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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上)有人五更忙

跑马山传奇 长疆 3823 2024-11-18 21:15

  看着老板走下楼去,这楼上的气氛倒是变得有几分文静起来。一时间,剩下的这四桌客人言语声音皆低了些,喝酒吃菜,摆谈着各自的龙门阵。

  小岚和阿依一路上本就少不了爱看热闹,坐在酒桌旁,慢慢地品菜,有一句无一句的听着其他人的话语。小岚的目光注意着那位藏人姑娘,见她生得好看服饰也很漂亮,整个的人显出的是一种别样的健美,尤其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这在汉地的姑娘中是少见的。

  那位老者看看面前的独臂老者,暗想道,看不出这个与我年岁差不多的独臂老汉还没息火气,竟然如年轻小伙般有些爱惹事呢。方才与他谈起书画文字,还以为是位饱读诗书的先生。不想说出话来真有些悬,恐怕真惹出祸事来呢。我十分钦佩的太傅曾文正公,在他口中竟然是……

  “我有一疑团想请教老兄呢?”独臂老人打断了他的思虑。

  “仁兄有话请讲。”

  “这家酒楼的招牌叫‘醉富翁’”独臂老者露出不解来,“我总觉得有些不那么——这样说吧,给人有种来客都是富有之人,反过来就是说只有富翁才到此,这老板取名的用意?”

  对方点点头,压低嗓音道:“仁兄所谈,在下已不止一次听人提及,说来这家酒楼在此地也的确算是一流的,不过,这楼原来的主人并非此人。”

  “是么?”

  “仁兄既然对此有兴趣,在下就当龙门阵摆谈,摆谈了也就丢了,与我等并无干系。”

  小岚和阿依也静静地听着。

  老者道声请,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摇摇头,便开始娓娓道来。

  若干年前,一个会些厨艺的外乡人到了这箭炉镇,先是靠卖点小吃过活。肩上挑一副担子,一头是炉火一头是面条或粉子醪糟汤园之类。整日走街串户,无论是烈日的炎夏和严寒的冬日,真是起早摸黑节衣缩食,刻扣的是自己的用度,省下的是一文两文的铜钱,不然如何能在维持生计之余,一星半点的积攒下一点银钱来。渐渐地就在这原处盘下一间小小的店面,到了年近四旬方才娶妻生子,其老婆也是个苦人家出身,两口儿依然是勤谨有加,大约在其五旬上下,这饭馆中途就扩展了几次,已是开得越发红火。到了年过六旬,就已近今日这般规模。再过了些时日,老两口也渐渐做不动了,就把这酒楼传给了独生儿子。

  “那方才上楼来的老板就是老人的独生儿子?”小岚问道。

  老者摇头:“这个老板是从老人独儿手里头盘下酒楼来的。”

  “这位老人家舍得?这么好的地段和生意。”阿依惊疑道。

  老者叹息一声道:“出了败家子,那怕你有千亩良田万贯家财。”

  老者接着讲到,这儿子接手后,起初也还是像模像样地干了一段时日,可是不多久,就结交一批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小混混。只把生意丢给一个大厨经管,他整日花天酒地地胡混,后来更是染上了大烟瘾和赌瘾。就凭后面的这两样,任何人只要沾上其中的一样,就等于是判了个提前下地狱的大刑,难有出头之日。

  独臂老者点头,这些年这类事见得多了,有先卖田地再卖住屋甚而卖了妻儿的,还有将房屋零星分坼开来,今天卖出天井地上的石板,明日买主来运走内室的木板壁,后日揭去屋面上的青瓦……

  老者叹口气摇头道:“酒楼先前取名为 ‘醉仙翁’,换了主人的那日,我也在街旁观看,见摘下看惯了多年的招牌,连我们这些老街坊老邻居都替老主人心疼啊!”

  “那么他的父母呢?”

  “还没等他将家底败光,老头子就给活活气得一病不起,不久就吐尽已如游丝一般的余息,望着他的老伴儿双目难闭地归了西去。剩下一个孤老婆子,也是过了六旬的人,住在东门外的一间小木棚里,靠给人洗衣度日。”

  “那他本人呢?”

  “早变成一个枯瘦如柴的大烟鬼,因欠人的赌债,被逼得急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间跳下了大河。”

  ……

  夜幕降临,街上凡有客栈锅庄的门前已陆续点亮了灯笼。

  河东一家较大的客栈房屋宽敞高大,相邻不远就是一家马店。七个人就安置在相连的三间上房里。

  其中一间上房里的两个人正在说话。

  “曾爷,我以为在这块地皮上提起太傅曾文正公——”

  “有啥话就说,别给我吞吞吐吐的。”

  “好像有些不大灵光。”

  “我也在思谋这事,我们不过是在沾他老人家的余威罢了,这两年世道人心总有些儿——因而所以,我再三要你掌握好分寸,尤其要注意孙老大和老二,咱这门亲戚关系毕竟离他们太远,遇事若是认真扯起来,恐怕就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呢。”

  “可咱们还有宫里的靠山呢。”

  “这个关系更是不得轻易露出,遇上事该在那道坎那座山亮出来,我心中有数。”

  “对这当地的土司,咱们为何要那般客气?我看在这川边一带,有些山高皇帝远的味道。”

  姓曾的头儿连连摇头:“绝非是你所感觉到的,这你根本就更是不懂了,曾经有个同知刚来这箭炉镇,就想利用朝廷命官的身份压服当地,想暗中扩大鸦片种植面,这些年乡民们欠债太多,缺了口粮,要强制推行自然是行不通。他根本不懂得先给乡民们点小甜头——可他却找些其它岔子层层上奏朝廷,数落这里。”

  “结果呢?”

