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月亮刚刚隐没于一块厚厚的云层中,山麓下黑森森的密林旁,果然有一群马的影子,看样子起码有二十多匹。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而就在此刻,南宫旭忽然听见密林深处有轻微的但却是异常的声响,水佬鬼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南宫旭正要提醒众人小心,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铁爪飞’夏侯小虫第一个就纵身过去,紧跟着大家也都纵步齐上。
昏暗中,有几只小玩意儿从林子里飞出,其高度正好罩在众人头顶,其速度并不算快。
众人起初的瞬间还欲闪避,见状就认定不会是暗器,皆是随意地瞥上一眼。
“都快退开!”南宫旭急叫,他已经看清楚了朝着他们袭来的,正是那夜在镇北看见的蛤蜊,虽还不知里面装着的是啥,但已见识过其偷袭的厉害。此刻,这数只蛤蜊已飞到了众人头顶上,只有水佬鬼和南宫旭急退了数步。
而娜珍和马钰却早已一跃而起,各人伸手一揽,欲收手中,半空里娜珍朝马钰笑道,还同你捡的那枚一摸一样呢!
可就在这一瞬间,还在空中的这数只蛤蜊就都张了开来,露出了似乎毫无内容的两片空壳。
马钰和娜珍早立稳于地,人手一枚,正在欣赏着道:“是些啥人送来这小玩意。”
其余的人毕竟是老江湖了,已知不妙,急急地退回到十余步外。只有南宫旭心中明白,很快就要出现问题,也来不急解说,他一拉水佬鬼,两人转身就跑。其他人莫明奇妙,连对手的影儿都没见着一个,这两个就比兔子还溜得快。
那曹皋的随伴马上就抛出了不满的言语来:“什么好武功好侠义的少侠!众人推举出的头儿?哼!连我曹三都不如——咦?他妈的,咋这么痒?”
娜珍和马钰当然也就生出了不满,你这个南宫旭旭,大家相信你,你却是这样的举动?连风吹草动都算不上,你就吓得先就开溜了。怪不得人家都爱说我们这些娃娃,有武功却胆子小,你武功高又有何用?
“哎!是啥小虫子在咬?这儿的蚊子还凶呢!”
“唉哟!我这脖子——”
她两个开始朝身上挠痒痒,其他几个全都在抓挠着。
“妈的!这是遭了啥暗算?”洪铁匠把个小腿肚都抓出了好几道血痕来,仍是痒得发慌。
曹皋将其瘦高的个儿早缩成了一团,两手在双脚和腰部没有空闲。他的随伴曹三早已闭嘴,只听见手指甲挠得身上刷刷刷的发响。庞蒡和夏侯小虫同样是痒得受不了,心里都知道是着了人暗算,但不知后果如何?莫奈何,咬牙等着瞧吧,看他怎的。
他们哪里料到其对手才根本不让他们等着瞧呢,众人正不停地忙着朝自己身上挠痒痒,渐渐就没了言语,娜珍和马钰最先倒下,其余几位还正惊讶,很快就一个接着一个地瘫倒在地。
天空中的那块厚厚的云层渐渐西移,边上开始发亮,月亮慢慢地显露,地上显出了明暗不一的景象,也有了短暂的安静。
从密林中先纵身飞出两人,皆是一套紧身夜行劲装,面罩与头套相连,手持一柄随身剑,身手迅捷,落地的一刹那间,他俩的目光已经随着脑袋的旋转环视了一圈,发出轻轻的一道嘘声,就见从密林中又跳出了七八个人来,皆是玄色头巾玄色夜行装,又都是青布蒙面,人人都是一把单刀斜插于背后。面朝地上的众人,一个个开始从背上拔出刀来。
手持钢刀的一个个要开对着躺在地上的众人下手了,有两个已经将刀举起。
“慢着!”为首一人止住,“还少了两个。”
他的话音一落,迅疾纵身于一丈开外,犹如趟着八卦步法一般,不过却是圈子太大。只见他一圈又一圈地,圈子越转越大,飞速地转圈搜寻。他手下的那群黑衣人皆立原地,似乎是在等待他的消息,他很快就要接近立在草坝上的那块岩石。
而另一个则带领着这几个人在原地守候。
他似乎察觉到了这块岩石后面隐藏着什么。
南宫旭和水佬鬼正是隐身于这岩石的后面,就在刚才,他和水佬鬼奔过来时,水佬鬼就开始伸手朝着自己的脖颈后面抓痒痒。南宫旭见状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从皮囊中取出药袋,只拈了极少的一点儿让水佬鬼从鼻孔吸入,片刻间他就停止了挠痒的动作。
南宫旭的听力让他知道了来人的动向,身子轻伏,从岩石与地面草丛之间的空隙处看去,见这伙人一个个抽出了刀,水佬鬼早摸出腰间的那一对铮亮的峨眉刺正要奔出,就被南宫旭拦住。
其实南宫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是内气布匀全身,只须飞身而起便可在瞬间闪电般地直抵这伙人面前。
果然,为首那人要清点之后再动手。看来他们隐在密林之中,早就看清了咱们的情况。百毒不侵的南宫旭,这会儿也感觉到他的膝弯处像是被啥叮咬了一口,有些发起痒来。急忙将左手食指上的药末残余往鼻孔处涂了一下,心里也有几分心惊,这伙人的毒厉害哩!
