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看看。”两人相互点点头,南宫旭纵身跃起,身形一闪间,已然不见。尚依在墙角的任里生一声赞叹,一时间种种滋味涌上了心头。
两水汇合拢的炉水河到这里虽不过一两百步,但离城隍庙还隔着一条雅拉水,雅拉水上任然是一道溜索桥。
也是南宫旭的身手极快,不然根本看不见河中有一人正在炉水河中挣命。见落水之人正被湍急的河流往下游冲走,只见其在河水浪花里慌乱无谓地挣扎。
南宫旭飞身纵上溜索,身子轻腾三步并着两步地一阵疾行,目光扫视,始终未离河水中的那个影子。跃下桥头,沿着河岸紧追数步,就已赶过了他,身子一跃纵身到了落水人的下侧。 已灌入好几口水的落河之人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人,少不得双手伸出手脚急刨抓搂。
南宫旭在八其山下的乌其河中,早练就了一身水中的技艺。他哪里会让他抓搂住?踏着急浪,避过他正面,只手一伸,从其肩侧一拧,就将对方翻了个转,也不管溺水之人两手越发慌乱地朝前胡刨乱抓,一把拎过他颈后衣领,让其口面朝天,溺水人的口鼻立时能够吸气,其手脚果然也就规矩得多了。
只见南宫旭换一口气,浪花中双腿交替剪击,前面那只手刨水前探侧身而进,避过河中大大小小的乱石泅回岸边。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从几乎迷糊的神态中略为缓过,立时更显出惊慌的神色和话语。
南宫旭知道事情还未完结。
离城隍庙很有些距离的半山坡上,一间庄稼人用过的棚子旁。南宫旭正了无声息地立在那里,透过缝隙,看见有两男一女三个人,一个男人正从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爬起来,一手提着裤腰:“老大啥都好,就是不该干涉弟兄们玩女人。”
“何必与他三个假正经的费口舌,男人在外面闯荡,玩几个女人算什么?”
“可老大把你我管得就像骟过了的太监一样。”
“是太监还用得着管么?未必老大他就没女人了?”
“我想来这里看看热闹,也想多弄几个钱,回去再到众香楼多玩几天——”
“只要跟我贴起,有艳福给你享的。”
“今晚出来若是被老大晓得了——”
“哪有啥?我两个不过是去年才入伙的,我还嫌他们没多大本事呢!弄银钱不行也罢,可那老二老三的功夫还不如我,那天在来的路上,全是他妈的下软蛋丢丑货!”
地上的女人胸脯裸露,下身衣裤全无,一动不动的。
莫非已被这两个畜生整死了?南宫旭眼皮一搭,眉头一皱,正欲拔剑进入,就听这个男人笑道:“疤哥,你还再玩玩么?那我就——”
被称作疤哥的也笑:“不急,这娘们还不错,又不用我两个花一文钱,一双半大的小脚秀秀气气的,竟能赶这么远的山路?听我说甩了她男人下河就骇昏了,咱们更好随意。”一边说着一边扯下本就没系紧的裤带。
“小娘们先是嚷些啥?”
“说是家中有个小娃儿,让老子差点败了兴。”
“呸!老子们瞧得上她就算抬举了她,该把他男人先就一刀结果了还干脆——你是?”
“你?!”刚从女人身上下来的那个,系着裤带的手忽然停了一下,他一眼看见了走进来的南宫旭。
“你这小子也敢来搅咱爷们的好事!”另一个刚转过身来,一边吼叫一边扎着裤腰,南宫旭看见了他的额上有块刀疤。
“给她盖上。”南宫旭指了指被他二人抛至一边的衣裤。
“说啥?”
“我再说一遍,给她盖上。”南宫旭冷冷地道。
“我也再说一遍,算你小子有艳福,遇上的是疤爷我,还可以按我们的老规矩,见者有份,也玩玩?”
“你听见了么?”另一个嬉皮笑脸地盯着地上女人的身子,又指一指丢在角落的一个包袱,“有点像是从远处来赶会的,银钱也不多,没啥麻烦的。”
“我还疑心她是偷人养汉跑出来了的。”
“你怕惹麻烦?完事后也不要舍不得这娘们,只一下,在下河——就绝无后患,那些捕快们晓得个球!”
“看来你两个只能是短命鬼。”
“嗨!”有疤的怪笑,“你小子以为你是何人?跑马山大侠?五色海女侠?铁伞游侠?”
“空了吹!这大山里头有啥侠不侠的,我耳朵都听起茧巴了,这三个‘大虾’?我一个也没看见过。疤哥,去年也有个管闲事的彝人,比你这个傻小子块头大多了。 那个彝人仗着他有几分力气,哼!还不是被我们放翻了。”
“话多,那次如果我不是从他背后——”有疤的又瞧了瞧站在面前的这个还略显单薄的少年,冷笑一声,“也想管闲事?小子自不量力。”
“放了她!”
“你小子有便宜不占偏要跟老子们作对,才真是立马就要短命!”一把刀已经朝着南宫旭的胸腹处戳将过来:“反正老子的刀也有半年多没见过荤腥了,懒得给你废话!”
