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叹口气道:“我早就听维克多叔叔说过,在东方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有着许多神秘而令人炫目的文化和财富宝藏——”
“哼!”查理不屑地哼一声,“维克多?就是那个在十多前写过一本书叫什么‘苦难人世间’的维克多吗?”
“是那个维克多么。”威廉回过头来:“是你叔叔?”
“我翻过两页。”威廉见萨沙点头,便接着道“那书的名字叫‘凄惨困苦的世界’。”。
萨沙伸手在马褡裢侧的袋子内掏着什么,噗地两声有两本书掉下地来,他急忙跳下马拾起来举在手上问道:“威廉先生读过这本书?”。
“无论叫作什么‘苦难的世间’、‘悲苦人间’或者‘悲惨人世间’。”威廉摇头,“一听见这书名儿就令我不舒服,我可没功夫去阅读这一类令人不轻松不愉快的书,我刚才说过了,也仅仅随手翻过几页就放到一边去了。”
查理瞥一眼萨沙手中另一本书的封面,也深有同感地点着头道:“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三剑客’这本书,引人入胜呢。”
“我建议您们也读一读这本‘悲惨世界’。”骑在马上的萨沙翻开其中一本书的扉页,一双纯真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了专注的神情:“……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用的。”
“这是——?”
“这是维克多叔叔写在这本书前面的话,是在——”
“得啦!”威廉耸耸肩,很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别再提你的那个维克多先生了!用大清人的话说,他分明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威廉先生,请您收回这带有侮辱性的语言。”萨沙皱起了眉头,“不能随意诬蔑人,说话要有依据。”
“别用那样的眼神瞧我,您也听听我记得的这么一段话。”威廉一字一句地道,“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夏宫,一个进行抢劫,另一个放火焚烧,胜利原来可以成为强盗 ——”
“可知道这两个强盗指的是谁?”威廉转身问查理和比尔,见他两人摇头,便道,“一个是英吉力,一个是法兰西。”
“是何人辱骂我们大不烈点帝国?!”
“这话就是那个叫维克多的人写的。”
“哼!——”两人都极不高兴地看了萨沙一眼。
“他所指的夏宫就是大清皇帝们避暑游玩的私家林园圆明园。”威廉颇为熟悉地道,“为了惩罚冒犯了我大不烈点帝国和法兰西帝国的大清皇帝,不过派了不到四千的军士去这座皇家庭园里面溜达了一下,教训教训那个手握大权的妇人和病夫一般的皇帝。”
“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我们的使节拒绝给太后和皇帝下跪就惹恼了皇帝和他的一班臣子?”查理道。
威廉反问道:“遇上了您查理先生,愿意像一条狗一样的趴在他的脚下么,而且还是双膝着地?”
“老,老!”查理摇头,比尔也哼了一声。
“想来他们的人已经下跪了千百年,早习惯了罢。”威廉轻蔑地道,“大清的官员们见了皇帝先要将上衣袖口朝下捋顺,您们知道那袖口的形状像什么?”
见查理和比尔皆摇头,就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向导。
向导回答道:“是马蹄一般的形状。”
“哦!”查理恍然大悟,“大臣官员们向皇帝下跪时,双手真像马儿前边的蹄子。”
“哈哈!这么一说,还真像一匹马蹲在地下。”比尔也忍不住笑道。
威廉点头:“大约是向皇上表示忠实。”
“奴才们愿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的意思。”向导又道。
“古德!还是由你这位大清人解说才明白。”威廉称赞向导,接着转过头来对着萨沙,“我的一个朋友说圆明园里面的奇珍异宝多得数不胜数,对这样贪婪愚蠢的皇室,维克多还替他们说话?真不可思议。”
“维克多叔叔何时替大清皇室说话了?”萨沙反驳一句,接着道:“维克多叔叔还有这么一句话您们听见过么?‘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
……
朦朦胧胧中,南宫旭已来到了那座雄伟的大雪山下,一下就被眼前的情景所触动,带他一路走来的僧人转眼已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句话:小施主的缘分大啊!
