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听到水四哥的话语,料到庞大哥那儿定是有些儿明堂,都朝庞大哥看去,果然见他正在不慌不忙地从身后的小皮囊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布袋来,笑眯眯地举在手里道:“这个老三,今天就出卖大哥两次啦!”
“咋算出卖?我就不信大哥你不取出来让大家分享?”夏侯小虫裂嘴一笑。
“你为啥就不让大哥给小兄弟小妹妹们来个突然的惊喜嘛!”庞大哥有些无奈地摇头惋惜道。
“三哥你看看,把大哥准备好的一点儿小把戏大欢乐都被你给搅黄了,还不快赔礼道歉?”水四哥叹道。
夏侯三哥伸了下舌头,一拍脑袋:“呀!你看我——”
庞大哥忙道:“没事没事!哪有那么了不得。”摆着手朝大家一笑。
“公鸡叫母鸡叫,就看谁个先得到!”洪二哥赤着双脚迈过两步已经朝庞大哥伸出了手去。
“干脆就说‘先到抢快点,迟到干瞪眼’。”夏侯小虫道。
“盐巴有的是有的是。”庞大哥分发着盐巴,头摇得如拨浪鼓:“就是稀少得很,也不能是那种说法,岂不坏了大家和睦的关系?”
一时间,篝火旁一个个手忙碌人人嘴不空,一派欢乐。
水佬鬼惋惜道:“美中不足的是还缺一样——”
“酒!”除了娜珍和阿依,孟小岚竟和其他兄长们异口同声起来。
“想喝杜康,快求洪匡。”庞蒡手指洪铁匠笑道,“老二此时不拿出来更待何时?”
水佬鬼笑道:“二哥终不成是想自个儿慢慢地品味?”
“哪里是呢!”洪二哥急了,边从皮囊中摸出只葫芦来,“有点少,怕不够。”
水佬鬼一把接过掂了掂:“有两三斤哩!”拧开塞子递向左侧的庞大哥,庞大哥推让回来要他先喝。接着就一人一口地传递开来。
说起来也真是的,这一个个闯荡江湖的人,对这杜康的喜好都是惊人的一致,无论其酒量大小皆是难以离舍的。当下就连三个姑娘都慢慢地就着鲜香的烤鱼品起酒来。
转至三巡,听见卓玛娜珍小声地唱起歌来:
“雪山上有洁白的冰和雪,格桑花在草原上四处盛开……”
一曲终了,大家还没尽兴,要三个姑娘先唱后再轮流来。阿依和小岚推却不得,便各自唱了一段小时的儿歌。三个姑娘唱毕,轮到洪二哥,洪二哥念道:“洪铁匠,黑脸庞,鼻子嘴巴一团黑头发胡子全都黑——”
“不算不算!啥玩意儿?”水佬鬼道。
“还有一句才完——肚子里头一颗心,红彤彤的就不黑!老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我也要你过不了关,嘿嘿!”
轮到阮玉斌,他也不推却,还站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一曲岳飞的满江红唱罢,众人一时都没作声,庞大哥道:“阮兄弟在其他场合千万别唱此曲。”
众人心头如何不明白,连南宫旭都听师父讲到过,从康熙、雍正到乾隆年间的文字狱之可怖,只因一句话甚至就两三个字惹下的祸端岂止是株连九族,仅是乾隆年间的文字狱就有七十多次……
一时就沉寂了下来,酒葫芦递到了夏侯小虫手上,他摇头就传给了庞蒡。庞大哥见大家都沉闷了,忙道:“别担心,这酒嘛你大哥我还有的。”拍拍腰间的皮囊,“至少还有一两斤。”
夏侯小虫笑道:“大哥带着的酒,不到关键时刻是喝不着的。”
忽然孟小岚叫了起来:“哟!水四哥比咱们还饿得凶哩?还在吃生鱼呢!”南宫旭等人瞧去,果然,靠近她身旁的水佬鬼正津津有味地吞嚼着用峨眉刺划割下的一条条鱼肉,他面前的那根木棍上还剩着大半条烤鱼。
他们几人一时都惊讶得停下了各自手里的烤鱼,南宫旭心里道,难怪水四哥自个儿挑了一条最小的来烤。
只见水四哥嘴里嚼着,朝大家摆摆手:“别——别担心,都请慢用。”
夏侯小虫扑哧一声刚笑出声来,眉头一皱就急忙住口手捂胸肋部位的伤处,轻声道:“我说老四呀!你看你自个儿吃得比谁都急,还要大伙儿慢用慢用。”
庞大哥笑道:“大家别替你四哥担心,他自来都喜欢吃生鱼的,那条烤熟了的他还嫌不鲜呢。”
“大哥就别再说啦!大家吃鱼吃鱼!”水佬鬼说一句,又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
“你这条是无鳞的,味道咋样?”小岚问阿依,她手里的那条细鳞鱼已吃尽。
“蛮好蛮好!”阿依小心翼翼地吐出一根刺来,连连点头,“我该再多烤一会儿,把毛刺全都烤酥脆了就又香又好嚼。”
夏侯小虫已将他自己的那份解决了,顺手将树棍抛入篝火中。水老鬼问他一句,够了么?他点头道:“我和洪二哥的两条最大足有三斤,还能不吃饱?再说有你四弟在还怕没鱼吃?”
