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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上)有缘逢上师

跑马山传奇 长疆 4299 2024-11-18 21:15

  这位名叫扎西的藏人壮汉这一刀看似凶狠,实际只是随意的一刀,不如此,在场的头人定会狠狠地呵斥他。此刻他哪里能认出这位少年就是那晚在跑马山上见过一面的南宫旭?只是巴不得拴在他的马屁股后的娃娃被这人救下。他与易容后的南宫旭在这一交手间,就觉出对方的不一般。眼前这个身形并不长大还有些瘦削的蓝衣人还颇有些力道,料想其多半是中原过来的人物。便聚集起精神来对招,使出了自家所练的‘风雪旋子刀’刀法来,这一招‘横刀斩虎’下去,少说也有数百斤的力道。

  蓝衣人心下虽怒,却也暗暗称赞对方的刀法非凡力道迅猛。当下只见他腰身朝左侧疾拧间同时一仰,便使出一招后搭桥,头手几乎触地,剑身横向草丛。这藏人壮汉忽然见他身形后弯,自己手上这把所向披靡的白玉藏刀竟然是几乎擦着他的肚脐扫过……

  壮汉收刀的同时双脚急将跨下马一夹,闪念道,我就佯装着朝你这横担着的肚皮上砍上一刀,看去就是要将你砍作两段一般,即便不成,让次仁老爷看去马儿也是要踏向你,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刀锋还在半空里,对方的身形早已变换。

  “好得很呀!好的很!”头人次仁老爷拍掌喝彩!

  就在此时,此人倏然间一闪已不见他身影。对方正诧异间就忽闻有物件跌落于地的声响,听到头人大声嚷道:“你敢!你敢,只要你敢伤我,我就叫你……”回头看时,此人剑锋直指头人项下,原本挂在脖子上那串硕大的珊瑚珠子剩下的不及一半,被挑割断的那根线子上,还正一颗颗的在往地上滑落。

  藏人壮汉见状,心下觉得有些好玩,但又怕对方真的伤了次仁老爷就立马将手中藏刀逼向对方头上。

  此人冷笑一声,只把手中剑略微离开了些,一把扯下半遮的面罩,露出一副年纪不大的面容,头人见状,有几分惊恐的面容缓和了些,朝立在不远处的这位藏人壮汉叫道:“扎西,还不快过来帮忙收拾他!”

  名叫扎西的汉子便犹疑着催马过来,有些慢慢腾腾地。

  “你怕他啦?你还要想做个像顿珠一样的,大草原上的雄鹰呢!”次仁老爷说过这话见扎西反而越发磨磨蹭蹭地了,又见跟他赶来的另一个下人更是立在一旁并不上前,一时便气得面色发青。

  谁也没听见扎西小声嘀咕道,人家顿珠大侠何时欺负娃子了?

  见少年人冷笑一声,朝这头人喝道:“你为何要将这个小兄弟朝死里整?”

  “他丢失了我的羊,只不过抽了他几鞭子饿了他几顿饭,他就想偷跑……就连他的阿爸阿妈都只能老老实实地给我干活,他一个小小的囊生……”头人次仁的汉话还能让对方听得明白。

  “你少在我面前提什么囊生不囊生的?哼!”

  “你不晓得么?他是我的娃子,囊生就是汉话叫的娃子!你晓得么?也就是你们汉地叫作奴才的。”头人似乎很是惊讶,有些气愤不已的摸样,“我嘛,就是部落的头人也就是他的主人,别说是处罚他,就是他的阿爸阿妈都是我的囊生,囊生、堆穹、差巴,你晓得么?算了算了,你也听不懂几句藏话,说来你也不懂!这个小娃子就是囊生,他的生死一切都由我决定的,我还没有砍断他的腿脚就算是好的了!你管啥闲事?!”