这伙人停止了动手,南宫旭也就暂时不动,只在水佬鬼耳旁悄声:“水四哥,咱俩如此这般……”
很快,那人就已抵达岩石后面,瞧见了躺在地上的这两人,见他两个相距不过两三步,一横一竖地跌倒于地。他转身朝着那边的人做了个手势,马上就过来了四个人。抓肩头的抓肩头,捉脚腕的捉脚腕,两个抬着一个地朝排列着众人身躯的地方走去。
这一行九人已如一块块死尸一般被他们排列着摆放在地上。
“九个都齐了?”
“齐了。”
“那两个怎么还能跑出那样远?”
“像是内功不低。”
“怎么还有两个小丫头?”
“都是一伙的。”
“不对,她两个不像是外地来的汉人,咱们不要惹事。”
“不将她两个一并收拾了才要惹事,不用担心,依我的习惯,一刀一个全都了结。稍稍用点小花样,就弄成他们自相——”
“好吧,斩首?剖胸腹?或是乱刀?”
“你还是不动脑子?只能是乱刀,刚好九个,今夜我就不操刀了。”
其中的一个头儿拔出了剑,朝这伙手下人打个手势:“乱刀处置。”
九个黑色的影子分头站立在九个一动不动的躯体旁边,九把刀剑举起来了,月光下,一把把刀剑寒光瘆人……
通向查龙大草原的一条驿道上一个少年正策马飞奔,他的身后离他约莫十余丈的距离是四个头戴面罩的黑衣人,这四个黑衣人分骑在四匹马上对他紧追不舍,此人正是阮玉斌。
此时他暗暗想到,幸亏那两位朋友挑的是这匹好马给了他,要是他仍然坚持骑那匹寻找回的枣红马,恐怕早就被这伙人追上。
在野人海大草坝分手后,也不知那两位朋友怎么样了?跨下的马儿飞奔着,他扭头看看,这伙黑衣人与他相距的距离在渐渐缩短。顾不得再多想,只能催马疾行。
草原看似宽阔无边,有好几条被马匹踏出的小道,但他已能辨认出方向,只管朝着西北方奔去。
后面的这伙人看他选择的路径,为首一人略为迟疑了一下,一个手势,其余三人便都停了下来。
阮玉斌马不停蹄地朝着草原深处奔去,听得身后已无声响,再扭过头去看时,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已停止了对他的追赶。他明白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看来对方还是很顾忌闯入这个地段来。
远远的,那座宏伟的寺庙已出现在眼前,他终于吁出一口气,身下的马儿也就放缓了步子。
那日从这里离开,虽是没寻访到祖父的故交,但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因而他决定返回箭炉镇。他选择了另一条山道,听说可缩短不少的距离。
当他正沿野人海的岸边缓缓而行观赏着湖光山色之时,密林中发出一声破锣般的响声,跟着就跳出了十多个山匪棒客来。
阮玉斌早拔出剑来,冷笑一声:“要抢人么?来吧!”
有一人笑道:“一看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就像是个官宦子弟,绑他的肥猪发笔财!”就有四五个山匪一涌而上。
接着就是乒铃铛铛一阵地响声,刀剑交锋几个回合,就有两个山匪因肩臂挂了彩负痛跳出了圈外。
“嘿!这个小子还有几下子呢,我老黑本以为不过是花拳绣腿。”立在一旁观看的又有一人叫道,“老灰,咱们两个上!”
阮玉斌自然不认得这两个,二人是这山匪窝子里号称五匹狼中的老黑狼和大灰狼。
他两个的两把单刀一加入,形势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这老黑狼和大灰狼的武功刀法说来也算不上有多高超,但在号称‘五匹狼’的这几个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他们都是从杀人越货的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颇有临战经验,一个个都有一身蛮力且出手凶狠,刀刀砍向对手的要害处。
其余的山匪见他两个出手,便都抽身离开圈子。向林子靠拢。
阮玉斌在马上左右挥剑,他两个却是途步举刀。
斗过数招,这两个像是不敌,转身便逃,阮玉斌正斗得畅快,哪里肯放脱他们。腿上稍稍用力,马儿便追了去。刚进入了林子,又是一声破锣响,马儿被地上忽然扯起的跘马索跘倒,阮玉斌一个冷不防跌下马来。七八个山匪涌了上来将他捉住,‘黑灰二狼’朝他狞笑道:“小子,你真以为老子们的武艺不如你?嘿嘿!”
被押至两个山大王面前。审了一阵,见这个少年人不理不睬的,听他也是远方人口音,看看也不再有多大明堂。熊老大喝一声:“弄去关了,今夜再作处置。”
老黑狼和大灰狼早就背着其他人搜去了他身上的四十余两银子,只交上了二十两纹银到熊豹的面前。
“老规矩,你们留下十两吧。”熊老大挥挥手。
阮玉斌暗暗寻思,只要不将咱一刀砍了,咱寻着时机再作打算。其实他不知熊豹两人一般不打算害溜子的性命,可其手下的‘五匹狼’就难说了。
取出八两碎银来让那七八个人瓜分,老黑狼将阮玉斌一长一短的两把剑随手搁在马厩门边,朝一个看守吩咐道:“看紧他,这两件东西先替我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