心头忽然一颤,却说不出是悲是喜还是惜……知道是某位高僧圆寂了,这位高僧会不会是——
心境刚一触动,耳旁就有十分清晰的声音传来:
宗亦通,说亦通,团团杲日丽晴空。
万象森罗隐现中,一颗圆明无内外。
蓝天白云,雪山巍峨;一大群虔诚的弟子和信徒围在一顶帐篷旁,口里喃喃地念着经文。而从这顶雪白洁净的帐篷内徐徐地泛发出了光芒,同时有香气弥漫四周,隐隐约约听见半空里有声音如仙乐……天空现出一道五色彩虹。
听有弟子悄声道:……大师的肉身皆已虹化——舍利子……
无论怎样,南宫旭胸内一下就觉很有些空落落的,刚升起一丝孤寂的感觉来就见眼前一亮,自己就已置身于曾到过的冰雪洞中,。令他惊异的是,四下一瞧,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时光停滞,日子在这儿止住了脚步。
冰洞深处正中那一冰砌的禅床仍然静静地安放在原处,南宫旭一看见那晶莹的禅床,就觉有一股低挡不住的温暖而又馨香的气息朝他缓缓而来,在这一派冰雪晶莹的小天地中,禅床隐隐泛出了淡淡的辉光。而更为奇异的是一切都与那次一模一样,隐约中仿佛还是那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在坐禅,定睛细看时却又不现。
空中响起熟悉的声音无比亲切地直接沁入心田:
“娃儿尘世十八年,有缘又逢贡嘎山;曾去古蜀逢铸箭,再游后世梦亦幻;纵是万般闹热戏,不过天地弹指间。胸中长存公正心,妖雾魔障难遮眼;说实则实乾坤在,道虚则虚南柯仙。”
南宫旭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可是贡嘎大师?
“无形相,极灵妙,非亲证知哪能晓……镜里看影虽不难,水底捉月怎办到——
世间之一切,也简单也深奥说实道虚无必要——小施主别来无恙?不等南宫旭开口,大师接着又道,尘世间众生相万千种种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说烦恼就烦恼说热闹就热闹若要说道有那紧要处,须忌心底生魔障——”
南宫旭忽然想请教大师何为净土、禅宗、显宗和密宗,心念一起,就听大师道:
“有人问我解何宗?我为摩诃般若客。……佛法就是教人认识根本,莫执外相,恢复本来。佛在世时,也不分宗立派,就是对机说法,宗是后来才建立的……”
南宫旭忽然想到近日的种种经历和他的朋友们,也不知他们怎样了?这一念刚起,大师寥寥数语已然点破。
“小施主尘缘未尽,心中牵挂难舍,还有你该去经历的事体,该去做的事情——你身上的余毒在一个时辰内还会——”
我?他想问应当怎样做——
“还是那句:胸存公正心,是非曲直自分明。好啦——”未等他说出何时才能拜见大师的话来,大师已示意他该返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万世古今如电拂,三千刹海一芦苇。”
大师的声音还在耳际回荡,南宫旭人已站立在大青石旁,未时的阳光依然那般温暖明亮,河水不紧不慢地向东而去,微风过去,寂静的密林发出了轻轻的声响。
猛然间,他感觉到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与他有关系的人和事正等着他,他动念间意欲施展起疾行功,却感气机在体内又开始胡乱地走窜,身躯无力,手脚软绵绵的,才知身上的毒伤宿疾并未去除。
他人一下就惊得呆了,大师?我是见过大师了呀,我身上的毒伤?既然见了大师都未能好转,这——猛然间就觉自己跌入了冰窖里一般。抬头仰望蓝蓝的一片晴空,叹口气,定了定心神,思量道,武功不能恢复也罢,性命不久也罢,南宫旭也都认了,可心中有三件事却是放不下的:誓为家人报仇雪恨,我和朋友们的情义,卓玛娜珍——。
即便是后两桩——,菩萨啊!保佑我吧,我拼命也要去报那血海深仇。心下在翻腾着,不禁攥紧了双手,一下感到时常握剑的左手上是空的,便不由自主地去拔平日里插在肩背后的郭达剑,却猛然感觉背上无物,只有腰间的那把短藏刀和后腰处的那只皮囊依是十分妥帖的挎挂在身上。
霍然想起,郭达剑定是忘在了冰雪洞中,心下便没那般急了。而此时却是浑身越发无力,渐渐就身不由己手脚瘫软地躺倒在大青石旁,其虚弱之状比去冰雪洞前更甚。
迷蒙中,听得有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咦,这不是南宫旭那个小子么?瞧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与那小洋夷比划过招的时候,他不是十分得意么。”
“妈的!就是这小子让咱们没了脸面!”
“来得早莫如来得巧,嘿嘿!这小子活该落到我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