南宫旭只略微一闪,刀锋贴着他身侧而过。眼前有光影晃动,两把飞刀迎面而来。他把身子一仰,飞刀一前一后掠过面颊,扑扑!两声,插入棚内的门框板上。
南宫旭身子一拧,怕误伤了昏迷在地的女人,退步出了门。这两个以为他是犯了怯,一个叫着:“想跑?晚啦!”
另一个笑道:“送了一个下河,这个管闲事的小子有些难缠,弄死他再丢河,小娘们留一会儿再一刀了结。”
“疤哥说得好!就这样安排。小子,你不想再管这闲事也晚啦!”
有疤的这个举刀狠恨砍来,只听一声响,他的刀已断作两截,他的人已被剑穿过了胸膛。跟在他身后扑上来的那一个见势不妙,想抽身退步却已是不能,刚叫了一声:“小爷饒——”命字尚未出口。穿透他的歹伙伴后背伸出的剑锋也已进入他胸脯。
“小爷?喊一百声大爷都没用,送走你两个短命鬼,可少些无辜之人遭祸害。”
“好剑!”自己称赞道,“差不多算得上是一剑穿两个。”
缓缓拔出剑来,见两条躯体紧贴着倒于地上,倘在微微地抽搐颤动中,未合拢的眼皮下,四只半露呆滞的眼珠渐黯下去,各是一副裂牙豁嘴的模样。
到底是首次亲手以剑穿人,心下少不得有些发瘆,立在原地有些儿愣神。此时眼前不觉浮现出幼时目睹的种种血腥……最后闪出的竟是一手抱着小南旭的宫婆婆,被一个姓秦的军官高声吼叫着追上来:交出这个乱臣的贼崽儿就饒你不死!
宫婆婆刚躲过他刺来的一剑,又避过另外两人的刀锋,却被那个姓秦的狠狠一脚踢在腰脊处,宫婆婆咬紧牙关死命地护着他奔跑,夺过一匹马来,才逃过了那一大群人的追杀。
脑海里想象着,爹爹被刽子手一刀刀活活剐死的情景……
南宫旭一个冷颤,紧闭了一下的眼眶差点就又要发红,咬一下嘴唇, “这世上咋会生出这些豺狼般的东西?这些人咋会是这样?他们未必就不是人养大的么?总是要祸害人?”
仰望昏暗的天空,南宫旭自语道:“师父,面对这等畜生,徒儿今日不能不剑溅狼血开了杀戒。敬请两位师父放心,徒儿不会胡乱下手的,定会先弄清楚撞上的是不是该死的短命鬼。”
此时心里忽然想到了段平安师兄,吃他那碗饭,像这类事多半是过后再查案办案。事发当时,如若没有被有些力量的良善之人撞见,无辜之人多半被这类恶徒们灭了口。
心里暗暗定了主意,从今以后只要是——这也不知算不算是帮了师兄?又转念一想,是不是帮了他们倒是不打紧,只要是帮了被恶狼们残害的人就好。又瞟一眼地上的两具死尸,冷笑一声:“从今以后,像你们这般的短命鬼只要是撞在了小爷的眼前——”
扭身再看一眼草棚内,岂知那个男人和他女人靠在一起,被惊骇得像是又昏过去一般。
略一思索,拔剑割下这两个死鬼身上的几截衣襟,揉成一团,用剑尖将其前胸后背的刀口塞好。因是剑锋太锐利之故,口子不大,流出的污血也不多,再用剑将地上泥土刨了些掩上。
宝剑入鞘挂上腰间,一手拎起一条死尸,不多一会儿就到了河边,真个是大河没盖子,左右手同时一扬,两条尸体落入河心,河浪翻滚水声轰鸣,哪能听见极轻的‘扑通’声。
环视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折腾了大半夜,心下想到离天亮已近,抬眼望一望夜空,果见东面靠跑马山隘口处已微微显出了鱼肚白。
此时的南宫旭才感觉肚内明显地空泛起来。
因是赛马会临近之故,镇内大大小小的茶肆酒楼一大早就有了不少的客人。
街上有一个中等个头身板儿结实的少年人,一只手提了一根用布条缠绕得疙疙瘩瘩的扁棒子。他已走过了好几家不大的面馆饭铺,他每经过一家的门前,开始还都带有几分犹疑地走进去,问一声,老板要人帮忙么?在问过了三四家都未果之后,他也就像不再犹豫,就如既定程序一般又走了两家。
他看出这里也如中原一带的小镇,这些不大的饭馆是小本经营,用不上多少人手的。虽然其中有几家也招呼他喝碗酸汤或酥油茶,他摇摇头忍着饥渴,心里不相信会找不到活干。
沿途真有些热闹起来,他发现这里的街上各色人中女人还不少,大多是一副‘天足’在道上自在的行走,而极少出现的小脚女人也几乎都是汉人。又忽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些叫化儿,这里不少的藏人几乎都极易拿着一文两文多少不一的铜钱,往他们伸出手递去。一文钱能吃上一大碗面条呢,南宫旭摇摇头,他可不能去羡慕这些小叫化儿们,仅管他不是瞧不起他们。不知这伙娃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该不会是萧狗娃的小伙伴们。
已是辰午之交,他不知不觉来到了离清真寺不远的地方,见有棵大柳树下还较僻静。刚坐下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小男娃,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叫一声:“这位阿哥,有一家饭馆要找人帮忙。”
看看手里遮裹着的兵刃,心里道,得把剑藏妥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