  “闭嘴!小爷我说过了,你少在小爷面前说什么囊生呷西的。”少年人瞪起了眼珠,说着说着就改换了一种话语,“我看你说起来还挺得意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都快要被拖死了。你这般的黑心烂肠,只能算是个烂德古,和乌袍山那个独耳乌呷是一路货!”

  “呀!你小子还是个彝人倮倮娃?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彝地的头人处罚娃子和汉地官家惩治家奴都是差不多的,照样有各式各样的刑罚,听说从前那个大明的开国皇帝也要剥人皮呢……”

  “是么?”少年人的眉头一拧牙关紧咬,“小爷我就最不喜欢看见有人欺负什么呷西囊生的!”

  “你两个告诉告诉这个野小子,我看他是一点也不晓得咱们这里的规矩。”

  扎西似乎没听见一般,另一个藏人汉子朝南宫旭瞧一眼,耐着性子一般缓缓地道:“是这样的规矩,他家几辈人都是老爷家的囊生,囊生是最最低贱的娃子……你要是个汉人娃娃就晓得一句话——”

  “什么话?”

  “就叫住‘闲事少管,走路伸展。’”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头人次仁老爷高声叫道,“别以为我不懂汉地的规矩,我次仁可是见过世面的。”

  南宫旭嘿嘿一笑,看去其神情与他年纪颇不相称:“是么?小爷我今天还偏偏要管一管,‘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规矩你可知晓?”

  “到了这地盘上还能依你?你敢与我次仁作对,我就叫你走不出这这方圆百里的草甸子!”

  少年摇头冷笑,伸手一把摘下脑后的绸带,一头乌发便散落于肩头,看去简直就是个藏家少年,听他果然用了藏话道:“你若是再伤他,我就叫你走不出这方圆十步。”

  “嘿,亏你还是个藏人哩!”次仁老爷极其不满地,“呸!连这都不晓得,谁个的娃子就如同是谁个的牛马一般,马儿生来就是被人骑被人用鞭子抽打的,驮牛驮马不光生来就是被人驱赶驮运货物,还被人宰杀吃肉的,娃子生来就是给我当奴婢干活的,一样的要驮货物,不听话就一样的要挨鞭打。只要是我的娃子,有了过错犯了罪该死该活断手断脚都要随我处置……这天生的规矩你都不晓得?真是傻瓜一个!别以为你去过了汉地就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

  少年大笑,笑声一止:“你以为你当头人老爷就了不得啦?你在旁人面前能耍威风,在小爷我的面前想来这一套?没门儿!你管不着小爷我是藏人彝人还是汉人!我原本以为你这个头人不过是个欠揍货,只请你尝一顿拳脚罢了,没想你还真像是一个该死的短——”

  话音尚未吐完,他一闪间已然不见,待对方三人回过神来,他已高高地立在了这头人的身后。一脚踩在马鞍后侧另一脚轻踏马臀处,一手抓住他衣领,扬起了手中长剑直架他脖颈右侧。

  头人次仁老爷顿时神色大变,口中的话语变了:“我看小兄弟可是从拉萨那边过来的?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拉萨那边也有我的亲戚呢。”

  扎西和另一位壮汉见状,只能围着他们转着圈儿。

  少年人听而不闻,眉头紧锁举起了手中剑,口中喃喃地:“小爷我只要瞧见像独耳乌甲一类的狗混帐,这手就忍不住,就想要动手斩下他的臭脑壳来……”

  在一旁踌躇不定的扎西一惊,只得手举藏刀扑了上去。

  “唵嘛呢叭咪吽……”

  熟悉的声音传来似曾相识的面容出现,一位身著袈裟的中年僧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唵嘛呢叭咪吽……施主息怒。”虽其身形瘦削却神清气朗,眉目慈祥隐含笑意。少年人见他很是眼熟心头一热,忙飞身下地,合掌行礼:旺吉上师!急欲向上师禀告方才他见到的事情。上师摆摆手,面朝这个头人不发一语。