  “据我所知,早在康熙爷至乾隆爷时,朝廷就多次称赞打箭炉土司,曾有‘旷世远方宁谧,遐迩同风,无有异志,永为威世良民’的称道之语,嘉庆年间还曾赏戴花翎呢。你想想看,那同知刚到一地,不晓风土习俗以为就如他就任过的中原地段一般,如何能成?”

  “在下真是服了曾爷你了,对川边打箭炉还这般知晓。”

  “咱们要在此地办好事情,不先用些心思行么?咱们此次行事更得谨慎。”

  “可不是呢,我得时时提醒孙家两弟兄,曾爷的意思我如何不明白。咱们并非怕谁,咱们又怕过谁?只是这趟生意总是不能摆到人家眼皮子下面干。真是料不道这朝廷是咋回事,近些日子又在为主张禁烟的那帮臣子撑腰呢。”

  “眼下的情势我反复捉摸过,也莫多大问题,充其量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过了也就过了,常言道,避风头避风头,只要避过风头就万事大吉。你瞧一瞧,这些年反对禁烟的臣子有几个贬谪了的?你再暗中理一理他们与皇宫内外盘根错节的关系,再瞧一瞧那些个动不动就嚷着主张禁烟的人,反倒是有几个有好果子吃?”

  “那是朝廷终究得罪不起洋夷,如何敢再招惹?人家的坚船利炮有多厉害!”

  “再说这上上下下的朝廷命官,如今有几个是干净的?尤其是在烟土进出的通道关口,这就给咱们做这生意有了最大的方便……这些话不能给任何人讲,就如孙老大这类的木瓜脑壳,只能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不过依在下看,他几个还是挺卖力的。”

  “这个我心中有数,出来办事,也少不了要用上他们这样的。”

  此时的城隍庙内,二毛已经卷缩在离南宫旭不远的墙角睡得正酣。盘腿而坐的南宫旭练罢内功,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后,便依在墙边回想起昨日后半夜的情形。

  昨夜,熟睡中的南宫旭被异样的响声警醒,感觉有人的说话声,恰好远处有打更声隐隐约约传来。打更声消失,庙内昏黑一片,更是万籁俱寂。

  咋就没了声音?他的听力不会欺骗他的。果然,是在这城隍庙的南侧墙外有人在悄声说话。虽是细若蚊蝇的嗓音,却被南宫旭听了个清楚。

  “咱俩何不进庙里呆会儿?”

  “有两个流浪娃在这庙里进出,那个大点的我见过,近日在酒楼帮工,咱们说话不方便。”

  “还要再等会儿?”

  “等那几个傻瓜进了‘洋人公馆’,咱放起一把火来就离开,越快越好——”

  “我还是不明白,那个‘法拉稀’的洋人主教对你那么好,可以说是救过你的命?——”

  “不会害他的,来这么一下子,我们不仅能够安全地把货弄走,对他们也有利。你当然不懂,这就叫计谋,好比用兵打仗一样的——算啦,一时半会儿也对你讲不清。时辰快到了,留神!”

  暗夜中,全身玄色衣裤的两个蒙面人逐渐靠近了北郊外坡上的一栋洋楼。伏在坡上草丛中的二人全神灌注地盯着坡下的那条驿道,却丝毫不知就在他俩的上方,有一双眼睛早将他俩的举动尽收眼底。

  从镇内的方向来了四个人,这四人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地沿着驿道靠坡下的路边潜行。很快,他们中的两人就到了洋楼的窗台下,另两人各站在两侧望风,接近黎明前的夜色特别黑暗,除了此刻现身的他们,哪里有半个人影?窗台下的人果然身手熟练,没有啥响动,窗扇已开,其中一个身影只一闪就已进入了室内,这个先进去的多半是探虚实。

  伏在不远处的两个蒙面人,已在作接近楼房的准备,就等那另外的三人进入室内。

  不料,看见那人影反而很快就从窗口退了出来,黑暗中也能依稀看见他在朝同伙们摆手。

  坡上潜伏着的两个蒙面人也就停止了动作。

  而几乎就在同时,驿道上却突然地出现了一个人。身量不高的他站立在道路中央,一把单刀斜插在他的背上。以南宫旭的听力并没听见从他的口中发出任何言语。

  洋楼外的四人也不答话,几个飞身而纵,突突突地就离开了原地,很快就到了河岸边,两个蒙面人也悄声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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