排,是希望我送了礼,赶紧离开九重天吧。
我笑笑,右手腕如蚁噬骨般难受。
来到一处偏院,我一头扎进了灶间,连院内是个什么景象都未瞧清楚。
炉中火正旺,大锅中水已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我将那一麻袋鸡蛋胡乱倒了下去,磕磕撞撞,碰碎了好几颗蛋。粥粥在一旁嘲笑:“爹爹料得果然无错,娘亲你这样粗鲁的女子,怎么会制红蛋。——那是个细致活儿。”
“你爹爹他什么都好,给你娶的后娘也好,现在他们将你收买了对不对?亲也不抢了对不对?”我拿锅铲轻轻搅动热水,将锅内鸡蛋瞧了瞧,有些心绪不宁。
粥粥声音忽而沉了下去,“娘亲,今日这亲……抢不抢都没必要了。”
“是啊!没必要了。”
右腕上的伤口未因仙灵咒血而自行恢复,而是处随着我的动作,巨痛到难以复加。
也真是难为了赋怀渊,找到这样毒药,竟还能伤害被仙灵咒缠身的人。早晓得,不如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多蹭一些。
心空了,身子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
我坐在灶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添着柴。粥粥将一盆艳红的液体端到我面前,告诉我这就是丹雘,一会儿用来涂色。我冷冷撇了一眼,丹雘似血,似我的腕间血,似我的心头血……
如此恍恍惚惚呆坐了一柱香,粥粥示意我鸡蛋熟了。
我站起身瞧了瞧,有好些已经裂开,奶白的壳上有白黄相间的印记,狰狞可怖。伸手入水,将之拿起来,丢进一旁的废篓里。转头又见到好几颗破蛋,随意挑出来,丢掉。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
手被粥粥捏住,我愣了愣,见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双筷子,筷子尖上尽是赤红。
我怔怔地问:“蛋坏了,丢掉啊。”
“那是滚烫的开水啊娘亲!”粥粥的吼声响彻整个灶间,“我才捣弄了一下丹雘,转过向就瞧见你在煮自己的手,你疯了么?你现在眼里难道就只有爹爹,他另娶他人,你就什么也不顾,连自己的命都不爱惜了么?”
“哦。”
“你还记得许多年前,我们初下招摇山,被宁王捉住放血的事么?那时你胆大心细,有勇有谋,现在是怎地了?不想活了?爹爹不在了,你连我也不想要了?”
“粥粥……”
“娘亲!你不要这样啊,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呀。哭出来就好了。”
“我并不难过,不想哭。”
“姻禾死的时候,我恨不能跟她一块儿死,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死者已矣,活着的始终要活下去。……我们要活很久、很久。”
我在粥粥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乖,我们快把这些蛋剥了。”
粥粥带了一丝哭腔:“娘亲……”
“快给老娘剥啊!剥完了老娘在丹雘里洒点*,涂蛋上,叫那两个杀千刀的当众吃了!晚上在新房外看着,看他们弄死对方!”
“娘亲,我还只是个孩子,你吓坏我了。”粥粥愣了愣,重又高兴起来,“不过,我就喜欢娘亲吓我,我最爱娘亲了。”
“嗯嗯,娘亲也最爱粥粥了,来,亲亲。”
“不要……救命啊!”
粥粥没那么容易打发,我只好以“暴力”的方式来搞定他。
难过,哭泣,都不是我符月的一惯作风!
万神图现在在我手中,我本来就是万神图的持有者,还怕参不透图中之奥妙?届时什么三界,什么六道,皆在我手中,任我呼风唤雨。我要带着粥粥,将仙灵咒给解了,再下一个更更更恶毒的诅咒到那两个杀千刀的身上,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过了今日,我要活得比他们爽快,过得比他们自在。
将鸡蛋全部从热水里捞出来,放到凉水里浸泡,边泡,边去壳。
我与粥粥相对而坐,一人手边放了一个盛满鸡蛋的铜盆,不同的是,我废弃的鸡蛋比剥好的鸡蛋多,而粥粥却连一个坏的都没有。
煮鸡蛋我倒是煮过,但怎样煮,壳比较容易褪去,我还真没研究来。
粥粥对鸡蛋的认识,比我要多些。
如此想着,我便夸了他几句,他有些得意忘形,手舞足蹈地同我“吃”是多少令人向往的事,不仅能品尝到美食,而且还能从美食中体会到人生真谛。
我不由好笑,“粥粥,你再吃,胖得只能滚了,我看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粥粥将一颗白滚滚圆溜溜的蛋轻轻放下丹雘里,懒懒道:“哼,她不嫁,我就把她也养得跟我一样,然后我们俩一起滚来滚去。”说罢,放了手头的活儿,在地上滚来滚去演示给我看。
“哈哈哈哈……”我笑弯了腰,“好一颗美丽地白煮蛋。”
“嘿嘿,谢谢美丽的符月小姐如此评价小生,小生万分荣幸。”粥粥站起来,有模有样地朝我行了一个大礼,而后将一旁的通火棍拿了起来,挑到我的下巴上,“美丽的符月小姐,能否赏脸,今夜陪小生观月华东升?”
我将通火棍一拨,“小公子,等你那活儿长齐了再来找小女子吧。”
粥粥不怀好意地靠近我,“哪活儿?”
“去壳的活儿!”
“我其实知道是什么活儿,娘亲你莫要装黄花大闺女了,啧啧啧……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皮又痒了吧!”
“嘿嘿嘿嘿……不敢不敢。娘亲最美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