水佬鬼就晃动一下手里的生鱼笑道:“我这生鱼确实比烤的好吃,虽说生鱼疗伤更好,可量你三哥也不敢吃。”
“哟!”夏侯小虫慢慢走过来,他显然是中了他四弟的激将法,伸出手去从对方手里一把撕下一小片鱼肉来,没等大家瞧得明白已经送入了自己口中。
庞大哥见状忙道:“三弟莫与老四认真——”
“唔。“夏侯小虫摆摆手,竭力笑道:“难怪——是有点鲜——”鲜字刚一出口,就见他紧闭着嘴转身歪扭着步子朝河边跑去。
水佬鬼摇头道:“都怪我这张嘴。”
“没事没事!”夏侯小虫边走回篝火边大声解说。
“我担心你把肚内的老底都——”
“四哥,咱求你快别说了!”小岚朝水老四直晃动手臂阻止道。
洪二哥摇头道:“老四总是吹牛皮说吃生的比熟的还鲜,我才不信他的呢,我看他是在那年就中了倭寇们的邪!”
倭寇?见五个少年人皆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庞大哥叹口气:“几位小兄弟小妹妹,说来你水四哥的身世也是很——”
“大哥就别提啦,各位都吃饱了?”
孟小岚咂吧着嘴唇笑道:“太香了!咱还真不想走啦。”
阮玉斌道:“那你就在这林子里搭个棚子住下吧。”
“只要你也答应住下,咱肯定就不走了。”说了这话猛觉不妥,脸儿一下红了起来,忙又道,“只要大家都——”
众人早就笑开来,阿依笑得身子发抖,洪铁匠笑道:“哇!你两个的好日子就从今天开始啦!”
夏侯小虫也轻声道:“你二人快讨好水四哥,要他非得传授一套捕鱼功夫给你们,不然,好日来得慢哩!”
“咱三弟说话还从来不像眼下这么斯文哩。”庞大哥笑道。
一片笑声中,孟小岚早就羞得背过了身子。嘴里不停地分辨道:“咱又不是那个意思,咱是说——”
阮玉斌有些不好意思地悄然笑着,偷眼瞧一瞧小岚。
“阮兄弟,二和三哥的话都听明白了?”南宫旭见他的模样就故意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阵闹热,阮玉斌只好装作没听见,此时不仅是他,夏侯小虫和南宫旭两个有伤者,也都几乎忘记了身子的不适,夏侯小虫明显是怕引得剑伤疼痛,只能半闭着嘴似笑非笑地。
洪铁匠道:“有我三弟在场大家就不愁没山上的野味尝,有四弟在场就不愁捞不着鱼吃?”
阮玉斌瞧瞧庞老大弟兄四人,笑道: “庞大哥和水三哥,咱们已给你们四位起了个最是响亮的称谓。”
“取了个啥绰号?”水佬鬼饶有兴趣地问。
“蒙山四雄,好不好听?”孟小岚急忙说。
庞大哥笑着摇头:“这——不太好听。”
水佬鬼笑道:“听去就像是蒙山上的四头老熊或是马熊。”
庞大哥又笑:“最麻烦的是,要是被人叫成了蒙山上的四头狗熊就更是糟糕啦!”
“哪是那样解释的?”夏侯小虫道。
“嘿!是不大对头?唉,我咋就没想到呢?”洪二哥瞪起眼睛,一拍脑门,又转过脸去朝着阮玉斌道,“阮小弟,你是个小秀才,快另外想想看,真是要想个好听点的。”
阮玉斌的脸上就有些儿泛红,讪笑道:“那我就再想一想。”
“就叫‘蒙山四杰’好。”阿依道。
“蒙山四杰?”水佬鬼又一摇头,“被人喊成了蒙山四姐,姐姐妹妹的姐才更要笑破一百二十个肚囊皮!”
夏侯小虫道:“还有那位回人小妹妹叫马钰的,她们几个姐妹才该叫做跑马山四姐。”
“跑马山四姐妹才对。”阮玉斌道,“不然又成了一个人,只有四姐,那大姐二姐和三姐呢?”
“蒙山四雄豪?”小岚道。
“更难听更难听!”洪铁匠忙着摆手摇头,“不就成了四头老熊嚎叫?还三只虎豹发威呢——哎呀!把咱的脑壳都听疼了,算啦,想叫啥就叫啥吧!反正我就是洪铁匠洪老二。”洪二哥嚷了起来。
众人笑了一阵,也就不再议论了,唯有阮玉斌独自还在暗暗地用着心思:四好汉、四雄杰、四义士、英雄、豪杰?——
庞蒡又告诉大家,闻说举行跑马山赛马会的日期往后推迟了。
“返回的路上,这条驿道就有好几处塌方,一般人空手都难走。”水佬鬼摇头道。
“奇怪呀,雨水季节都快结束,咋会——?”夏侯小虫显出不解的神情。
“沿途我也有些纳闷呢。”庞蒡道。
众人的心头免不了有几分缺失,皆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