  而次仁早已规规矩矩十分恭敬地向旺吉上师行着大礼,他的身后跟着那个恭恭敬敬的汉子和扎西。而那个方才还卷曲在驿道旁满面惊恐的娃娃已经站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在少年人和上师之间来回闪动。

  “恭迎尊敬的旺吉上师!”头人次仁合掌俯身。

  旺吉上师手捻佛珠,声音平静地道:“三年不见面,你的家业更大啦……”示意众人皆坐下来,朝两个还立在一旁的大汉和那个娃娃叫道,“都坐下,都坐下,不分这那的——”

  驿道旁的草坪上,他三人在头人的身后,面向着旺吉上师坐下,上师看一眼身旁的少年点头一笑。

  “请上师评理,我——不管怎样,他一个过路客就不该来管我的事,谁晓得他是个藏人还是个汉人?”头人次仁手指少年,把话扯一边去。

  “无论他是个藏人还是个汉人,只能有善恶之分。汉人中同样有你、我、他一般的各类人,在佛菩萨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只有善恶的区分。一个连地狱都不相信也不畏惧的人,必定不会真正地敬畏佛菩萨,这样的人在今生定是恶魔般的心肠和手脚。”

  “我是敬畏佛菩萨的。”头人做了个十分虔诚的动作。

  “你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你的娃子也越来越多啦。”

  “托佛菩萨的福,沾大师的光,我的家业兴旺哩——牛羊翻了好几番,娃子也更多啦……”头人满面得意。

  “唵嘛呢叭咪吽……是啊,你是富有嘛!像这个娃娃的祖上三辈人欠下的债,在你家还算是欠得少的了,我晓得的,当初他阿爷的阿爸才贷了你家八客地的青稞,到了他的阿爸身上,利滚利地,就欠了你家一百三十几客,我看再过三辈人都莫想还得清啦!”

  “是呀!同汉地一样的,讨口子的命也是要传好几代哩。”头人越发兴奋,“我嘛,全靠我祖上的福气,下个月我还要向寺庙供奉更多的牛羊、酥油和青稞。”

  “你以为这样你就很富有了,以你的富有多拿些供品——就算是很虔诚地供奉佛菩萨啦?”

  头人一时摸不透旺吉上师话语间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忙添上一句:“进献给佛菩萨的还有、还有从汉地运来的砖茶和绸缎,我在家中供奉佛菩萨的经堂,还要添上更多的油灯……”

  “你这么舍得?”

  “为供奉佛菩萨我就舍得!”

  旺吉上师盯住他的眼睛道:“你是舍去了不少的财物,舍得舍得,那么你舍是舍了,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是从来不贪心的,这辈子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啥都不缺了,我要每天向佛菩萨敬香点灯添油,为的是求佛菩萨保佑我这辈子长命百岁,保佑我下辈子还是这样的富贵,最好比这还要……”

  “唵嘛呢叭咪吽……佛菩萨会享用多少供奉的物品呢?一个供奉大慈大悲佛主的寺庙是不会占用许多物品的,一个刻苦修行德高望重的主持大师,必定会将众信徒敬献给佛菩萨的物品施舍返还给需要它的贫苦人家的。”旺吉上师双手合十,摇摇头道,“像这娃儿一家一年到头牛马一般劳作,过的是啥日子——照你的话说来,一个贫苦的娃子没有多余的财物供奉佛主菩萨,下辈子也就还得照样受苦?不说下辈子吧,这个娃娃就在这辈子的今天,霉运就从你手头带到了,你要像弄死一只蚂蚁一般弄死他?”

  “我……”

  “……罪过啊!你这是贪念的罪过。你不仅贪欲太重,心肠也很不好呢!佛菩萨会保佑你么?会保佑魔鬼心肠的人么?就连这位远道而来的小施主都是你的克星——你别妄想来世——免不了的六道轮回,恐怕会下到……”

  旺吉上师用手轻轻的抚着娃儿浑身的伤痕。

  “我……”次仁头人的面容泛出青白色来,开始用衣袖去抹头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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